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
秋天的一個夜晚,毛澤東接見幾位在北京的湖南教育界人士時說:你們辦學校應該注意一個問題,就是要重視學生的體育鍛煉。我認為有誌參加革命的青年。必須鍛煉身體;不能鍛煉身體的人,就不配談革命。大家不是讀過《紅樓夢》嗎?《紅樓夢》中兩個主角,我看都不太高明。賈寶玉是闊家公子,飲食起居都要丫頭照料,自己不肯動手,林黛玉多愁善感,最愛哭泣,隻能住在大觀園的瀟湘館中,吐血、鬧肺病。這樣的人,怎麼能革命呢?你們辦學校,不要把我們的青年培養成賈寶玉、林黛玉式的人。我們不需要這樣的青年。我們需要堅強的青年,身體和意誌都堅強的青年。
10月23日,毛澤東在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國委員會第三次會議上作開會詞《三大運動的偉大勝利》。他最後指出:“今後的世界必須是人民的世界,世界各國必須由各國人民自己管理自己,而決不能再是帝國主義及其走狗橫行霸道的世界了。”
1952年
毛澤東在“三反”的時候,用“賈政做官”的故事,來教育共產黨員警惕受人包圍。
毛澤東重點幫助李敏提高中文水平,他還指導李敏讀《紅樓夢》。李敏驚異地發現,爸爸的記憶力竟然那麼好,《紅樓夢》中的好多段落,他都背得上來。林黛玉所寫的詩,他全部能背下來。原來毛澤東看《紅樓夢》不下五遍。
據毛澤東的警衛戰士回憶,毛澤東看過的書,都能記住詳細情節。比如《紅樓夢》,裏邊那麼多人物,一般人看過後,一些次要人物就忘記了,主席卻連那些不起眼的小丫環的名字都記得。有時給我們講事情,常舉《紅樓夢》裏的例子,還告訴這是在第幾回裏,照書去查,從來一絲不差。
1954年
毛澤東讀周汝昌《紅樓夢新證》,對書中《紅樓夢》提到的“胭脂米”考證很感興趣。
[附注]據徐中遠《毛澤東讀〈紅樓夢〉》說:“我們管理的毛澤東閱批過的圖書中,有一本《紅樓夢新證》(周汝昌著,棠棣出版社1953年9月出版)。其中有段關於《紅樓夢》第五十三回和第七十五回提到的“胭脂米”的考證文字。
這段考證文字雖然是用6號宋體字攤印的,字體很小,但毛澤東都一作了圈畫。當時毛澤東已經年過花甲了,對有關“胭脂米”的考證文字看得這樣仔細認真,可見他對《紅樓夢》中的經濟問題是很感興趣的。
據張殿京《確有“胭脂米”》說:胭脂米是一種特殊稻種。這種稻種表裏(種皮、胚乳)均呈胭脂色,米粒橢圓飽滿,營養成分高,食味好,賴氨酸等含量高,既滋補又有食療效果,品種育成大約於清朝康,雍年間,長期在河北省豐南縣特殊的生態環境下種植,是封建王朝專門供應達官貴人的“貢米”。曹雪芹的故鄉河北豐潤與豐南縣毗鄰(兩縣原為一縣),看來他是把家鄉的名優特產引入文學,這也是源於生活。據說19s4年毛澤東翻閱古籍發現胭脂米產地在唐山,曾致函河北省委,要糧食部門收購一些,以供招待國際友人。豐南縣將胭脂米專程送至北京,得到了國際友人的讚譽。致使胭脂稻名冠中華,譽播海外。(摘自《今晚報》1993年4月29日)
