第二章 七名刺客
把蜜絲卡送到馬車前麵後,男爵說:“東方的天空開始發白了,趁早休息吧。”
他吻了她的手。
“麻煩請告訴那個無禮者,別來放火燒了馬車。”
男爵對瞪著自己的蜜絲卡,一麵苦笑一麵說道:“一定會的。”
講完後男爵點個頭,“你醒來之後我們就不在了,在這兒就要分手了,請多加小心。”
“若是剛才的那些家夥來攻擊我,您覺得我該如何是好?”
“敬請見諒。”
蜜絲卡憤然轉身消失在馬車中。
男爵轉過身,望見在他背後的D手中的東西,皺起了眉頭。
一把刃長約二十公分的短劍,正在D手中黑亮亮地泛光。
D說:“進入棺柩前要動手術。”
男爵不慌不忙地問道:“為什麼?”
“我曾聽說過花人的伎倆,據說能讓花粉被吸收到體內,以血為養分開出花朵。叫〔以血化生〕。”
“噢,然後咧?”
“該知道被吸走了血的貴族會怎麼樣吧?”
“交給你了。”男爵點了點頭。“馬車裏有手術道具,可以嗎?”
“沒時間了。”
“可是我——”
才剛出口的話猛地梗住。男爵按住喉嚨咳了起來,單膝跪地。
D做了一件事。
他突然抓住男爵的鬥篷的後頭,猛地將男爵拉到自己腳邊。
就在那一刹那,白光自地麵暴串而出!
敵人當然不會手下留情。長達一公尺的刀刃,毫無滯礙地深深刺穿了男爵的右肺。
“D——?!”
男爵的叫聲中,有著痛苦與震驚的語氣。這也難怪,再怎麼看,都像是D把男爵朝藏再地底的白刃拉過去的。
D一口氣躍離披著鬥篷的身影。
敵人尚未逃走,可怕的刺客仍停留在黑土裏。
然而,即使是事先就挖好了洞,地麵還是十分堅硬,不論是誰都無法在土中自由移動。
D對此心知肚明,而他望向大地的眼神,乃是即將進行生死之戰的男人眼神。
腳下的感覺突然一變。
D跳起——白光追著他刺了出來。
身體幾乎扭轉了一百八十度後,D迎擊白刃。
銀光互斬,其中一道光碎裂彈起。碎散的光刃,以令人難以置信的角度一個反轉後,有一半刺入了腳下的地麵。
也不去確認劍上的觸感,D將它拔了出來,朝地麵集中注意力。
為了能在地表下移動,敵人對土壤分子施以震動,將其變成沙狀;而且沙子還會在敵人移動後,迅速恢複成原來的狀態。敵人的刀刃能輕易刺出,而D的劍身卻隻能插入一半,就是這個緣故。
隻見D雖然沒有受到致命傷,但他的右腳正噴出鮮血。
在這種狀況下,不知道他是否能躲過神出鬼沒的第二擊?
不一會,寂靜降臨天地之間。
或許D已經注意到了:天空帶點蒼藍,森林的樹梢上,許多小鳥正不停地拍打著翅膀。不到二十分鍾後,朝陽便會照到男爵,隻有二十分鍾——這是決定永生貴族之生死的時間。
藏在土裏的敵人若在那之前沒有行動,便大事不妙了。
五分……十分……D腳下的影子逐漸轉濃。
此時,馬車的門打了開來。
“男爵大人?!”
來自背後的亮光,讓蜜絲卡戰立在車門的身影,有如陽炎般朦朧浮現。她恐怕是察覺到那劍拔弩張的氣氛,才出來查看情況的。
刹那間——D的腳下塌陷!
新的一刀刺了上來。
D已身在空中。並不是因腳下傳來分子變換的感覺,所以蹬地躍起,而是配合了蜜絲卡的出現。後一種做法快上了數十分之一秒。
在刀身沒入土裏的同時,D以著地,高舉過頂後紮下的一劍,垂直刺入大地。
刺進黑土裏——直至沒柄。
劇烈痙攣從地底傳了上來。說不定D還親耳聽見了對方死前的痛苦呻吟。
先前,D的劍之所以隻插入一半,是因知道敵人已經移動,才故意這麼做。地底刺客並不了解半吸血鬼——他們擁有的貴族血統所賦予的怪力,而誤把蜜絲卡的出現,當作是讓D分心的好機會,大意地浮到了危險的深度——
確認為曾謀麵的敵人死去後,D奔回男爵身邊。蜜絲卡正抱著男爵的頭。
男爵問道:“D——為什麼?”
