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當天,蘇許安從醉仙樓提回菜肴,少見的布置了一整桌,甚至還帶了兩壺酒。
黃昏將過,兩人相對無言,寒鴉淒切,聲聲入耳。
即使八載,蘇許安與淩厲如此相對而坐,共用飯食的場景也是寥寥無幾,一時之間,兩人都有些不太適應。
沉默許久,蘇許安先開口道:“此去一別,不知幾年,這些年我雖對你疏於照料,但也是將你當做自己人來看的,若你不願入仕就不入,不學也就罷了,但一旦從軍,生死幾何就不由自己了,便是我也護不住你,你可想好了?”
淩厲自入府也未曾聽過蘇許安說這麼多話,但聽蘇許安說“疏於照料”,淩厲失神過後還是沒忍住嘴角多了一些弧度。
他雖對麵前的女子八年來了解仍舊寥寥,但也知曉她雖麵上冷清不顯情意,但心中卻是熱的。
不然怎麼會在他入府有一年冬天發高熱,請來街上頗有名望的鄭郎中。那時已入夜,醫館早早關門,鄭郎中又是眾人皆知的不好說話,不是有銀錢就能請來的。
他入府那日明明白白看到偌大的府邸就蘇許安一人,但他發熱之事過後,府中竟多出些小廝來,也為他備了身邊人。
他清楚她是怕他出事,他幼時底子本就一般,那場高熱也是突如其來的凶險。
還有他自書堂回來時,家中後廚總熱著他的晚膳,即使他們鮮少一同用膳,但若無蘇許安的叮囑,即使是下人也不敢自作主張布置。
雖然他這位神秘的“長姐”對他一貫是冷心冷清的模樣,但給他的銀錢也從未少過。
即使他在書堂時被北街富商許家的二公子欺辱,回家也從未提過,但未有幾天,那許二公子便轉學了,他不相信有如此之巧的事情。
……還有諸如此類樁樁件件小事,雖從未提上明麵來,但淩厲是知道的。
蘇許文對他,他雖不能確定真心有幾分,但是有真心的。
對一個來路不明的男子,能做到這份上,即使她的十八之約讓他覺得如此殘忍,但他明白,陌路相助,已是仁至義盡。
不論這是幾分的真心,淩厲也感念她的再造之恩。
更何況,還有八年陪伴下紮在心底的感情。
“長姐,我想好了,莫要為我憂愁,其中艱難,弟弟全然明白,我意已決,明日便打算啟程了。”
“弟弟隻希望長姐在家中保重身體,府中事務雜多,長姐勿要勞力傷神,可多請幾個丫鬟小廝入府照料,”說至此,淩厲從起身入屋,出來時手中多出一個紅心木盒,看著有些分量。
“這裏是弟弟這些年來從各處賺得的一些積蓄,在府八年,未曾幫襯到長姐,讓我實為慚愧,這些銀兩雖然與長姐付出的差之千裏,但是弟弟的一片心意,萬望長姐不要嫌棄,收下吧。”淩厲臉上帶著些羞愧,但未有心疼不舍之色。
這木盒之中是他八年來集蘇許文給她的零花和自己各處打雜工省省賺賺下來的,雖然如此但還是隻存了這麼些,還是太少了。
蘇許文沒想到這木盒是給她的,微微愣了一瞬,眼中帶上些溫度來。
她自不會貪這木盒中的財物,一來是她並不缺,二來她也清楚自己給淩厲的錢都是剛剛夠他日常開銷的,萬萬不夠他奢侈,未及冠的男子即使要賺點錢,也無非是苦力活,價錢又低,他這一木盒估計也是許多年來克扣自己生生節儉下的。
她欣慰於自己一時興起養下的似乎是個好苗子,男子清瘦挺拔如竹,便是他知道了也會欣慰吧。
自己也不算誤人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