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光陰流逝無聲，按照淩厲戶籍上來算，已然十四歲。
真正的淩厲也十五歲了，再過些年，就到及冠。
當初淩厲思索之後，選了入學之路。學堂是西街頂好的，先生也待他們極為耐心，博學多識，傳道授業五載，以師德溫潤贏得學子尊敬信服。
但他或許本就不是學習的料子，兒時啟蒙晚些，又多在田間街角奔波，耐心不足，常常上課走神。
天賦上也差些，先生教過的往往要想幾番才明白。
入府第八載，淩厲十六。
生辰前，蘇許安照慣例問淩厲，“今年生辰禮要些什麼？”
她望著眼前拔個兒明顯的男子，稚嫩的麵龐慢慢長開，劍眉星目，清瘦挺拔，甚至有些成年男子的氣度來。
饒是蘇許安見慣歲月之力，心中也不免感慨，自己養孩子養的還挺像一回事的。
“長姐，我想參軍。”
蘇許安從書卷上挪開眼，目光中帶幾分訝然和詢問。
“長姐，我對長姐收留之恩深感無以為報，如今已有八年矣。然弟讀書無天賦，有負長姐之期待，每思及此，愧疚之情，難以言表……”
淩厲眼中染上幾分愧色，繼續說道：“但我自小田地間長大，略微占些優勢的就是這軀還算耐得住的賤體，弟願入伍，用這身體搏一搏，闖出一條路來，望姐成全！”到最後，淩厲的眼神愈發堅毅。
他既然在文路難能作為，何不在血肉中搏出一條大道，為長姐遮風擋雨。
男兒，必要有所作為，為家中梁柱！
蘇許安雖有些驚訝，但也多了些欣慰。她也怕男童養在自己身邊，長久之下多女兒作風，有懦弱難當一麵的不成器來。
如此看來，她多慮了。淩厲很有主意，也清楚自己要什麼不要什麼。
隻是她未曾想他為自己擇出了第三條路。
罷了，這樣也是好的。人各有命數，她本就無意過多幹涉命理。
淩厲望著麵前的女子，微微低下頭來，他清楚長姐身上有些自己無法探究的東西，比如八載光陰在她身上竟幾乎未留下痕跡，又比如隻要長姐不願出現，他便是尋遍禮州，怕也是尋不到的。
如此來去無痕的女子，即使共度八載，待他也隻是語氣溫和了些罷了。
他甚至不敢確定長姐今年年歲幾許。
蘇許安陷入沉思，自然沒能看見淩厲望著她眼神變化幾番，不變的是溫情。
無論長姐需要他與否，他此身，若無長姐，無以至今日。長姐如母，拋去感激之情，他對蘇許文更滿懷敬意和親情。
“如你心意，我不會攔你。但之前我們說的不變，你若有需要，我自會想辦法完成，但同時，十八之約也作數。”
蘇許安直視著已快高於她的男子，坦然說著。
淩厲眼中閃過一抹落寞，繼而是希冀：“……待我在軍中有所成就，長姐可願……延期留我？”
八年的感情，裏裏外外， 已然讓淩厲將蘇許文視為家人，他未曾想過成家，女子世道艱難，縱使長姐自有她法，他也願就這樣護著長姐下去。
陪著長姐，他安心。
不是她需要他與否的問題，八年的陪伴，參軍已是諸多不舍無奈，若一朝回鄉，院落冷清，親人已去……他不敢想。
八歲那年的被迫離家之痛已深深埋入恥骨，他不願再經曆一次。
長久的沉默，沉默到淩厲眼中的光漸漸熄滅。
……
“我無法作保，但若你有朝一日回來，可在此處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