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張廷玉配享太廟的資格,是以雍正遺詔的形式公布天下。且在某種程度上,張廷玉已成為漢族臣子與滿人和睦相處的象征,削去他配享太廟的資格會讓漢人大臣寒心。故而在懲治張廷玉時,乾隆不得不有所收斂。在奪去張廷玉爵位之後,準許他以大學士身份退休,死後仍準配享太廟。
自從政以來,張廷玉從未受過如此打擊,在京中已如驚弓之鳥,隻想早日返鄉養老。乾隆十五年,乾隆的長子永瑝去世,初祭完之後張廷玉就急著申請返鄉。對一個高齡老翁來說,早日返鄉,安度晚年,並無可非議之處。
張廷玉急匆匆地申請回鄉養老。沉浸在喪子之痛中的乾隆頓時發作,大罵張廷玉:“張廷玉曾侍朕講讀,又曾做過定親王的師傅,如此驀然無情,還有人心嗎?”接著又將張廷玉說得一文不值:“你當官這麼多年,毫無建樹,不過就是一個古董陳設而已。”
張廷玉配享太廟的資格又一次被提了出來。乾隆這次搬出老爹雍正來代言:假若皇考還活著,看到你張廷玉今天的行為,也要收回成命。你張廷玉不但得罪於朕,更是得罪了皇考在天之靈!
隨後,張廷玉配享太廟資格被罷去。這還不夠,乾隆又著手打擊張氏勢力。張廷玉的兒子張若澄,所娶妻子是四川學政朱荃的女兒。朱荃在四川任官期間,貪贓枉法,被人告發。乾隆抓住機會大做文章,打擊張廷玉。乾隆打擊張廷玉的理由,卻是荒誕。
朱荃是浙江桐鄉人,雍正年間,桐鄉曾出過著名的呂留良案。朱荃與呂留良,隻不過是同鄉而已,並無任何關係。乾隆認為,朱荃是呂留良案件涉案之人,僥幸被寬恕,屬於衣冠敗類。你張廷玉是資深元老,呂留良案所有諭旨,都出自你的手筆,你豈能不知朱荃其人,“乃公然與為姻親,是誠何心?”
借張廷玉親家朱荃一案,乾隆將張廷玉家產查抄,並以張廷玉家產一萬五千兩白銀替朱荃贖罪。張氏一門及其親眷為官者眾多,以至於有“登仕籍者甲於天下”之說。經過乾隆的幾番懲罰,曾經輝煌一時的安徽桐城張氏,至乾隆朝中期,隻剩下張廷玉四子張若渟一人還在官場,其他無一人為官。
回鄉六年之後,張廷玉在乾隆二十年(公元1775年)辭世。張廷玉離世後,乾隆察覺到自己對張廷玉處理的太過分了,又再次批準了張廷玉配享太廟。但乾隆嘴巴上卻不肯認錯,找借口道:“讓他配享太廟,這是先皇雍正之命,朕何忍違。”死前的張廷玉,並不知道自己能再次配享太廟,帶著無限遺憾離世了。
誠如張廷玉的名句“萬裏長城萬裏空,百世英雄百世夢”所言,一切如夢,死後能配入太廟又如何呢?
