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就是這樣,吃飯花上百元,隻要感覺還可以,會覺得很便宜,但買書花50元,會覺得很肉疼。飯是必須吃的,而書則能省則省。我們的大學生,說起來也算是讀書人,但每年花在下飯店吃飯上的錢,絕對要比買書不知多上多少倍,大學內外的飯店,開一個火一個,即使價格比其他地方的貴上許多(尤其是大學裏麵的飯店),但一樣天天爆滿,可是誰見過大學書店有如此的人氣?在大學生活的人們,除了那些特別貧困,又無力打工掙錢的人外,好像有無數的理由聚會吃飯,什麼生日啦、老鄉會啦、師生會啦,等等,等等,即便什麼借口沒有,也有可能出來撮一頓。現在這種聚會,據說時髦的已經改K歌和泡茶樓了,但這些地方大多也是連吃帶玩,所以依然離不開一個吃字。
當然,大學裏應該提供給學生所需閱讀的圖書,可是,我們的大學原本圖書資料就不足,在目前大學瘋狂擴招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可能了。的確,我們應該痛責那些主其事的肉食者,他們應該負主要責任,但是反過來,難道我們已經進入大學的人,就隻能在怨天尤人並吃喝玩樂中等待嗎?沒有這個經濟實力者另當別論,而有這個能力的人,對於可花可不花的吃喝錢,可以舍得,對於關係到自己學業前途、實際上必須花的買書費用,可以省掉。捫心自問,難道不覺得我們有點兒奇怪嗎?
古語道,民以食為天。這在吃不飽的情況下是對的,但如果已經吃飽了,還要以食為天,那就有點兒問題了。
在真實和荒誕之間
坊間傳說的曆史熱,說起來已經熱得有日子了,大大小小真真假假的流行榜,排在前麵的,總會有幾本跟曆史有關。這在當下這個主流曆史界式微,大學曆史係招生都困難的時代,顯得相當吊詭。更吊詭的是,眼下暢銷的曆史類圖書,不僅讀者多半是年輕人,連寫者也是。
好多年了,中國一直處於變革的激蕩中,能發生什麼事,誰也說不清楚。這些年大仙們很活躍,掙了不少有錢和地位、但看不清未來人的銀子,但即使是大仙,百分之百也說不清未來的變化,否則就不會有那麼多篤信大仙的能人落馬或者破產。年輕人的曆史熱,好像也屬於這說不清道不明變化的一部分,不知怎麼就來了,什麼時候走,沒準。我曾經在一篇名為《曆史有什麼用》的文章裏說過,探究自己的曆史,實際上是人類的一種本能,很難設想,如果一天早上,你忘記了自己的曆史,你是誰?從哪兒來的?你將怎樣生活。人類學家發現,幾乎所有的民族,都有自己的創世傳說,這種傳說,就是人類對自己來源的一種說法,無論是來源一隻鳥,或者一隻狗,反正得有這麼個說法,否則整個民族活著就不踏實。人類也許可能一陣忙於撈錢,一陣忙於打仗,但忙活夠了,總要回過頭來想想自己怎麼走過來的,周期性地抽風,展示一下自己對曆史的熱愛。
曆史上的中國,是具有世界上最完整曆史記錄的國度,記錄和解說曆史,是中國知識界的一大愛好,傳統圖書分類:經、史、子、集四大部分,史占其一,其實其他部分也有曆史的成分,連過去神聖的“經”,也被人說成“六經皆史”。因此,我們這個民族,精英不說了,即使是平頭百姓,也對曆史有濃厚的興趣,民間通俗文學,大抵要從曆史當中尋求故事的資源,所謂帝王將相,才子佳人,說來說去,裏麵的人物故事,都是曆史上有名有姓的,演繹出來,添油加醋,就成了講史的小說和戲劇。當年的說書人,巧舌如簧,說諸葛亮死,小兒出啼,說曹操篡位,大人切齒。往昔然,今日亦然。
從文學性的敘事裏出來,有好事者心有不甘,要追究裏麵的真實。可惜,直接啃二十四史,啃資治通鑒,未免過於艱深,滿滿一架子,我生有涯,如何讀得完,啃得下,曆史係的教科書,近人編的通史、斷代史,又幹幹巴巴,味同嚼蠟,不,應該是嚼僵屍,能硬著頭皮嚼上幾口的人,多半需要堅強的耐性和同樣堅強的抗吐能力。於是,局麵就變成了這樣——一小部分多看了幾本書,據說是啃過一點兒二十四史、通鑒、實錄加上不少野史之類的年輕人,自己動手,先在網上寫史,用自己的風格寫,寫成70後風格的,有十年砍柴,有赫連勃勃大王;寫成80後風格的,有當年明月,各樹山頭,各擁粉絲,有時候還免不了有一點兒小小的“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