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畢便進入了穿廊。
心髒的沉重感不斷增加,心跳也愈來愈快,即使到了病房,也絲毫不見回複的跡象。
有好幾位護士何患者,像是被威脅似的空出了走道。
比以往少花了一半的時間,就來到了病房前。
保安官轉開門把,很輕鬆地打開了門。
思薇的病房沒什麼變化。
床鋪、窗簾,靜靜地被帶入了昏暗的世界。
但思薇並不在這裏。
他焦急地有如熱過上的螞蟻。
“保安官!”有人在叫他。
聽到逐漸接近的腳步聲,他已知道來者何人。
聲音的主人是一位名叫貝佐魯的男看護。
回頭一看,醫院裏最戲劇性的人物,立刻浮現出僵硬的笑臉。
他的身後還跟著兩名警衛。大概是櫃台的護士通知他們的吧!看來那些護士的反應相當敏銳。
“保安官——院長他……”
貝佐魯的喉頭突然被一把抓住。
保安官用一隻手輕易地將百公斤重的軀體,一口氣從地麵上舉起來。
“保安官?!”
一前一後伸過來的強韌手臂,按住了保安官的手腕及肩膀。
“這裏是,思薇的房間!”
一字一句將三十年的歲月一語道盡。
保安官大手一揮,渾身的力氣全部集中在左手。
兩名慣用暴力的男子被掄在牆上,使得牆麵產生劇烈的震動,兩人隨即滑落至地麵。
此外,他還用左腳往其中一個腰間插有電磁棒的地方,踢了下去。
警衛緊握著武器的手已折斷,鋼棒也應聲而碎,迸出藍色的火花。
在疼痛與電磁波的雙重攻擊下,那家夥便失去了知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保安官……”
貝佐魯在空中以嘶啞的聲音吐出這句話。
“這兒是思薇的房間!”
保安官又重複說了一遍。
“三十年來,我一直都是來這兒探病。現在你、我,以及這個村子,都已經上了年紀了,隻有這裏從未改變,那是因為又思薇在這裏的緣故——你們把她移到哪兒去了?”
“……不知……道……是院長他……”
“院長人在何處?”
“我在這兒——快把他放下來!再過三秒,就會窒息了。”
幸好院長及時出現。
保安官稍微猶豫一下,便放下了貝佐魯。
“別輕舉妄動!不管他們的腕力多強,對你來說都不算什麼。正因為如此,才需要你鼎力相助。”
最後那句話似乎勾起他心中的回憶,轉眼間又忘得一幹二淨。保安官問道:
“思薇在哪裏?”
“我把她移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有什麼危險嗎?”
“別用那種銳利的目光盯著我!她的狀況暫無大礙。不過,必須趁早相處對策來。保安官——請跟我過來!”
保安官緊追其後,步出了房間。
有數名護士及患者們,環視著他們通過走廊。
脖子上敷著冰塊,想必是剛才受到襲擊其中一名警衛吧!
正當保安官想轉過頭去瞧,身體卻成了失去意識的肉塊,整個人摔倒在地上。
*******
D獨自一人走在熟悉的森林中。
現在是夜晚。
四周悄靜無聲。
仿佛能清楚聽見輕柔的薄霧呼吸一般地寧靜。
聽不見腳步踩在草地上的聲音。究竟是源於自我的意誌?抑或是置身在夢的世界?就連D也搞不清楚。
管它什麼原因!思薇應該一直等待著他才對。
鐵門沐浴在月光下。
D在門前停下腳步。
或許今夜必須做個不速之客。
黑衣男子再次出現。
鼻子以下用黑色圍巾以及黑色衣服包裹著全身的裝扮,幾乎和D的穿著如出一轍。
仿佛深埋在青銅般的皮膚下,明璨如星的雙眸,輝映著D的臉龐。如果說,連深藏在那雙眼眸中的感慨,對於D亦無任何特殊之處,那麼萬物見了他,必然會膽戰心驚吧!
“你不進去嗎?”
D平靜地問。
“在這兒戰鬥時沒有用的,因為夢中的決鬥不叫做決鬥!”
