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段:像紅蟹一樣回望
一年對於記錄時間的年曆來說,隻是個數字。對於我來說,這是一段虛無空白的回憶。
最後一次從要塞中逃出時,我沒想過僅僅一年的時間,我的親人,我的家園,過去所擁有過的東西,全都像從未存在過一樣消失了。
荒蕪的街道,祭壇,宮殿,損毀得麵目全非的住宅,找不到家在哪裏。孤獨的遠望窟空守安靜的城池,它即便沒有思維和情感,卻在所有人都遺忘這裏之後依然不願放棄似的堅守著。
肆意生長的海草,四處蔓延的珊瑚,占據了昔日熱鬧的廣場。仿佛還能看見年幼的魚人在那兒成群結隊的玩耍,還能聽見神殿裏傳來虔誠的祈禱和雄渾的器樂之聲。似乎還能感知到焦急尋找自己的父母正在四處搜尋打探消息,而自己總是開玩笑似得躲著藏著。似乎還能再那倒塌斷裂的海石之塔的塔尖看見透過海水照射下來,將近乎透明的塔身渲染得通體透亮,美得就像世界上最純淨無暇的水晶。
無數能認出的或是認不出的魚兒將這裏當成自己的領地。它們不會在意,曾經有過這樣一個光輝的文明屹立於此,生生不息,卻在某一個瞬間被摧毀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刻著遙遠傳說的石碑上纏滿了海帶海葵和海草,已經完全看不出當初記錄過什麼了。
但在這裏,依然能聽見遠處傳來的大海的咆哮與原始呼喚。
這座要塞一樣的堡壘,阿納波絲的消失,對於大海來說不算什麼。大海看著它消失,心裏想著,又一個曾經繁榮的文明消失了啊,僅此而已。
大海不會同情任何一個不幸的生靈,它再怎樣不幸也有著屬於自己的命運。
過去,族群裏的長老曾經用無比自豪的語調向我們這些後輩講述,阿納波絲是先人用怎樣無與倫比的能力,破除重重障礙,將這樣一個固若金湯的堡壘在征服者之海環境最險惡的區域中建立起來的。
這座堡壘確實像長老說的那樣堅不可摧。從我開始記事的時候,它已經為我的族人成功抵禦了無數次聲勢浩大的攻擊。
環繞在阿納波絲外圍的是一到暗流湧動的凶險海域,這為堡壘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暗流勢頭強勁時,連大海的表麵都會波及到。
堡壘建立在一處隱蔽的海底峽穀中,這裏是陽光所能到達的最後地帶。因為兩麵都有堅實的壁壘依憑,而北麵又覆蓋有大片的珊瑚礁石和魔法創生出的表麵鋒利無比的星紋岩,所以需要防護的就隻有堡壘的上部和沒有任何障礙物阻擋的南麵了。
堡壘的上空一直都是外敵意欲攻破的最理想的位置,因為阿納波絲麵積很大,繁榮的貿易使得它在摧毀之前依然在不停的向外擴張,而它的上空沒有絲毫的天然阻隔,外敵如果想攻下阿納波絲,從這裏入手可以攻擊到阿納波絲的任何一個角落。不過,凱瑪族的先人在建造阿納波絲之前就意識到了這點,於是有二十七位族群裏最優秀的魔法師和祭祀有自己的生命最為祭品,在阿納波絲的上空召喚出一道泛著幽綠光芒的魔法屏障。阿納波絲的上空得到了永恒的守護,這些犧牲自己換取族人安定幸福的英靈的事跡也被人們恒久傳頌。屏障可以使所有已知的破壞性魔法失效,可以讓沒有得到許可擅自進入阿納波絲的闖入者靈魂與肉體分離。而在凱瑪族,所有孩子在滿歲時都要進行一次神聖的洗禮和祭祀儀式,即在孩子的手臂和大腿部位用魔法烙上永恒印記,這個附魔的紋身可以保護自己不被阿納波絲的魔法屏障影響。另外孩子還會被割掉長得過長的尾巴,這一儀式則被認定為永久為阿納波絲效忠的證明。
最後就是南麵。這裏可以說是阿納波絲最難攻克的位置了。南麵的兩座岩壁上布滿了偵察用的遠望石窟,一隻能征善戰的精銳部隊常年駐守於此,唯一的入口被兩道用征服者之海中最沉重最堅硬的材料鑄造而成的大門封住。再往外圍,崎嶇不平,錯綜複雜的地形裏分布著無數致命的機關和陷阱,正常人都不會想著從這個位置突圍進阿納波絲。
阿納波絲的東北方向是一片詛咒之海,形單影隻的生物偶然經過不會發生任何事情,但是大批的生物在同一時間同時經過就會發生難以名狀的恐怖危險。當人們成群結隊地經過此地時,密密麻麻布滿了岩石的幽暗洞窟裏會伸出不畏懼任何魔法和銳利武器的觸手,卷曲的觸手四處伸展,瘋狂地捕獲不幸的獵物將他們拖進看不見光明的深淵。而堡壘西部,一條南北走向的海道是鯊魚經常出沒的海域。如果有軍隊要靠近阿納波絲,就不得不先麵對或是無奈地繞開這些危險地帶。
曾經的阿納波絲,遠遠看去就像是灰暗海洋中,岩石縫隙裏閃耀著綠光的神奇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