3月10日,毛澤東在杭州休息時,有一天爬山,他遊興很高,一邊爬一邊與身邊陪同的同誌談笑風生。他對身邊的攝影師侯波說:“你現在看什麼書啊?”侯波說:“《紅樓夢》。”“看得懂嗎?”侯波到毛澤東身邊工作已經好幾年,人熟了,說話也就比較隨便,她隨口答道:“看故事唄。”毛澤東對她的回答沒有直接表示肯定或否定,說:“你要看五遍才有發言權。”侯波說:“我一遍還沒看完哪。”“一遍沒看完也沒關係,”毛澤東看了看身邊其他同誌,又接著說:“那樣的社會,那樣的家庭,你們沒看到過,隻能看看故事。”
據毛澤東警衛員張仙朋回憶:3月10日上午,主席一早起來就招呼我們,說今天要去登北高峰,叫我們把他要看的書和文件都帶上。主席到杭州後,經常爬山鍛煉,愛到山頂上去辦公和學習。於是我們趕緊做好準備。吃過早飯,我們就出發了。當時,正下著小雨。山高路滑,很不好走,但是主席爬山很有經驗,他腳步穩健,節節向高峰攀登,主席一麵登山一麵和我們說古論今,談笑風生。他問我們看過‘紅樓夢》沒有?我們回答說看過。主席又問都看了幾追?有的回答看了一遍,有的說看了兩遍。主席伺站在他身邊的一位老大夫看了幾遍,老大夫說看了兩遍。主席問他看過後有何感想?老大夫想了一下,十分認真地回答說:“我發現賈府裏那些人都挺講衛生的,他們每一次飯前都要洗手。”他的話音剛落,主席就大笑起來,我們也都笑了。有的同誌開玩笑地說:“老大夫真是三句話不離本行,到處宣傳講衛生。”大家更加笑了。停了一會,主席對大家說:“《紅樓夢》這部書寫得很好,它是講階級鬥爭的,要看五遍才能有發言權哩。”接著又說:“多少年來,很多人研究它,並沒有真懂。”當時,我們對主席講《紅樓夢》的事並不理解,實際上,主席正在醞釀寫一篇重要文獻。不久,在這年10月16日,他寫出了給中央政治局和其他有關同誌的《關於紅樓夢研究問題的信》。
據毛澤東身邊的工作人員湯沛回憶:“一次吃飯時主席對我們說:‘你們這些學醫學的,不能光看醫學書籍,要多看些其他書籍。’並進一步教導我們:‘我們中國人要關心祖國的優秀文化遺產,一定要精讀《紅樓夢》、《水滸傳》、《三國演義》、《西遊記》等名著。’主席興趣所至,在餐桌上深入淺出地給我們講解這些書中的某些片斷和情節以及它們的意義。周末的晚餐桌上成了他老人家考我們的場所。當然這也是我們增長知識的場所。”
毛澤東對在中南海警衛部隊文工團隊員很關心,常為小戰士們講解國內外的重大問題,耐心地解答大家的提問。有一次毛澤東問在文工隊工作的胡敏珍在讀什麼書?胡敏珍回答正在讀《紅樓夢》。毛澤東告訴胡敏珍說,他已經研究過好多遍這部書,讓大家也認真地讀一讀。當時,毛澤東還問胡敏珍:“知不知道劉老老這個人物?”“劉老老是什麼階級出身?”