對方並沒有回應,猶如銅牆鐵壁一般聳立在那兒。
“你也和豪宅一樣,全市那名女孩夢中的產物。將我引來,又救了我。——最後再把我丟在一旁。”
“回去!”
對方的圍巾稍有震動。
兩人相互對望。
黑衣男的雙手開始動作。
他抬起一支箭和一把弓架在胸前,將必殺的意誌灌注在鋼弦的力量上。
不管D如何移動,也無法逃脫的距離。
“回去!”
黑衣男再次下達了指令。
“豪宅裏還有其他客人嗎?或是有誰會來?”
黑衣男手上的弓一度放掉,隨後又拉緊。
緊張的情勢愈見高漲,月光仿佛凍結住,連霧氣也停止飄散。在殺氣騰騰的世界中,惟有年輕的狩獵者依然俊美如昔。
鋼箭飛馳。
D伸出左手接住箭的同時,那隻手好像變得模糊不清了。
相隔幾個瞬間,從D的右方掀起一道驚人的氣勢。
D與黑衣男,同時蹬地躍向空中。
下一瞬間,自他們並肩疾走的對麵樹梢,迸出一道黑色閃電。
兩道影子分別往左右分開,D伸出的那隻手,握著一支黑色的箭。
D空手接住敵人丟棄的弓,然後朝它的主人扔過去。但敵人又將它反擲回來。
決鬥的過程當中,連一道血痕也沒有。
原來就活在夢境世界的人,難道會有血肉之軀嗎?
不,這裏仍是長眠少女的夢中世界。
侵入夢裏麵的,不光是他們兩人,對任何想要揭穿真相的人來說,並非難事!
黑衣男繼續往前推進。
D的速度雖不及他,仍順利躍過樹叢。因為這裏屬於他的世界,夢中所發生的一切都視為理所當然。
恐怖的戰鬥氣息狂吹,那股氣勢嘎然乍止。
遲了一會兒,飄散的薄霧在瞬間竟變成漩渦狀,在D的眼前閃現。
此時,男子以及他的敵人都不見蹤影了。
或許是從夢中醒來也說不定。
D彎下腰去,確認地上的某件東西。
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指觸摸到的,是一塊埋在土裏的碎布。
有著被強烈的力量撕扯開來的痕跡,末端留有鋸齒狀的紋路。
那名男子是在瞬間的決鬥當中奪取的吧!
D心裏很明白對方是不可能用力氣拔出這東西的。
物理法則也適用於夢境世界嗎?那東西,漸漸與黑色的地麵同化了。
D從皮帶上抽出配戴的短劍,切下布的尖端,接著走出樹叢。
腦海中一直思索著未解的疑惑。不隻那兩人消失到何處去?也不曉得是否該繼續的陌生的世界中,進行循環不斷的戰鬥?他飄然地返回原來的路上。
穿著黑衣的男子,或許早已預期入侵者的到來,而崔促D回去吧!看來今晚對方至少沒什麼敵意。
在藍色光芒的包圍下,豪宅仍舊屹立不搖。
D停下了腳步。
從天上,不,是從地底,傳來奇怪的呻吟聲。
是人類的——而且是女性的聲音。
無聲無息地,D躍至後方。
輕柔的薄霧逐漸靠近D,一碰到他的胸前,嚇得直打哆嗦,便連速散去。D環視四周,沒什麼改變。有條白色的帶子在前方的樹叢穿梭,散發出哀怨的氣息。
前方除了霧氣什麼也沒有,那條帶子很明顯是朝他的方向飛撲過來。
違反了這世界的法則。
應該逃得過去吧!然而,如果霧是為了切斷豪宅和D之間的聯係,不就意味著D隻能無止盡的撤退。
“是聽見了夢的悲鳴,才起霧嗎?”
D喃喃自語。
霧已逼近。
D一動也不動。
他的視野已被一片銀白色的世界所覆蓋。
來了嗎?
即使拖著白色尾巴的霧隨風而逝,D過了好一會兒,依然在那裏文風不動。
豪宅也絲毫沒有任何變化的征兆,沐浴在藍光之中。
D不急不徐地,穿過了鐵門。
再前進幾步,鐵門緊閉的聲響自身後傳來。
“那兒好像有什麼動靜吧?”