被斬的首席軍機訥親
乾隆繼位之後,一度將軍機處改名為“總理王大臣會議”,並削減軍機處權能。不久後他發現,雍正創設的軍機處,對於維持統治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遂在乾隆二年十一月二十八日重新恢複軍機處,並以鄂爾泰、張廷玉、訥親、海望、納延泰、班第六人為軍機大臣,辦理一切事務。
軍機處的負責人軍機大臣,俗稱“大軍機”,又稱“軍機處行走”。清代官場上的“行走”,指凡以原官在不設專官的機構兼職、入值或當差,稱某處“行走”,由皇帝挑選內閣中的滿漢大學士、各部尚書、侍郎等三品以上親信大臣擔任。大學士、尚書、侍郎等,雖然名義上到軍機處上班是兼職,但基本上都在軍機處辦公。
軍機處初創時,軍機大臣不過三人,此後逐漸增多,一般為五人,至後期擴為六七人。軍機處中滿漢大臣的人數並無明確規定,但在選用軍機大臣時,須考慮滿漢平衡。軍機大臣屬於任務性質,而非定製官銜,無品階,也無俸祿。
雍正朝軍機處創設之初,以允祥為首席軍機大臣,為了避免親王權勢過重,後世曾限定親王不得入軍機處。實際上親王入軍機處在後世也不鮮見。據統計,在軍機處存在的近二百年裏,有二十九人擔任過首席軍機大臣,其中有七名親王,任職共五十二年;還有十四名是旗人,任職共九十三年;而漢人僅八位,任職共三十八年。
軍機大臣名義上是共同議事,實際上由首席軍機大臣做主,“軍機大臣多至六七人,而權實操於領袖,新進者畫諾奉行,徒擁虛名也。”
各省發來的奏折,如果皇帝發給軍機處商量,則先由首席軍機大臣閱覽,然後再由他指定某位軍機大臣翻閱,未經指定的軍機大臣不得觀看。軍機大臣被召見時,可以各抒己見,一般由首席軍機大臣首先發言,其他軍機大臣發言時不大會悖逆首席軍機大臣的意思。
軍機大臣要輪流在軍機處值宿,以備皇帝隨時召見,提供意見。召見一般每日一次或數次,商量各種軍政要事。皇帝至圓明園或出巡時,除安排個別人留京辦事外,其他軍機大臣都要隨行,隨時準備接受皇帝谘詢。乾隆初年,考慮到張廷玉年邁,還特意為他修建了精舍,以讓他住得舒適點。
自軍機處設立後,軍國大事概由軍機處負責。用兵時,由軍機大臣決定戰略方針,皇帝批準之後,再以諭旨發往前方。前方將領的請示,經由軍機處討論,奏報皇帝批準後,再發往前方執行。至於用兵時的兵馬糧秣、山川地形、人文地理之類,概由軍機處主持策劃,這便是後世參謀本部的雛形了。
軍機大臣原先隻在後方出謀劃策,到了乾隆年間,由於大小金川戰事曠日持久,不能取得突破,乾隆便令首席軍機大臣訥親往前線統兵指揮,結果卻讓訥親死於刀下。
訥親是滿洲鑲黃旗人,祖父遏必隆是清代名將,死後佩刀被收入皇宮,名“遏必隆刀”。訥親年輕時曾在宮內做侍衛,被雍正所熟知,以為可以重用。
雍正十一年(公元1732年)訥親入軍機處,此時不過三十餘歲。乾隆登基後,初期依賴於鄂爾泰、張廷玉等老臣。但乾隆是何許人也,自然不願受老人限製,而要培植自己的親信。年輕勤敏、能體會“聖意”的訥親,受到乾隆青睞,恩眷尤厚。
訥親能被乾隆看重,自有他的可取之處。訥親為官清廉,為了杜絕有人前來行賄,特意在宅門口養了條巨獒。訥親出巡江南時,各省供應,極為奢華,訥親一概回避,乾隆對此大為滿意,表揚道:“伊素性謹慎,朕所深知。”
