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十九) 奇妙婚禮
在氣象局會議室的紅磚牆上,張貼著一紅一白兩張內容決然相反的‘告示’。紅的一張貼在布告欄中,是局辦公室通知:“經局黨組上報市委審查,批準許華、陸嫻婷兩同誌結為夫妻。定於周六晚七時在會議室舉行隆重婚禮,望全局同誌踴躍參加。”那白的一張,貼在紅磚牆上,是紅衛兵總部氣象局支隊的告示:“經支隊上報總部批準,定於周六晚七時在會議室批鬥走資派、資產價級學術專家許華。勒令氣象局全體人員參加,無故不到者,後果自負。”
這兩個告示是今天一早粘貼上去的。為搶占布告欄秦學文與歐陽大吵了一架。
一大早秦學文受辦公室錢主任之托,正在粘貼喜報,陳衛金走來,瞪著眼問:“貼啥?”秦也不屑地瞪了他一眼:“多嘴!與你無關。”
“喜報?誰有喜事?”陳細看之下,心在妒火中燒,一股仇氣又複燃了:“不行!這個婚定叫他結不成!”陳雖然被暫時放了出來,但頭上還戴著‘假釋’的帽子,還不敢造次,急匆匆地直奔市農校,搬來了那個歐陽。
歐陽讀畢喜報,奸笑一聲,從黃掛包中取出了一張批鬥許華的告示,就要去複蓋喜報。秦學文竭力阻止:“這是局行政布告欄,不是宣傳欄,小道的玩意兒貼一邊去!”
“什麼年頭還要結婚?結他媽的黃婚!陳衛金把它滅了!”
陳正要強行複蓋,卻被一隻有力的手捉住了,他回頭一看,是公安局的陳堅。看著陳堅威嚴的雙眼,心虛地放了‘軟蛋’。隻得把告示粘貼在布告欄旁的紅磚牆上。
陳堅是根據市公安局黨委‘分散防範,集中打擊,公捕一批案情重大,證據確鑿的犯罪嫌疑人’的決定,於昨日上午趕到氣象局的。看了二份告示,一個公捕陳衛金的方案在心中形成。又找到許華、卜民定和錢之宏(即錢主任)就方案‘如此這般’地硏究了一番。陳堅特別強調:“為確保婚禮、公捕、教育群眾三不誤,婚禮一定要搶先舉行。時間定在六時正。希望錢主任向全體員工打個招乎。”
“看來,我這個婚暫時不結為妙。”許華說
陳堅勸說:“那不好。通過這奇妙的婚禮,用一正一反活生生的事實教育群眾,清醒那些被蒙蔽的人。”
許華還是有點猶豫:“我看還是先請示一下候副市長吧?”
“行!我這就去!”
周六,氣象局院內悄悄地忙碌了起來,魏小玲在會議室正牆上粘貼著一個很大的‘忠’字,嘴裏不停地嘰咕著:“不貼囍字貼忠字。這個婚我看怎麼結?是結婚中批鬥,還是在批鬥中結婚?”薑平結結巴巴說:“什……什麼批批……鬥!是是攪……局,叫許華、小陸結……結不成。”
心中有‘點’的老姚和秦學文笑著說:“別擔心,到時有好戲看。”
人們正七嘴八舌地說著,陳衛金做賊似地走了進來,譏諷說:“嘿!滿屋的忠字,忠貞不渝啊。”
魏小玲把一瓶膠水砸了過去:“滾!去貼你們的‘忠貞不渝’吧!”陳衛金帶著兩個紅衛兵,在後牆上粘貼起花花綠綠的‘揪出’、‘打倒’……標語。
不到下午六時,局裏員工已齊刷刷進了會議室,搶占了前五排,靜靜地等待著。心中都十分疑惑:“許華他們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歐陽也來到會議室,心裏也疑慮著:“這些人是來參加婚禮的,還是來批鬥許華的?”若是來參加婚禮,無一點喜慶氣氛。參加批鬥?似乎來得太早,也許是‘後果自負’四個字起了作用?為防萬一,歐陽喊來了陳衛金:“快去把我們的人喊來!”“還不到七點,都上街了。”“真他媽的沒一點政治覚悟。有幾個喊幾個!”
陳衛金一共喊來了五人,三個紅衛兵外加永平、草縣兩站的王定保和鄒一望,歐陽把他們趕進了會議室。
六時正,司儀卜民定宣布:“許華、陸嫻婷兩同誌的結婚儀式現在開始!請新郎新娘和他們慈祥的母親入席。奏樂!”在一陣歡叫聲和《中國人民解放軍進行曲》音樂聲中,陸嫻婷一手挽著許華,一手挽著許母徐徐走入會議室。後排座位上幾個‘批鬥者’雖然聲嘶力竭地高喊著:“打倒反動專家許華!”“打倒走資派許華!”無奈人少聲單,他們的嚎叫、咆哮聲被樂曲聲、歡呼聲湮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