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舊下個不停,回到房裏身上都濕透了,小柯趕緊拿了衾錦披在她頭上,劈頭蓋臉的訓斥:“大雨天的你跑到哪裏去了!”她邊揉頭發邊問:“那媒婆走了麼?”
小柯詫道:“早打發了,你還想留下她不成?”她隻不做聲,坐到案前飛快書信一封交給他:“找個人替我送到將軍府,越快越好。”
小柯遲疑著接過信封,隻立在跟前不動彈:“姐……你不是答應了吧。”
她心裏頓時湧出一股子濕意來,似是戴著麵具的人偶,終被撕去了表層的遮擋,這樣****裸的暴露人前,軟弱的想找個地方暗自哭泣,猛然驚覺已經無法哭出來,似是早已麻木,這樣無休無盡的掙紮,厭棄卻不甘,折磨的她身心俱疲,可她身心都夾在這水與火的縫隙中,無人救贖,任誰也救不了她。
那一日,他眉目清晰,字字撼心:“我等你。”
那一日,落英若雲霞,掠在他眉宇間,那樣的華美清雋,似是永恒。
她有時也想,若她那日隨他同去,宮錦鸞紋,鳳凰霞帔,與他同立宮闕之間,俯瞰天下,會是怎樣的情景,她今次隨藺暻而來,也不過想到這樣的夢境,然若她此時出現,定會讓他陷於不義之中。
他一次次將請奏立後的折子駁回來,朝堂裏便一日不得安寧,迂回的方法,原也隻有這一個。
原來一切都不過是錯過,她與他,終究擦肩而過。
極是疲倦的點頭:“去吧。”
小柯雙唇闔動,終氣道:“姐,你別後悔。”轉頭就衝到雨裏。
室內並未點燈,窗外雨聲依舊,光線一點點暗下去,似是火苗頻臨死亡的最後掙紮,終逃脫不過黑暗,一絲絲的泯滅,她突覺窒息,整個人都滑進椅背裏。
“噗”的一聲,有什麼從室內燃起來,明晃晃的灼著她合著的眼瞼,她終艱難的睜眸,才見一點星光下,藺暻青衣孤立燈下,昏黃的火焰照的他雙手幾乎透明,火光映著他祥和安靜的神情,專注的點燃紗罩裏麵的紅燭,又輕輕罩上,那樣優雅專注。
她一舜不舜的看著他,他終於淡淡開口:“我聽小柯說了。”她並不意外,隻將雙膝蜷在圈椅裏,頹然埋下頭,“嗯”了一聲。
藺暻微笑:“幫主想做什麼,救天下人於水火,化幹戈為玉帛麼?”
她眉頭一滯,偏過頭去:“我沒有那樣的胸懷。”藺暻笑的安靜:“那是為何?”
為何?
她隻希望他們都平安。
她顧盼間皆是茫然,徐徐說著不相幹的事情:“來的路上,我才想到袁相話中有話,皇家結親,說什麼國運昌盛不過是表象,其實最要緊的是勢力的結合,那個玥族一定有著極強大的勢力,才讓袁相如此重視,不顧忤逆……他的意思,他們早已預謀好,況今日與小柯相逢,我聽他說將軍在許久以前就暗地招募會功夫的家丁……”
藺暻聞言隻是低歎:“他們之間的矛盾不是誰能化解的了的,你隻身陷於泥濘,難道想以一人之力,阻止這場戰亂麼,裝作不知,不是更輕鬆?”
她蒼然抬臉看他,麵露不忍:“將軍他……我如何見死不救!”她緩緩垂下目來,深睫如翼:“雖然此舉會惹怒他,但我我若在將軍身邊,或許他會有所顧忌,他們兩人誰出了事,我都……”她死死攥緊胸口的衣服,再無話語。
藺暻唯有平淡看她,那如清泉一般的眼眸裏驀地幾分凜然冷意,他緩緩走近她,與她一桌相隔,眸光隱有冷光閃爍:“你若願意,我可助你成為皇後,與他在宮中雙宿雙棲,共同圖謀,不用再管南宮玨死活不是更好”
她驚疑看他,斷然拒絕:“不可!”藺暻默默握了拳,指尖隱隱發顫,似是氣得閉目:“唾手可得的幸福,你竟不要?”
她字句鏗鏘:“這樣的幸福,若拿將軍的性命來換,我也不會開心。”
“開心?”他喃喃自語,似是自嘲:“開心這樣的字眼,放在皇家,隻是奢侈。”
她恍惚的一笑:“或許吧,我尚還這樣天真的相信著,小時候經常聽到同樣的問題,若是誰和誰掉進水裏,你會救誰。”她抬起臉來,似笑似戚:“若他和將軍都掉進水裏,我願救將軍,然後與他同死。”
他目光深沉的盯著她,許久緩緩搖頭:“是我錯了,你不合適。”
小彌不解的望向他。
藺暻折身走向門口,門外的雨氣吹得他衣衫翩翩,他回過頭來,冷藍的色澤打在他麵上,似在寓言:
“無論你怎樣掙紮,你都會發現,命運的齒輪,終會回到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