訥親在各省整治河道,辦理賑災,整頓吏治,頗有功勞。到了乾隆十年,訥親被授內閣保和殿大學士。保和殿大學士是清代文官中的最高尊榮,能得到授予保和殿大學士的人寥寥無幾。訥親之後,直至清末,隻有傅恒一人得過。
老臣鄂爾泰死後,訥親成為首席軍機大臣。有清一代,如果內閣首揆不兼任軍機大臣,則有宰相之位,而無宰相之權。軍機大臣如果不入內閣,則有宰相之權,而無宰相之位。如果二者兼得,方為仕途圓滿。訥親二者兼具,堪為圓滿。
年紀輕輕的訥親,在軍機處排名於三朝老臣張廷玉之前,滿朝文武自有非議,漢人官僚更是不平。訥親也覺得乾隆厚愛得有些過分了,上疏稱自己資曆淺薄,不敢排名於張廷玉之前。乾隆想想也是,就弄了個折中辦法。軍機處奏事時,凡滿文奏折,則訥親排名在前,凡漢文奏折,則張廷玉在前。雖在排名上玩些花槍,訥親掌握軍機處已是不爭事實。
但訥親也麵臨著傅恒的崛起與挑戰。
與訥親相比,傅恒更年輕,更有背景,更有實力。傅恒的來曆不一般,他是乾隆最鍾愛的孝賢皇後的親弟弟。乾隆十三年(公元1748年),孝賢皇後陪同乾隆南巡時,在德州感染風寒去世,年僅三十七歲。孝賢皇後容貌豔麗,賢淑節儉,做皇後十三年都未曾佩戴過珠翠首飾。去世後,乾隆哀慟至極,寫詩雲“廿載同心成逝水,兩眶血淚灑東風”。
孝賢皇後愛屋及烏,對她的親弟弟傅恒,乾隆自然是異常恩寵了。傅恒於乾隆七年擔任禦前侍衛,到了乾隆十年,二十四歲的傅恒就被任命為軍機處行走,升遷之快,前所未有。在培養訥親的同時,乾隆也在栽培傅恒。乾隆自己說道:“當大學士鄂爾泰在時,朕培養訥親;訥親在時,朕培養陶成傅恒。皆幾經教導,幾經曆練。”
當傅恒崛起之時,訥親急切地需要證明自己的實力,此時機會來了。乾隆十二年,西南烽火燃起,大金川土司叛亂。訥親親往前線,指揮戰事,結果卻是久戰無功。
金川戰事,後日被乾隆列為十全武功之首。於正當壯年的乾隆而言,金川之戰,是處於鼎盛國力的大清,以巨大戰車去碾壓一個小小蠻夷族群。然而,金川爆發出來的驚人戰力,讓乾隆損兵折將,指天罵地,卻又無可奈何。
乾隆十三年六月,訥親到了前線。屢遭敗績之後,訥親知道仗是沒法打了,高掛免戰牌,每日裏隻是向乾隆請求多發援兵。訥親甚至悲觀地認為,就是增兵之後,官兵雖多,但能否攻下大金川,就是再過兩三年也很難說。
前線戰事拖延,勝利遙不可及,乾隆準備將訥親調回京師。首席軍機大臣坐鎮中樞,任務繁重,自然不能在外久留。乾隆也知道訥親身體不好,“即以身體而論,伊素日體虛氣弱”,不宜常駐金川這樣的苦寒之地。乾隆決定在來年春季調訥親回京師,另從前線將領中選一人總領軍務。
春天還未到,八月間,乾隆看到前方戰事拖延,心中焦躁不安,想提前召訥親回京,當麵詢問為何久攻不克。訥親一看要調自己回京,心中大喜,竟然忘乎所以,上書乾隆,請讓自己立刻回來。訥親同時在奏折中稱,朝廷中有人攻訐排擠自己。此時他也知道自己在朝中地位不穩,傅恒崛起,急著回京鞏固自己的地位。
乾隆一看訥親急匆匆地要回來,自然是惱怒異常,指責訥親“爾乃一聞召入之旨,如獲更生。”乾隆也指出,訥親認為有人排擠自己,所以急著回京,實際上是為敗績尋找借口而已。乾隆諷刺道,你如果有能耐取得大勝,有必要擔心被排擠嗎?你訥親在軍機處時暗中排擠過的人,朕沒有察覺的肯定也有吧。