毛澤東在《紅樓夢》第一回《甄士隱夢幻識通靈,賈雨村風塵懷閨秀》寫下了他的第一個批語:“此一大段是作者自道其現實主義創作方法。”同回又有一段批語:“‘搶田奪地’‘民不安生’,是造成‘盜賊蜂起’的原因,非‘盜賊’去‘搶田奪地’,程本刪此二句似非偶然。”
毛澤東在第六回《賈寶玉初試雲雨情,劉姥姥一進榮國府》末批語:“第六回從‘千裏之外,芥豆之微,小小一個人家,起,寫得很好,其價值,非新舊紅學考據家所能知。一邊是寧榮府,一邊是小小之家。”
毛澤東在第十七回《大觀園試才題對額,賈寶玉機敏動諸賓》批語:“大觀園的建築結構,非精於園庭工程者,不能寫出,作者真是一個多才多藝的偉大作家。”
毛澤東在第十八回《林黛玉誤剪香囊袋,榮國府歸省慶元宵》:“作者對戲曲極為熟悉,且運用自如。《紅樓夢》與《金瓶梅詞話》一樣,書中所有劇目,不僅為當時流行之名劇,且與本文主旨切合。”
毛澤東在第十九回《情切切良宵花解語,意綿綿靜日玉生香》批語:“此回是一篇偉大的現實主義的傑作。情切切段,是將兩種人生觀相互衝突的愛情,用花一樣的語言,切切道出。寶玉與襲人的相愛,兩方麵都是誠懇的,但他們性格不同,思想有矛盾,無法統一。在襲人看寶玉,是:‘性格異常,放蕩弛縱,任性恣情’。而寶玉對襲人,也隻能以‘坐八人轎’慰之。意綿綿段與前段相反,這裏是將同一人生觀相互結合的愛情。寶玉與黛玉的相愛,不僅是真摯的,而且建築在思想一致的基礎上,是任何人不能相比的,故寶玉說:‘見了別人,就怪膩的。’他把黛玉比作‘真正的香玉’。而黛玉向寶玉說:‘真正你是我命中的妖魔星。’從襲人的口中,聽到切切的箴(言?),故待之以八人大轎。從黛玉的身上,聞到綿綿的幽香,故比之以優美的童話。”“用現實的場麵,具體的情節,生活中非說不可的語言,把一個封建叛逆者的形象和性格,生動的渲染出來,自然的流露出來,這是作者現實主義最成功的範例。”
附錄:據阿成文:毛澤東對《紅樓夢》推崇備至。60年代初毛澤東在一次視察南方時,把一部剛剛閱讀並批注過的《紅樓夢》贈送給當時的上海市委書記柯慶施,柯又轉交給上海市委文教書記石西民,囑咐他仔細研究,妥善保管。石西民深知此書的價值,視為至寶,一直妥為珍藏,秘不示人。
“文革”中石西民在京擔任文化部副部長,文化部在“文革”中受到衝擊最大,石西民被拉去到處遊鬥,家中也多次被抄,這部毛注《紅樓夢》也就從此不翼而飛,下落不明……
蘇州市滄浪藝術社社長馬漢民偶然得知此事,怦然心動,立即聯想到七八年前聽說的一樁事。
馬漢民是中國俗文學學會常務理事,他與學會的副會長、北京圖書館研究員路工從70年代末就相從甚密。七八年前的一次閑談中,路工偶然講起了關於毛澤東批注的《紅樓夢》的一段珍聞。1957年夏的一個下午,路工當時還是中央文化部書訪專員,他在康生家中正好看到毛澤東批注的《紅樓夢》,愛不釋手,對其中鞭辟入裏的批注十分讚賞和喜愛。他借回家仔細研讀,且找來相同的人民文學出版社1954年出版的《紅樓夢》,毫無遺漏地抄錄下每一個字、每一個標點和每一個批注記號。因此世上又留下了一部手抄的毛注《紅樓夢》。
1994年4月,馬漢民一個長途電話掛到北京路工的家中,提醒老人深藏在家中的手抄毛注《紅樓夢》已經成為“孤本”,請求一閱。路工慨然應允。
馬漢民複印了該書上所有毛注。在第六回結尾的“校記”下,毛注有“一九五四年九月記”的字樣。據初步統計,毛澤東的批注在全書(此處指八十回本)不下於五六千字。
馬漢民的文章發表後,學術界認為,手錄的毛澤東《紅樓夢》批注是關於毛澤東紅學研究的珍貴資料,學術價值極高。