左手附近傳來沙啞的聲音。
“總覺得哪裏不對勁?最好是小心為妙!”
D停下腳步,確定位於大廳中央的白色身影。
是思薇。
她穿著白色的禮服低著頭,臉上盡是哀怨的表情。
悲哀的夢,畢竟也隻是一場夢。
“雖然我的行程沒那麼緊湊,但如果每次一睡,就被帶到相同的地方,豈不是太無趣了?——今天,我想問個清楚,你找我到底有何目的?”
D的聲音,使少女纖細的臉,更增加了幾分哀怨,頭也垂得更低了。
思薇的肩膀搖晃著,愈搖愈激烈。
從她低垂的臉龐,流瀉出啜泣聲。
不,那是她的笑聲。
這名女孩,讓D站在她的麵前,發狂地放聲大笑。
慢慢地,豪宅整個外向一邊。
“哦!原來都是剛才的霧氣在作祟!”
D恍然明白地說著。
“那時夢中夢吧!還是被別的夢幹擾?即使那樣也不麻煩。不過,該如何從夢中走出來呢?”
那聲音似在訴說著,即使活在夢中的人們也會因為那霧氣產生瘋狂的幻想吧!
“夢真的就讓它像一場夢嗎?”
D絲毫沒有感覺到整個豪宅像是在水中一般劇烈地搖晃,仍舊在那裏喃喃自語。他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疲倦。
“因為討厭而毀滅,因為美麗而毀滅,因為不想毀滅而毀滅。——人類這麼做,到底能留下些什麼?”
那番話,不會是針對眼前的女孩所說的吧!
少女的聲音已經幻化成人以外的東西。D發現到狀似白雲的東西圍繞在四周。
隨著少女說出的每一句話,從那深處就會飛出一朵白雲。
這裏畢竟還是夢的世界!連聲音都會變成白雲。
“咻”地一聲,銀光將白雲斬成兩半。
D毫不退卻,右手握著長劍,朝著假思薇直奔過去。
雲朵從四麵八方襲來。
D揮舞著長劍,一朵朵白雲便像棉絮般,一個接著一個卷曲起來。
D在少女的麵前,將長劍一閃。
用這把利刃,可輕鬆地將首級砍斷,但大概是因為手的動作不夠利落,卻被反彈了回來。
這時雲朵使出力量的緣故吧!
反轉的劍刃究竟是誰在背後操縱呢?
然而就連D也沒有察覺到是思薇。
細細的手腕,輕輕一揮,D的長劍已被折成了兩半。
思薇將留在手上的一半朝D扔了過去。
D用左手接住了。
但,那支劍從D緊抓著的指間伸出,深深地貫穿了他的胸口。
思薇笑了起來。
當她看見D的左手,慢慢地將怪異的劍刃取出時,她的整個臉變得僵硬了。
這名年輕人,難道連在他人的夢裏,都不會被控製住嗎?D一拔起插穿至背後的長刃,又立刻朝思薇的方向跳去。
D在空中胡亂飛舞。
他所踩踏的土地上,像有黏膠似的,將他給拉了回來。
假思薇一邊將白雲揮出,一邊朝著豪宅深處退去。
D在紛亂的情勢下,射出了白刃。
那支白刃在空中呼嘯而過,貫穿了細細的頸項,女孩應聲倒地。
D從鞋底可以感覺到女孩貼在地麵的心髒不規律地跳動著。他走向假思薇。
白色的禮服上,眼看整個背都染暈起紅色。
那就像是開出的薔薇,不,應該說,根本就是薔薇。從禮服的布料湧了上來。
漸漸變成大紅的花,而且並不隻是衣服而已。
橫倒在地的肢體上,到處長出了紅色蓓蕾,宛如大車輪的薔薇盛開著。
麵對這種怪異現象,D的眉頭動都不動一下。但他的眼睛卻一直盯在女孩身上。忽然,從她身上射出好幾條黑色直線,向四方伸展開來,穿入天花板、地麵和牆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