訥親仗沒打勝,回京倒是積極。乾隆看在眼裏,火在心裏,下令將訥親革職,暫留在軍營中效力。到了九月,乾隆命新任首席軍機大臣傅恒赴金川前線,接替訥親指揮戰事。
訥親惹怒了乾隆,失去了恩寵,親兄弟跟著都膽寒,於是紛紛上奏討伐訥親。哥哥兩江總督策楞先奏稱,訥親在前線退縮乖張,辜負皇恩,請交刑部嚴懲。弟弟山西巡撫阿裏袞上奏,請求跟隨傅恒前往金川前線,願身先士卒,以彌補兄罪。乾隆看了極為滿意,指示阿裏袞,有此心就可以了,殺敵的事,你就不要去了。
十一月,傅恒從京師出發,前往金川。此月訥親上了兩個奏折,讓乾隆大為不滿。訥親先是上了一個奏折,洋洋灑灑數萬言,但卻沒有提及金川前線情況,而隻是將失敗歸咎於將領張廣泗。隨後訥親又上了一個奏折,大談如何處理金川善後事宜。
乾隆看了奏折後大為震怒,金川前線戰事毫無突破,你就想著善後了,“其與古人所謂‘何不食肉糜者’,又奚異乎?”乾隆本來準備金川戰事終了之後,將訥親發配到北方充軍贖罪。現在一看訥親如此糊塗,用乾隆的話來說就是“頑鈍無恥”,對他是徹底失望,遂命在金川前線的侍衛富成逮捕訥親。
此時乾隆並未對訥親動殺心,不想訥親的一句話卻斷送了卿家性命。卻說富成逮捕訥親後,將與訥親的談話記錄全部交給了乾隆,其中訥親一句閑話:“金川事大難,不可輕舉,此言不敢入奏”,刺激了乾隆。
在乾隆看來,這句話透露了訥親對乾隆的真實看法,即明明不能攻下大金川,你乾隆卻硬要出兵,這不是盲目決策,好大喜功麼?此外,訥親碰到前往大金川的八旗援兵時,曾牢騷道:“此皆我罪,令如許滿洲兵受苦。”這又讓乾隆惱羞不已。
滿洲兵被調往大金川這種苦寒之地作戰,自然是滿腹牢騷。對此乾隆也心知肚明,但嘴巴上卻硬要說:“滿洲兵聞調,無不歡欣鼓舞。訥親以為受苦,實是嫉妒他人成功,動搖眾心,罪不可逭。”
訥親私下的這幾句閑話,刺痛了乾隆。訥親是乾隆一手提拔起來的,不想私下如此說自己,失望之餘,對他自然是惱恨至極,殺意已生。
此年十二月,乾隆親自給訥親定性,“訥親乃陰柔之小人。”
惱恨於親信的腹誹,乾隆賜出遏必隆寶刀,命尚書舒赫德帶著到前線斬殺訥親。乾隆賜刀此舉用心頗為險惡,因為這把寶刀是訥親爺爺遏必隆用過的,由是得名。用爺爺的寶刀來斬殺孫子,大概隻有作詩十萬,文采過人的乾隆想得出、做得出。訥親在解送途中知道自己必死,開始絕食,以求速死。次年正月二十九日,押解隊伍行至班攔山時遏必隆寶刀送到,訥親被當場處決。
“上既誅訥親,知大權之不可旁落。然國無重臣,勢無所倚。”
此時張廷玉年邁失寵,乾隆可信任的重臣隻有小舅子傅恒了。
傅恒出馬,親赴金川前線指揮作戰。對傅恒,乾隆是恩寵有加。乾隆皇帝特派頭等侍衛達清阿、戶部尚書達勒黨阿等隨行,在金川前線照料傅恒的飲食起居,並多次降諭令傅恒愛護身體。
自傅恒奔赴金川前線之後,乾隆發現軍機處的效率開始下降,抱怨道:“經略大學士起身以後,軍機處所辦事件,多不能愜意。”乾隆開始思念起傅恒了:“今日召見軍機大臣等,麵降諭旨,伊等從清晨直辦至黃昏,方行進呈。而詞句中諸多不當之處,複煩朕修改至半夜。傅恒在前線主持戰事時尚能操辦事務,朕在此間,實在想念他。”
