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不妙的感覺一下子穿透了整個脊梁。
眼前出現的不再是那無邊無際的連天沙漠。
無論怎麼看,聳立在麵前的都是一座小石山,高度大約有四五十米。
再看四周,到處散落著大大小小的石頭。
也許沙漠裏有石山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吧?塔艾一邊否認原來的想法,一邊站起身來。
她的汗水流到脖頸裏。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
“看起來沒事嘛!小姐?”
從身後的岩石後麵傳來這樣的聲音。塔艾茫然的回過頭去,在塔艾呆滯的眼睛裏,一個戴著青色無簷帽子的巨大身體映了出來。
從盯著自己看的那雙眼睛裏,塔艾感到一種濃烈的情欲,不由得向後退了好幾步。
“可別這麼冷淡喲!”
克萊伊滿臉堆笑,逼近過來,臉上的汗珠閃閃發光。
“我呀,也是剛剛醒過來。才發現原來是到了這個鬼地方。很有可能,存活下來的隻有我跟你了。因此呢,咱們關係親密一點,也是為了咱們兩個人喲!”
“你別過來!”
“嗬?真沒看出來,這麼潑辣!你跟那個吸血鬼獵人說了什麼,我沒有聽清楚,用你那嫵媚的聲調再給我說一遍吧!”
話音剛落,克萊伊那龐大的身軀就像這個弱小的身體撲了過來。
抵抗幾乎沒有持續,塔艾就被克萊伊摁倒在沙地上,不能動彈了。
“不要!”
克萊伊如同石頭一般堅硬的手指,隔著罩衫向塔艾的乳房侵犯,她發出了一聲慘叫。
她緊緊握著相互交錯著的手腕,想要把他推開,可是很快又被扭著按到地上。
克萊伊的嘴唇湊了過來,塔艾拚命地扭過臉去。
嘴唇碰到了臉頰。
沒想到,少女突然虛脫一般,全是無力。克萊伊皺起了眉頭。
稍後,他繼續探尋嘴唇。對方如同蠟人一般沒有任何反應。
“怎麼回事!你——已經投降啦?真是沒有意思!快給我使勁哭喊!”
本以為用這種帶著威脅地語氣會讓她發生改變,可是塔艾的表情一點都沒有變化。那人的威脅手段並沒有奏效。
“喂!”
克萊伊暴跳如雷,使勁地搖晃著姑娘的肩膀,發狂的用手擰著她的下巴。
在他們視線相接的瞬間,克萊伊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
占據著塔艾的瞳孔的,相信以前從來不會有人見過。
悲傷、憎惡、苦惱、恐怖——這一切都包含其中。而且,還覆蓋著一種無法言喻的冰冷。
“這,是你的滄桑經曆嗎?”
克萊伊呆呆的嘟囔道。
“想起來了……一點點……”
18歲的少女,用一種讓這個久經沙場的戰士都為之打冷顫的聲音說道。
“在那裏被怎樣對待……一點點。……都是一樣的……都是……人也是,那些家夥也是……”
“你……”
克萊伊的顫抖的話語被一陣清脆的聲音給擊散了。
伴著一聲野獸般的吼叫聲,他一收身體,向前方竄去。
他的後麵,勁風嗚嗚地緊緊追著。
是皮鞭在劇烈的抽打。
“準備好了!我要把你臉上和手上的皮生生剝下來。”
皮鞭揮動。
老太婆的攻擊神出鬼沒,那條可以拍碎骨頭的鞭子在圍剿著克萊伊。
“死老太婆!”
兩隻手一直護著眼睛,惡罵一聲後,克萊伊又向後跳開。
突然,悅耳的聲音在空中響起。
瞬時,一直緊緊追著這個碩大身體的鞭子,從中間部分一直到末梢,如同一陣輕煙一般消失了。
“——?”
老太婆緊張地呆立不動。
“去死吧,老太婆!”
克萊伊的右手在豎琴上滑動。
突然,眼前,七種色彩飛了過來。
就在克萊伊全力以赴的刹那,老太婆輕輕的扔下鞭子,取下放在腰間的壺,抓出一把早就準備好的沙子。
可是,不管是從那異常的色彩,還是從那種手法來看,都絕不可能單是為了迷住眼睛。
看!詮釋從老太婆的腳底到克萊伊的靴邊散落的沙子的軌跡,是人的身體——是克萊伊自己的身體。
老太婆右手閃動,像是藏著什麼東西。
在她那短刀向這美麗的大地刺去的瞬間,克萊伊突然一言不發的用一隻手捂著右耳。
在手掌和臉頰之間,有黏糊糊的紅色液體湧出了出來。
“這次想讓我剁哪一塊?眼還是鼻子?”
