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人有個李宗吾,四川富順自流井地方人,看穿世態,明察現實,先後發布“厚黑學”、“厚黑經”、“厚黑傳習錄”。著書立說,其意最為詼詭,其意最為沉痛。千古大奸大詐之徒,為鬼為蜮者,在李宗吾筆下燭破其隱。
世間學說,每每誤人,惟有李宗吾鐵論“厚黑學”不會誤人。知己而又知彼,既知病情,又知藥方,西洋鏡一經拆穿,則牛渚燃犀,百怪畢現,受厚黑之犧牲者必少,實行厚黑者,無便宜可占,大詐大奸,亦無施其技矣!於是乎人與人之間,隻得“赤誠相見”,英雄豪傑,攘奪爭霸,機詐巧騙,天下攘攘,亦可休矣!亞李之厚黑學,有益於世道人心,豈淺鮮哉!讀過中外古今書籍,而沒有讀過李宗吾“厚黑學”者,實人生憾事也!此時此境,我論此“學”,作此文,豈徒然耶?
李氏著述厚黑學,限於篇幅,擇其最精警扼要處,介述於下:
上古時代,人民渾渾噩噩,無所謂厚,無所謂黑,天真爛漫,從來人民知識漸開,機變百出,黑如曹操,厚如劉備之流,應運而生……。
三國英雄,首推曹操心子黑,他殺呂伯奢、殺孔融、殺楊修、又殺皇後皇子,殺……“寧我負人,毋人負我,”心子之黑,空前未有,有黑如煤炭的心子,稱為一世之雄!
劉備臉皮厚,他依曹操、依呂布、依劉表、依孫權、依袁紹,東竄西走,寄人籬下,恬不知恥,且生平善哭,遇到不能解決之事,對人痛哭一場。俗雲:“劉備的江山,是哭出來的。”
他和曹操,一個心子最黑,一個臉皮最厚,你無奈我何,我無奈你何,所以曹操說:“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
此外有個孫權,他和劉備同盟,且是郎舅之親,忽然襲取荊州,把關羽殺了,無奈心子黑不到底,跟著向蜀請和;他與曹操比肩稱 雄,抗不相下,忽然又在曹丕駕下稱臣,皮厚又有如劉備。但厚不到底,隨著與魏絕交。
孫權黑不如操,厚不如備,但黑厚俱有,也是個英雄。他們三個人,把各人的本事施展出來,你不能征服我,我不能征服你,就把天下分而為三。
後來,曹操、劉備、孫權相繼死去,司馬氏父子乘時崛起,他是受了曹劉諸人的陶鑄,集厚黑學之大成於一身,欺他寡婦孤兒,心腸之黑,與曹操一樣,能受巾幗之辱,臉皮厚極。天下乃歸司馬氏矣!
再如漢時項羽,拔山蓋世之雄,喑嗚叱吒,而竟身死東城。韓信謂其“婦人之仁,匹夫之勇”。“婦人之仁”是心有所不忍,心子不黑;“匹夫之勇”,最受不得氣,臉皮不厚。鴻門之宴,項羽和劉邦同坐一席,項羽已經把劍取出來了,隻要在劉邦的頸上一割,“太祖高皇席”的招牌馬上可以掛出,他偏偏徘徊不忍,竟被劉邦逃走。垓下之敗,如果渡過烏江,卷土重來,尚不知“鹿死誰手”,他偏偏說:“籍與江東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無一人還,縱江東父兄,憐而念我,我有何麵目見之。縱彼不言,籍獨不愧於德乎?”又說:“此天亡我,非戰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