毛注《紅樓夢》原本至今下落不明,馬漢民推測可能已被抄家的年幼無知的“紅衛兵”毀棄了,也可能隱藏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裏。(摘自《文化娛樂》1994年11月號)
據毛澤東保健醫生徐濤回憶:毛主席多次對我說:“我們中國是個大國,可是一窮二自呀!”談話中也常引用《紅樓夢》中的語言,有一次他說:“劉老老一進榮國府中,她向鳳姐哭窮時,鳳姐說的話你還記得嗎?”我說記不起來了。他說:“外麵看著雖是烈烈轟轟,不知大有大的難處。”主席很欣賞這句話,多次提起。又像說《紅樓夢》,又像自言自語。這都是在1954年建國之初,全國各建設方麵都需要提出一整套的適合新中國的方針、政策、口號、措施來,要管理好這樣的大國,“大有大的難處”真是他日夜思慮的焦點。
徐濤又說:“為《紅樓夢》正名平反與高度評價的,也是首推毛主席,我記得從1954年起他經常和我及身邊工作人員談《紅樓夢》,幾乎天天談,對許多章節字句都細致分析,正麵評論,他堪稱是卓越的紅學家。”
毛澤東讀俞平伯《紅樓夢辨》。
據徐中遠《毛澤東讀〈紅樓夢〉》一文說:
研究《紅樓夢》的著作中,毛澤東圈畫和批注都比較多,特別是俞平伯的《紅樓夢辨》,毛澤東讀得很仔細,差不多從頭到尾都有批畫,不少地方,除批注、畫道道外,還畫上了問號。毛澤東認為這本書“錯誤思想集中”在“作者底態度”、“《紅樓夢》底風格”兩節,對這兩節圈畫最多,如在“作者底態度”一節中,作者俞平伯寫“《紅樓夢》是感歎自己身世的”一句旁粗粗地畫了一豎道,在豎道旁邊還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在“是情場懺悔而作的”這句話旁邊也用鉛筆畫上了豎道,而且還畫上了問號。
“《紅樓夢》底風格”這一節,毛澤東畫的問號更多,有的一頁上就畫了七八個問號。如果說一個問號是表示毛澤東對原著的一個疑問,或者是毛澤東認為的一個錯誤之處,那末,這一節中毛澤東有疑問的或者認為有錯誤的地方就有30多處。比如,就在這一節的開頭,俞平伯寫道:“平心看來,《紅樓夢》在世界文學中底位置是不很高的。這一類小說,和一切中國底文學——詩,詞,曲——在一個平麵上。這類文學底特色,至多不過是個人身世性格底反映。”毛澤東讀了這一小段話之後,在“位置是不很高的”七個字旁畫下兩條粗道,然後又畫了個大大的問號。顯然,作者對《紅樓夢》在世界文學中的地位評價與毛澤東本人對《紅樓夢》的極高評價是相悖的。
俞平伯著的這本《紅樓夢辨》最後的附錄,毛澤東也都看得很細。附錄中有這樣一段話:
“這似乎隱隱說前書(指《記紅樓複夢》——筆者注)是‘寓意詛人’,是有‘違礙忌諱字句’的,雖不明說,卻在對麵含有這類的意思。這也可謂是妙解。可見《紅樓夢》行世以後,便發生許多胡亂的解釋,在那妄庸人底心裏,不過沒有什麼‘索隱’、‘釋真’這些大作罷了。”
這一段文字,每一行毛澤東都用鉛筆畫上了道道。這段話原書一共4行,在4行的頂部,還畫了一橫線,橫線上還畫了一個大問號。這問號、道道,與前麵的意思一樣,至少是說明毛澤東對作者的這種說法是不讚同的。
[附注]俞平伯《紅接夢辨》,係1923年4月由上海亞東圖書館出版,全書共3卷,70篇。本書是作者與顧頡剛於1921年4月到7月之間通信討論《紅樓夢》的有關文章結集。建國後,作者始將此書修正後重新付刊,由棠棣出版社出版。全書原3卷,有的全刪,有的略改,並為上中兩卷。此外下卷有一篇是1948年寫作的,並改書名為《紅樓夢研究》。毛澤東所看到的,應是亞東圖書館出版的《紅樓夢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