是在問把他拉到刀刃刺來的位置的理由。不過,他的呼吸聲比起之前已沒那麼痛苦,呼吸也平穩順暢。雖然說肺部的傷不是什麼大傷,但先前的痛苦卻不知消失到哪兒去了。
“從先前的呼吸來看,右肺裏正在開花。”D說了。瞪著他的蜜絲卡,不知不覺滿麵飛紅。
“雖然由我來切除也可以,但敵人已經來了。”男爵驚訝地睜大雙眼。不僅如此,就連蜜絲卡也一樣,貴族的拘謹有禮不知跑到哪裏去了,她吃驚地張開了嘴。
“難道說你——用那一刀把那個什麼鬼花給切掉了?”
“——怎麼可能!”
D說道:“你的呼吸似乎變輕鬆了。”
全員沉默。
也就是說,在剛剛那一瞬間,D竟然判斷出了刀刃從地底迸出的速度,還有男爵胸中惡性腫瘤的位置,他利用那一刀切除了詭異的花朵,亦即讓刺客自己來治療因刺客而負的傷。
在沉沒不語的期間,蜜絲卡的雙頰染上了薔薇色的光彩。
男爵緊張地站了起來,用一隻手遮著光線,轉向D說:“你還真是個出人意料,卻又合情合理的男人哪。”
D答道:“路還很長。”
他會一一回應他人的話,實在是一件罕見的事。
※※※※
兩人回到各自馬車後,D翻身上馬。
在似水晨光中,人馬開始移動前行,男爵馬車的輪子也再度紮咿作響,碾出車轍。
即使來到了穿越森林的道路上,D也沒有回頭看另一輛馬車一眼。
雪白的馬匹,被留在直至入夜也不會有人過來的空地上。
馬匹們專心等待著沉眠的主人下令,陽光照亮了它們的毛色;它們偶爾會抖動身軀,讓棕毛入白色稻穗般上下起伏。
沒有任何人會來這裏。縱使來了,隻要看見馬車,就一定會落荒而逃。當穿著雪白禮服的少女醒來之時,寂寥的星星將會在她頂上閃閃發亮。馬車停在林間,看起來極為孤獨。
雖然必須在白天時多趕一點路,但敵人的攻擊也會跟著更激烈。D認為昨夜的交手隻是在試探己方的能耐,接下來才要正式交鋒。
一會兒後,在前方兩公裏處出現了一個小村莊。
一進入村莊,村人們畏懼的視線,便集中到了D以及藍色馬車上。
美麗得不象人類的年輕人,加上奢華絢爛的馬車——誰都知道這代表了什麼。“貴族”、“貴族”的竊竊私語充滿了早晨的村道,如漣漪般傳了開來。
雖然如此,抬頭仰望馬上的D的人們,臉頰卻都染上了薔薇色。不論男女老幼,麵對他巧奪天工的美麗,統統都隻能恍惚出神。
不久後,D跟馬車消失在村邊的打鐵鋪裏。
那裏雖然叫打鐵鋪,但其實是個規模等同小型工廠的作業場。不僅能進行農耕機械的修理及製造,甚至還經手自動車輛或者簡單電子裝置的販售。在這種情況下,店主從都城調貨門路的種類,就變得很重要了。
聽到D的要求後,打鐵鋪的主人不禁睜圓了雙眼。“有一半我們可以辦到,可是剩下的一半就沒辦法了。那種危險的工藝,得要〔移動鍛冶師〕才能做到。”“做完一半要多久?”“這個嘛,差不多要兩天。”“一天就要完成。”“這樣的話——就得要很多的報酬才行喔,嘿嘿……”
店主低級的笑聲迎麵而來。“要多少?”