不要說是一個大男人,就算是火龍,聽到這句話也會被凍冰。但克萊伊卻露齒一笑。
好像是非常的興奮。
“尋人神探——蝮婆婆,果然不是徒有虛名。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再好也沒有了。”
“我也正是這麼想的。”
蝮婆舔了舔舌頭。
看不到血——不,不經過生死決鬥絕對不會收場的危險的情況,一下子就被推到了極點。這個時候——
“就到這裏收場吧!”
黑暗的聲音,使兩個人凝固了。
四隻眼睛迅速轉向石山的中腹,視線所及處,一襲黑色長衫的下擺正隨風微微搖擺。
D……一聲驚呼。不知道是老太婆,還是克萊伊。
“在揭開沙漠的秘密之前,停在你們的不友善行為。另外,那個小姑娘好像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克萊伊和老太婆才注意到,塔艾已經不知去向。
老太婆傲慢的臉上,一種近乎絕望的表情湧了上來。
塔艾從岩石的後麵出來後,擦了一下嘴唇。
昏迷和絕望從腹腔擴散到全身,以後怎麼辦才好,該怎麼做,心裏一片茫然。
走了出來。
沒有坐下來哭泣。為什麼絕對不能哭,也不是很清楚。打算去什麼地方,還是不知道。隻想去一個沒有人的地方。
意識當中,無數的幻覺搖曳,一個個鮮明的圖像浮現,又隨即消失。
黑暗的深處,有一隻通紅的發著光的眼睛。
漸漸靠近過來。
去哪裏?
要把我怎麼樣?
眼睛一直盯著看。
竭力發出慘叫,直到嗓子痙攣。好不容易才停下來。
那個紅色的光的後麵,白色的相貌緩緩的浮現出來。
這樣的臉,有無法比擬的美麗、雄壯,還有一種悲傷。
一種如水一般的清澈感覺充斥在姑娘的胸中。
跟這張臉比起來——跟這張臉、這種眼神所包含的命運比起來,我的苦楚確實不算什麼。
紅色的光點消失了。
停住腳步的塔艾回過神來。
“回去吧!”他想到。
無法知道有什麼命運在等著,不管怎樣,前去迎接吧!
塔艾轉身往回走。
背後有什麼東西在動。
她轉過頭去,愣了兩秒鍾以後,尖叫聲才從嘴裏跑出來。
在前麵開路的是克萊伊。
在轉到岩石背麵的瞬間,他們看到了飛跑過來的塔艾。
抱住了向自己懷裏撲過來的姑娘,他開始注視前方的人影。
這是一個穿越破爛不堪的襯衫和褲子的男人。
蓋在枯瘦的臉上的那濃密的頭發和胡子好像是灌木叢,一臉的苦相,可是骨架倒是很健壯。
他茫然呆立幾分鍾,突然當場跪了下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在克萊伊後麵的老太婆的聲音。
“不知道,從裝束來看,好像是在沙漠裏迷路的旅行者。可是,在這光禿禿的石山裏,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危險!”克萊伊說道。
老太婆抓著塔艾的手腕拉到了跟前。
“我們,就先到安全地帶去了,你是一個男的,就為我們處理這件事吧!”
一邊說著,一邊迅速的往後退去。
“你——是什麼人?”
克萊伊一直保持著手指搭在豎琴弦上的姿勢,問道。全身的殺氣立刻向外輻射,如果是一個普通人,隻要受到這樣的輻射,肯定會立馬休克。附近的戰士稍稍遜色於獵人。
也許是受到這種氣勢的壓迫,男人的頭搖晃著,雙手舉了起來。
“你們——是怎麼來到這裏的?”
聽這聲音,好像他的氣管裏填滿了沙子。
這奇怪的場景,使克萊伊回答道:
“——乘著這個討厭的龍卷風過來的,可是空中旅行喲!”
突然,克萊伊驚奇的發現,那個男人的雙手突然落了下來。
落下來的雙手,捂在臉上。
“你們也……啊!果然是的……咱們,一輩子都不能從這裏出去了……”
“你說什麼?”
克萊伊放大了嗓音。
“你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你,到底是什麼人?”
正想向對方走進一步時,在克萊伊的眼睛裏,從山腳遠遠過來的數個騎影被映了出來。
也許是意識到了,那個一直點著頭的男人突然跳了起來,發出了一聲恐懼的尖叫,向克萊伊奔過來。
眼看就要撞上的時候,克萊伊輕輕地向右一避,然後飛起一腳。
那男人急速的向前跌去,激起沙塵四處飛揚。
他又迅速的跳起身來。
他還想繼續纏抱過來。克萊伊輕快的往後退去。
“快幫幫我!”
