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仲亨得到顧青衣攜來的消息,已連夜發出急電,命許錚立即趕赴香港,協同薛晉銘處理此事。但就在顧青衣北上的同時,另一人也被派遣南下,調查薛晉銘的軍火交易。
“這個人,是陳久善的幹女兒。”霍仲亨目光沉沉,望向窗外漸已發白的天際,“也是薛四公子的舊相識。”
“太太,外麵有位女士說要拜訪薛四公子。”管家亞福不知所措地站在茶室門口。正在享用下午茶的蒙氏夫婦、四少與蕙殊一齊停住——薛晉銘的行蹤一直對外保密,隻有霍督軍與夫人知道他住在這裏,這突然找上門來的女子卻又是誰。貝兒反應極快,立刻喝問亞福:“她是什麼人?你有沒有說薛先生在這裏?”
亞福忙搖頭,“我說不認得薛四公子。”蒙祖遜看向薛晉銘,“你可有別的朋友知道此處?”坐在背光處的薛晉銘戴一副墨色遮陽眼鏡,手術後目力雖已恢複大半,卻仍有些畏光。他對蒙祖遜搖了搖頭,問亞福道:“她還有別的話嗎?”亞福忙道:“她隻說她姓馮。”“馮?”薛晉銘皺了眉,略一沉吟,驀地從椅中站起來,“是方還是馮?”眾人被他的反應嚇一跳,亞福南洋口音濃重,方和馮的讀音混淆不清,見四少這樣問,慌忙答道:“是方……方圓的方……”四少脫口問:“她在門外?”“是。”亞福極善察言觀色,見他神情如此,忙說:“要不要就請她進來?”蒙祖遜站起身來,“我去看看,你先不要出麵。”四少不語,靜了一刻,微微頷首。貝兒不放心地跟了蒙祖遜一同迎出去。薛晉銘緩步走到回廊下,從紫藤花架間隙裏,望見大廳通向小會客廳的走廊。隻過了片刻,就見亞福親自在前引路,領著一個黑衣女子款款而來。那女子步入走廊,將黑紗寬簷遮陽帽脫下,露出低挽卷發、白皙肌膚與菱角分明的紅唇。
“咦,是她!”這一聲低呼卻來自身後的蕙殊。驟聞這兩個字,卻比看清她容貌更令薛晉銘驚愕。
他訝然看向蕙殊,“你見過她?”蕙殊詫異萬分,“她就是船上那個人呀!你記不記得那時我跟你說,我們船上有個美人,長得十分標致?你還說我多事……”薛晉銘臉色微變,“你確定嗎?”蕙殊用力點頭,“沒有錯,我記得她的樣子!”
“她在船上便已見到我?”四少臉色峻嚴。“是的,她還問你是不是我先生。”蕙殊有些尷尬。薛晉銘回轉身去,望向遠處早已不見人影的走廊,莫測神色令蕙殊心裏慌亂起來,不由惴惴問道:“她究竟是誰?”四少靜了一刻,緩緩道:“是我從前的未婚妻。”
蒙祖遜閱人多矣,卻第一次見到這麼古怪的女子。她自一開始說了句“你不是薛晉銘,請讓他自己來見我”,便端坐沙發裏,點燃一支煙,再不開口說話。任憑蒙祖遜如何詢問,她也無動於衷。貝兒在一旁與蒙祖遜互換了眼色,柔聲道:“方小姐這是什麼意思呢,你到我家來尋人,總要告訴我這人是什麼樣子吧?”
“這裏並不歡迎我是嗎?”方小姐抬眼看她,唇角抿起,顯出一種神經質的防衛,襯了她雪膚紅唇,愈顯得孤傲,“也許我是來錯了,我要找的人或許早已忘了我。”
貝兒忙道:“方小姐,你誤會了,我沒有這個意思!”方小姐一笑,徑自起身向門口走去,“告辭了。”貝兒與蒙祖遜忙要攔住她,會客室的門卻被推開——午後陽光從門上紫藤蘿間漏下來,婆娑光影裏,那人站在門口,薄唇上帶一點暖暖笑容,藏在墨色鏡片後的一雙眼卻似有著催眠的力量。
“洛麗。”他輕聲喚出她的名。她定定望住他,雙肩發顫,倨傲神情在刹那間土崩瓦解。薛晉銘向她伸出手,她卻退後一步,搖頭哽咽,“我以為你再不肯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