第一次金川之役自乾隆十二年(公元1747年)三月延續至十四年(公元1749年)正月,前後曆時三年,清廷調動各省兵力八萬餘眾,耗銀千餘萬兩,陣亡將官計參將買國良等二十六員、遊擊孟臣等二十二員、士兵計三千八百八十二員。
傅恒在金川取得名義上的勝利後,乾隆大喜,厚賞傅恒。但傅恒在首席軍機大臣的任上,卻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有絲毫懈怠驕橫之態。從前任張廷玉、訥親的際遇上,傅恒清晰地知道,皇帝如火般的恩寵,若不矜持點對待,瞬間會變成寒冰。但位極人臣之後,想要獨善其身卻也難了。
乾隆瀛台賜宴時,風傳有兩名學士為了討好傅恒,竟然跑過來向他屈膝請安。傅恒的兄長去世後,操辦喪事時,各部大小官員紛紛登門祭奠。由於車馬轎輿擁擠,竟將道路堵塞,以致要步行才能入內。
乾隆重用傅恒,是因為他能幹、會幹、肯幹,這有利於皇權,有利於統治。可看著傅恒的翅膀一天天硬了起來,乾隆也開始有點吃醋了。這吃醋,隻是看著傅恒在大臣們的簇擁下,在主持軍機處時如魚得水的姿態,在心理上產生出的失落感罷了。
憂慮傅恒的權勢過重,乾隆開始旁敲側擊,提醒傅恒。在內廷時,傅恒偶有小錯,乾隆嚴詞訓斥,美其名曰“防微杜漸”。一日上朝,傅恒因故遲到,跌跌撞撞地跑入時,氣喘籲籲。禦前侍衛笑道:“相公身肥,所以喘息”。乾隆順勢開玩笑道:“不但身肥,隻怕心也肥了。”
“心肥”的潛台詞就是膽壯、權重了。此言一出,傅恒“神氣不寧者數日”。
慧賢皇貴妃的弟弟,兩淮鹽政使高恒,因為貪腐被判斬刑。行刑之日,傅恒幫高恒求情,請看在皇貴妃的麵上,饒他一命。不想乾隆說了一句話:“若皇後弟兄犯法,當如之何?”皇後之弟兄即傅恒也。傅恒聞言之下,頓時“戰栗失色”,不敢再言語,高恒也被斬首。
對於乾隆“乾綱獨斷”的性格,傅恒洞然於心。成為軍機處首席大臣後,為避免以往首席軍機大臣一人入內廷見皇帝,給人專擅之感,傅恒請所有軍機大臣一同進見,此後所有軍機大臣一起入見皇帝成為定製。對乾隆賞賜的黃帶、四團龍補服、寶石頂、雙眼花翎,他再三推辭,不敢佩戴,直到乾隆以不戴不符合禮製規定,才小心翼翼地佩戴上。小心才能行得萬年船,謹慎乃是保住富貴的不二秘訣,深諳此中奧義的傅恒,小心翼翼地幫乾隆打點著江山,如此才在首席軍機大臣位置上一坐二十餘年。
軍機章京榮辱路
軍機處設立之初並無軍機章京。隨著事務的增多,張廷玉與鄂爾泰在軍機處辦事時,開始攜帶得力助手來幫忙處理文書。張廷玉帶內閣中書四人,鄂爾泰帶內閣中書二人,幫助處理繕寫等事宜。此時章京由軍機大臣自己攜帶。隨著事務的增多,軍機章京也開始增多,並從內閣中書、筆帖式中挑選精幹可靠人選作為章京。
“軍機章京”亦稱“小軍機”或“司員”,他們雖不似軍機大臣那樣聲名顯赫,標榜於史冊。但他們在當時職責重大,擔任撰寫諭旨,整理政令、檔案工作,並因其職位之重要,而在官場中獲得更多的升遷機會。據鄧之誠統計,清代由漢軍機章京升為軍機大臣者有三十三名之多。又據劉紹春統計,嘉慶朝以前入直的二百七十五名滿章京中,升為從二品以上官員者有七十五名,占百分之二十七。嘉慶朝以前入直的漢章京有二百一十五名,官至二品以上者五十三名,占百分之二十五。
