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9章 傷英雄·問紅顏(1)(1 / 3)

震驚舉國的噩耗一日之間傳遍南北西東,大總統病逝金陵,全城縞素,萬民同悲。在南方宣誓就職的臨時代總統第一時間趕赴金陵,親自主持公祭,南方軍政府降半旗致哀。北方內閣總理洪歧凡通電哀悼,即刻派代表前往金陵,並在報上發表了洋洋萬言的悼文。

靈柩移厝之日,數萬民眾湧上街頭送喪,悲聲震天,與此同時,一紙噩耗也從南方軍政府傳到茗穀。

——霍仲亨護送先總統靈柩前往金陵途中遭到叛國分子襲擊,不幸罹難,叛國分子已遭到逮捕判決,將軍遺體不日送返。南方政府將追認功勳,特頒一等護國威烈勳章,追授景勳大元帥銜,為國家最高榮譽。南方政府將在霍夫人接受勳章之後,按僅次於先總統的禮儀,為霍帥舉行國葬。

大半個中國都沉浸在哀慟之中,南方街頭巷尾盡是一片素白。陰雲攜雨,一大早就起了風。南方的夏天來得早,去得也快,一場雨落透,天氣便涼爽幾分,連場陰雨帶去暑熱,不覺秋涼已至。昨夜風雨打落的一地殘紅,零落在泥濘中。蕙殊放輕腳步走到書房門口,看見許錚垂手肅立的背影,越過他寬闊肩頭,看見書桌後麵那張屬於將軍的椅子裏,端端坐著素衣綰髻的夫人。

黑色座椅很寬大,她的身影很單薄。然而她挺直端嚴的身姿,莊重的麵容,卻讓人感覺不到她和這個位置之間應有的空洞。風從她身後敞開的長窗吹進來,涼意襲人,隱隱送來許錚激越語聲,“……若再找不到將軍,我們將會一步步受製於人!拖到國喪之後,議院通過決議,臨時總統正式就任,那時說什麼也遲了!”

夫人蹙眉不語,隻聽著許錚又道,“南方特使今日下午就將抵達,此時來者不善,我們無需再對他客氣,要動手不如盡快!”

“豁出去打一仗是最最簡單的事,玉石俱焚也不過如此。”夫人語聲疲憊,略微沙啞,卻仍透著直抵人心的力量,“你認為,這便是將軍希望看到的結果?”

許錚咬牙,一時間不能回答。和談危局,脆如一張薄紙。自裁軍廢督之後,人心思定,軍隊也不願日複一日打下去,和談統一已是人心大勢所向。如今先總統撒手西去,南北陷入僵局,誰先動手挑起戰端,誰就是千夫所指的家國罪人。然而一想到將軍一生磊落,卻這樣不明不白被宵小之輩暗算,悲愴憤恨難以自持,許錚斷然道:“那又如何,這個罪人就由我來做,總不能眼看著虎狼逼到家門口了,坐視他們步步進逼,竊走將軍的心血,將和談成果據為己有!”

“他的畢生心血……難道隻為讓人銘記他的汗馬功勞?”夫人語聲略揚,“由你興起戰火,將和局打破,留一個千瘡百孔爛攤子,這比起那幫人毀壞和談,偷梁換柱,就更好嗎?”

迎上她雪亮目光,許錚僵然語塞。將軍付出一生心血,無非為了南北一統,中華強盛。如今先總統屍骨未寒,和談成果懸於一線,一旦同南方軍政府翻臉,戰火重燃,那才是令他全部心血與希望毀於一旦……古來名將,蓋世英豪,多少人闖過疆場腥風血雨,卻最終倒在齷齪肮髒的政壇之下。許錚心中大恨,激憤之下脫口道:“既不能打,又不能說出真相,握著手裏堂堂十萬杆槍,卻要受這份窩囊氣!這是憑什麼?”

從不曾聽過許錚用這樣的強硬語氣同夫人說話,蕙殊尷尬停住腳步,轉身欲回避。卻聽夫人忽而笑了,笑聲愴然,“憑什麼,憑這十萬杆槍不隻左右你我幾人命運,更將牽動這整個兒的時局,這大半個國家!”

許錚震動,如冰水兜頭澆下,將被怒火燒昏的理智澆醒。“若非如此,這麼些年,將軍如履薄冰,苦心經營,又是為了什麼。”夫人笑著,眉梢眼底卻有淡淡苦澀,“若隻為自己快意恩仇,他何須將這副枷鎖扛在肩頭。”蕙殊動容,忍不住深深呼出一口氣,“小七。”夫人敏銳地發現她在門外,淡淡抬眉,是喚了這久違的一聲“小七”。蕙殊有些怔忡,自四少和貝兒走後,再沒人這樣喚她,許錚向來是喚她名字的。

看著夫人對她露出微笑,眼裏終於有了一絲柔和神情,蕙殊卻心頭一酸,硬生生將眼淚忍住。

接連得知將軍遇險、公子亡故、少夫人出走的驚天變故,莫說蕙殊無法接受,便是許錚這樣鐵打的漢子也失去了理智。如今將軍生死未卜,這讓視他如君如父的許錚怒發如狂,恨不得立刻打上北平,打進金陵,為將軍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