店主說出的金額是正常價格的五倍。“好。”D說完點了個頭。
就在俊美容顏上下移動的同時,白光縱砍過店主的笑臉。
店主油亮亮的臉,從額頭、鼻子到下巴被劃成兩半。雖然被割開的隻有皮膚而已,卻十分疼痛。不過即使疼痛,店主卻一動也不敢動,因為眼前的俊美年輕人仿佛成了另一種生物,他身上正不停湧冒出淒厲鬼氣。
“這是額外報酬。”D說著。“正式的報酬也馬上就會付給你。”“我、我知道了!”
店主小聲地說。他從臉上到胸口,被染成一片赤紅。“隻要正常的價格就可以了——我一毛錢也不會多拿的,就這樣說定了!”
D說道:“我付雙倍。”“咦?”“要兩天的工作一天做完,這是理所當然的報酬。”
店主露出了一頭霧水的表情。
當D離開後過了一陣子,他才喃喃地說:“真搞不懂高人做的事啊
。”
※※※※
結果當天一整天,村人們落入了必須用不舒服的表情,盯著打鐵鋪窗戶噴出的火花,跟藍白色電磁波的地步。“還在搞啊,這家夥好象要熬夜趕工呢。”
說完後,原本站在陽台上,隔著夜暗窺探打鐵鋪的男子,帶著淺笑回到了房間。
這裏是村中唯一一間旅館的二樓。
盡管距離打鐵鋪將近一公裏,但在男人如老鷹般銳利的雙眼裏,沒有月光的黑夜看來就像大白天一樣。
房間裏還有另外四個人。有的坐在沙發上,有的靜坐於地板上,也有人靠著牆壁,姿勢各有不同。隻是每個人都散發著,再怎麼砍都不像普通旅人會有的駭人氣勢。
所有的人都是再這一個小時內,陸陸續續獨自出現的。“你覺得他們在做什麼?”
發問的是個披著褐色披風的高眺男人。D叫他作〔紅鵝腸草〕。“應該是對付我們的小玩意吧——可能是要裝在馬車上的。”
夜視能力過人的男子如此說後,另一個人——穿僧袍的男人,接話道:“那隻要等明天他們離開以後,再去打鐵鋪問就行了——可是,從明天起就棘手了哪。”
從陽台回來的男人說:“要不要在對方做完準備前,去試著動手看看?可是有誰要去?對方可是殺掉了塔尼而的男人呦!”
他臉部的寬度窄得有些奇怪,穿著寬大得幾近累贅的黑衣。
待在房間一角,正看著空無一物的房間的男人說道:“我可不幹。”
他的右手放在臉前方,左手則放在胸前,似乎正在拉扯著什麼東西,但兩手之間空無一物。“伎倆被看破一次就害怕了嗎,馬力歐?”
聽到窄臉男子尖酸刻薄的問話,馬力歐用手指拉下黃色上衣的衣領。
他的頸部裂著一道長約三公分的傷口。
穿僧袍的男人問道:“那是怎麼了?”
其他的人也沒多做出什麼反應。這些男人在從事這份職業以前,便已受過無數次這種程度的傷,甚至還曾經從比這更嚴重的傷勢種生還過。“雖然早就知道那家夥會用飛針,也看到他抬起手了,卻還是變成這樣。不過,這還算好——你們看吧!”
馬力歐將兩手舉到眼前,攤開來讓大家看。
全員細看他的手,接著露出了怔楞的表情。“我的手還沒辦法自由活動。你們想想為什麼會這樣?是因為那家夥的劍,把我的人偶砍成了兩段,而那股力量傳到了我手上啊。”
直到此時,男人們才麵麵相覷了起來。他們全都是自邊境集合而來的高明獵人。
隻是,膽怯了一瞬間後,所有人馬上又突然笑了起來,夜視能力過人的男子說道:“既然這樣的話,就看要不要所有人一起上吧?膽小鬼除外。”'眾人的反應出乎意料,全都表示不讚同。“那樣一來,報酬就會變得要平分了。”
聽到僧袍男人的這句話,大家此時才點了點頭。“要偷襲的話果然還是得白天。雖然是廢話,不過那男人——真的很厲害,況且現在男爵一定已經醒來了。”“那麼,要讓他們輕鬆做好迎擊的準備嗎?”“不,我去破壞一下好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