軍機章京也有著許多一般官員所沒有的榮耀。七品的軍機章京可以帶朝珠、紅帽罩,穿貂褂。帶朝珠是軍機章京所享有的特權,自雍正年間軍機處創設起,就得享此殊榮。而依照禮製,隻有五品以上文官才可以掛朝珠。乾隆三十五年,軍機章京準戴全紅帽罩,準用紅雨帽,這是三品以上大員的待遇。乾隆三十七年,又準軍機章京穿貂褂。而依照禮製,隻有三品以上大員才可穿貂褂。
軍機章京需要輪流值班,是為“上班”。“上班”的時間是早上八點到下午三點,共八個小時。軍機處白天有十幾個章京辦公,晚上輪流安排人值夜班到淩晨四點。由於五更上朝,此前會有大量奏折遞到軍機處,早上也比較繁忙,排了兩人值早班,大致從淩晨四點值到七點,每班兩天。
軍機章京中資格較老的稱為“老班公”,資格較淺者稱“小班公”。老班公執掌擬定諭旨事務,小班公則負責“隨手檔”事務。隨手檔者,每日依照時間地點,扼要登記皇帝諭旨與大臣奏折,使前後經過一目了然。至春節值班,無事時則在當日“隨手檔”上書“太平無事”。有事則書“太平有象”,遇到皇帝萬壽節則書“萬壽無疆”。
本來擬定諭旨是軍機大臣的任務。軍機處初創時,皇帝隻召見首席軍機大臣,當麵傳達意思,再由首席軍機大臣擬定諭旨。
雍正朝時,張廷玉擔任首席軍機大臣,他精通滿漢文,記憶力又好,擬定諭旨一氣嗬成,毫不吃力。到了乾隆朝,由訥親擔任首席軍機大臣。訥親沒有張廷玉那樣的文學能力,但記憶力超強,每次乾隆單獨召見後,均能將意思複述。訥親轉述意思給其他軍機大臣之後,再由汪由敦來擬旨。對這個吃力不討好的活兒,汪由敦叫苦不迭,但又不好推卻。
訥親被殺後,傅恒任首席軍機大臣,他的記憶力沒有訥親好,乾隆單獨接見時,有些話記不住。對此傅恒倍感頭痛,就請乾隆接見所有軍機大臣,大家一起來記,但仍由汪由敦擬旨。汪由敦為了偷懶,也為了避免自己有專擅的嫌疑,就將擬旨的活兒轉給了軍機章京。此後擬定諭旨遂成了軍機章京的任務。
將草擬諭旨的工作轉給軍機章京也是軍機處發展成熟的一個標誌。軍機大臣每日例行公事,是協助皇帝處理軍國大事。如果軍機大臣每天都要忙於處理技術性的文書工作,必然會削弱其事務工作上的效率。將草擬諭旨的工作轉給軍機章京,一方麵,既有助於提高軍機章京們的積極性,給他們發揮才能的機會,以向皇帝、向軍機大臣們證明自己的才能。另一方麵,也有利軍機大臣專一於軍政事務,提高軍機處的工作效能與質量。就皇帝而言,也樂於看到軍機章京們起草諭旨,這樣可以分權,避免軍機大臣大權獨攬的現象出現。
當軍機大臣被皇帝召見,回到軍機處後,將此次召見的主要內容向章京們轉達,這就是“述旨”。然後章京們開始“批擬”,即擬定諭旨。一般情況下,軍機大臣要根據皇帝口述的意思,於晚上將諭旨擬定,第二天進呈。一些軍機章京由於善於繕寫諭旨而飛黃騰達。如軍機章京申甫,所起草的諭旨都能切中乾隆的意思,且明白流暢,洞徹機要,後來升任二品大員。軍機章京孫永清,擬定諭旨,一氣嗬成,被劉統勳、於敏中等人所看重,後來也做到了廣西巡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