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彌?”
清潤溫柔的聲音響起,將她心緒撫平半份,她悵悵轉過頭來,卻見南宮玨一身白衣立於月洞門之下,風姿卓越,隻如月中仙子,她吸了口氣,才擠出一個笑容來:“將軍。”
看她衣冠不整立於風中,不由輕聲責備:“這麼晚了,還沒睡下麼?”
她抬手攏了攏外袍,卻聽“叮”的一聲,有什麼東西從她袖中掉落,她猛然一刹,餘光見南宮玨快步過來,忙彎腰撿起來掩在袖中,南宮玨已到跟前,她垂目揉眼:“就是做了噩夢,也沒什麼。”
南宮玨一怔,麵上緩緩劃起一彎無奈笑意:“做了什麼噩夢,讓你這般。”卻見她荏弱而楚楚可憐的姿態,心中不由一動,禁不住抬手握住她的肩,低聲哄她:“莫怕,有我在這裏。”小彌羞赧的嘿嘿一笑,他也莞爾:“我送你回去吧。”
室內新焚了安神的香,看她入睡,南宮玨方才離開。四下裏寂靜,她睜目從袖中掏出那物件來,對著月光一照,卻是一塊金牌,月下灼灼光澤,一麵遒勁的四個大字——禦用刁奴,不由“噗嗤”笑出聲來。
心中那些零碎的線索卻漸漸連在一起,嫵妃院中聽到的那些話,南宮玨深夜造訪囑咐她時刻不離他身邊,小太子卻要求她護著他,行程中他將她的匕首還回來,今晚奇怪的住房布置,珠子一般串連起來,她猛然一驚,心下頓時一片冰涼,原他什麼都知道,竟拿自己做餌麼。倏地握緊了手中金牌,匆忙著了衫子就跑出去。
殿外扈從正在偷偷集合,他偷了他們的衣裳混在其中,數隻火把照耀下,柴將軍一身戎裝,單手按在腰間劍柄上訓話,他聲音低沉,全然不像是在訓話,倒像是怕吵醒了某些人,低低命令:“此次出行非同小可,覺察任何風吹草動,必要稟報,聖上既然選我們出來,就要誓死保護皇上,為國效忠,明白了嗎?”
將士們豪氣衝天:“明白了。”
一陣腳步聲,眾人讓出路來,冷烈一身黑衣被擁簇而來,他身上隻著了尋常衣裳,並沒有護體盔甲,唯腰間一把玄色長劍,淺月一身青衣珠翠跟在身後,想來覺出不同尋常,臉色有些發白,再後麵便是朱有德。
柴將軍上前一步,低低道:“皇上,不穿盔甲實在是危險。”
冷烈的聲音邪森冷酷:“既說是遊玩,怎能讓他們瞧出破綻來。”
柴將軍一稟,握拳放置胸口,神情秉正,竟是視死如歸:“聖上放心,末將誓死護聖上與娘娘周全。”
冷烈嘉許的點點頭,淡道:“出發吧。”
柴將軍一聲命下:“出發。”隊伍行動起來。
夜幕從九天泄下,黑沉沉的掩在路的盡頭,滿目裏卻隻見冰冷的盔甲,有夜風襲來,吹起長草簌簌,免不了有些驚弓蛇影,再看左右,個個神情肅穆,便如繃緊了的弓弦一般,目極所處,隻見冷烈挺拔的背影,他走的那樣閑適,似果真是初來遊玩,她手心裏卻捏出細汗來。
忽聽一聲尖銳風聲,她身邊一個將士哼了一聲突然倒下,胸口之上一隻羽箭,她大駭,立即出聲大喊:“有人偷襲。”還未喊完,周圍已齊聲以盾護身,柴將軍聲音沉靜穿透隊伍:“護駕!”隊伍整齊劃一,皆湧向冷烈方向,卻見遠處在夜幕的遮映下人頭攢動,“殺”聲震天,朝這邊包圍過來。
柴將軍終拔出撿來,護在冷烈身邊,鏗鏘開口:“殺!”將士們口中喊殺均拔劍衝過去,小彌來不及多想,也隨著人群湧過去,敵人著著夜行衣,看不清麵貌,舉刀就砍,小彌一咬牙,揮著匕首就是一下,那人竟是倒下來,漫天的血型味道隨風彌漫,她身體中的血液似是被點燃了一般,如火沸騰起來。她突然極是亢奮,也分不出人臉,見了黑影就砍過去,身上濺了血,隻覺滾燙灼熱,腥味刺鼻,有幾處也掛了彩,她竟覺不出痛來,用袖子一抹臉,滿腦子裏都是殺意。
風中立著的冷烈冷冷在人群中一望,突身子一繃,駭然望向一處,滿目皆是不可置信,沉著臉拔出劍來,大步就衝過去,柴將軍不隻何故,叫道:“皇上,危險!”冷烈充耳不聞,隻殺往陣前,柴將軍揮劍護在左右。
胳膊被緊緊扯住,她看也不看舉匕首就砍,手腕被牢牢箍住,她驚詫的回頭,卻見冷烈沉臉出現在眼前,隻覺世界頓時靜下去,喊殺聲遙遙的似是不可及,夜色中隻見他一人,血色染了一臉,她也不知是哭是笑,冷烈擰眉:“你怎出來了,南宮沒攔住你麼?”
她冷靜的笑:“我不放心。”
他目光驀然深邃起來,冷峻的神情下,眸中有溫柔流光浮動,卻見他神情一稟,猛將她拉至懷中,對她身後狠狠一劍,一聲慘叫自耳邊響起,她伏在他胸口,隻聽他快而沉穩的心跳聲,他胸口起伏,竟似悸動。身後黑衣人殺過來,她利落的跳出來一砍,回頭看他,他亦回頭看她,目光相撞,均是相視一笑。
深陷險境,她竟覺溫暖幸福。
身邊的護衛卻越來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