那男人呻吟道:
“我是從那些家夥那裏逃出來的,我們直到昨天還是一夥的。可是,逃也是白費力氣。沒有誰能從這片沙漠裏逃出去。”
克萊伊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斜睨著那個男人的充滿絕望的淒慘的臉。
“別幹蠢事了,窩囊廢。要是不想我把你送回他們那裏去,最好老老實實的回答我的問題。如果這樣,我就幫你趕走他們。不然的話,我會把你踢開,讓那些家夥殺了你。”
“明白了!”
男人沒有絲毫反駁,光是點頭。雖然從臉上看不出來他那脆弱的精神,可是卻能感覺到那種異常的恐怖感。
“隻要明白就好。這樣,你先到後麵去等一會兒。對了,還有一點——你可不要對那個姑娘打什麼主意。”
“讓我做什麼都行。”
“好!——那,你就安心的去吧!”
聽著跑走的男人腳步聲,克萊伊靜靜地等著漸漸逼近的沙塵。
那個男人說那是他的同伴,好像不怎麼像。騎在嶄新的改造馬上的男子們,所有人都穿著好像剛剛漿洗過似的襯衫,全身筆挺。
有四個人。
“好!”
克萊伊舉起左手打招呼,可是盯著他看的眼神如同石頭一般。
戰鬥士的笑容沒有亂。
“我們是被龍卷風拐過來的。我現在找不到自己的住所,情況糟透了。還好,在地獄裏還能見到佛,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啊?”
“帶著那個男人過來!”
前門的,一個體型健壯的首領模樣的中年男子說道。聲音也像石頭一樣。不要說人了,就是生物的特性好像也沒有了。那些從石頭裏出來的人還是能夠聽懂的吧!
“你也一塊兒過來!”
克萊伊露出白牙放肆地笑道:
“哎呀,好啊——我從小就嬌生慣養,所以膽子特別小。一個人的話,哪兒也去不了。那家夥也說他不想回去,這樣吧,想一個讓雙方都能接受的方案吧。”
那些男人們沒有互相交換眼色的意思。
“是嗎?那麼——”
看到那中年男人的手向腰間的火槍伸去,克萊伊的右手從下向上揮去。
藏在袖子裏的寬麵蠻刀,化做一道白光襲向男人的咽喉。
男人的手中又出現了一把手槍。
克萊伊發現那槍口正對著自己的胸口。
火舌噴了出來。
槍栓彈開,針狀的空彈殼四濺。
一旦射中立刻爆炸,如果是人頭的話,可以非常輕易的掃落。克萊伊微笑著接受這些炸彈的攻擊。因為襯衫的裏麵是一種比石頭要堅固好多倍的裝甲樹的皮。
右手揮動,聲音流淌。
最前麵的男人,立刻化為一尊灰色的雕像。瞬間之後,遭遇相同命運的那匹馬也倒在大地上。
攻擊停止了。
因為背後的三個人也都化成了塵埃。
隻有一組人馬稍微落後一點點,還保持著原有的形狀,可能正好是在聲音的可傳到的範圍的分界上吧?
“即使不死,也讓你們像塵土一樣。”
克萊伊抬起右手,撂倒了馬腿。無意中掃了一眼這個崩潰的新沙山,克萊伊抬起了頭。
正在這時候,好像一直躲在一旁似的,前方50米的地方,一匹馬馱著一個人影飛奔而去。
“混蛋!”
好像是在責備自己的疏忽,克萊伊罵了一聲。他把豎琴架到右手上,對著跑往那小山坡的一人一馬。
能夠破壞所有物質的分子構造的超聲波發射裝置,好像要彌補這個疏忽似的。隨著弦的搖動,發出了優美華麗的旋律。
可是,克萊伊的手指還沒有能力完成下一次殺戮。
那殘活下來的男人突然發現前方的路上站著一個人影。
馬沒有停下來。
眼看著鐵蹄就要踏上來了,那個影子跳了起來。
長衫翻飛,D著地以後,那馬和男人又追了上來。
D的後背掛著的長劍發出清脆的聲音的時候,果然那男人的頭顱離開了身體,在路上滾動。
“到最後還是幹的不錯。”
好像沒有見到自己的成果似的,D獨自走開了。克萊伊滿心挖苦道:
“你告訴我們那姑娘不見了以後,又去了哪裏?是不是在一直偷窺我的絕技?你真不該多管閑事,做這麼愚蠢的事!到周圍去查情況吧。冷酷的家夥。我找到了那姑娘後該怎麼做,你沒想過嗎?竟然把那幾個人都交給我。如果我被殺死了,那麼老太婆和小姑娘不也一起跟著完蛋嗎?”
“你沒有被殺掉。”
D說了一句話。
克萊伊為之語塞,沒有辦法回答。就這樣結束了對話。
迎接這逼近過來的幽暗美貌的,是三雙怯怯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