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就出在這裏,既然沒有退出機製,那麼,那些因事被免職或者自己辭職的官員怎麼辦?無論這種免職或者辭職,屬於問責製度的結果,還是幹脆就是組織上讓這些人躲風頭的臨時措施,都不可避免地麵臨一個這些人怎樣或者什麼時候重新出山的問題。涉及的官員級別越高,恐怕重新出山的必要性越大,當然遭遇網民的質疑,幾率也就越高。按老理說,懲前毖後,治病救人嘛,怎麼能不出來?按新道理說,既然我們的官員既非政務官,也非事務官,那麼,就不能按文官製度的要求來約束。
說到底,官員退出機製在製度上難以實現,還是因為官員的含金量實在是太大了,所謂的金飯碗,真的是用金子打造的。在改革之初,還聽說過有人辭官不做下海的,現在則很少聽到這樣的事了。一個具有實權的官員,即使不貪,每年的收益,也比一個中等規模的民營企業大得多。即使沒有實權的官員,也可以旱澇保收,做到退休,退休之後,同級別的國家公務員,要比一般國企的幹部,待遇要好上好幾倍。馬克斯·韋伯說過,在古代中國,做官是一種最穩定,也收益最豐的職業。這種狀況,現在並沒有改變,不僅沒有改變,在某些方麵,還有所推進。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官員沒有觸犯刑律,貿然讓人家退出,就算主管部門不講人情,由於讓人家付出的代價太高,因此,任誰也難以下手。
民迷信與官迷信
重慶萬州郊外的一座山上,一個人形的岩石被發現,前來燒香磕頭的人相望於道,有關部門建議將之炸掉。這種建議到底是出於反對迷信的衝動,還是像十年砍柴兄說的那樣,出於對群體性事件的擔憂,我不得而知,但民迷信和官迷信,其遭際,好像從來都不一樣。
眼下,官員信占卜、信風水,跟和尚老道乃至喇嘛活佛往還的,是越來越多了。大興土木之前請風水師看看,或者請高人占卜,甚至於某些工程,就是占卜之後的產物。這不,河南桐柏縣就憑空弄出來一些風水建築,大刺刺地聳立在共和國的土地上,至少目前,還沒聽說誰為此受過處罰。
官迷信可以,民迷信就遭到幹涉,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從來如此。古人立國不講無神論,皇帝封神拜佛,官員求神拜佛,但對於民間的求和拜,卻有幹涉。像萬州這樣,出一個傳說中的神奇物件,無論一石還是一樹,民眾蜂湧前去膜拜,香煙繚繞,自古難免。中國是個泛神的國度,百姓說,離地三尺有神明,山川、草木乃至廁所都有神靈,誰有應驗,就拜誰。其實所謂的應驗,也是大家哄傳起來的,根本無從驗證。萬州這個岩石之所以走紅,無非是因為人們認為這個人形比較神奇,如果是突然變的,不就意味著神跡嗎?所以上供燒香。老百姓不僅拜神物,而且還自己造神,民間好多廟宇,其實裏麵供的都是些莫明其妙的神靈,這個大仙,那個神姑,五猖五道,不一而足。把伍子胥以訛傳訛,供成“五撮須相公”,把杜甫杜拾遺,供成杜十姨的,而且廟裏一並塑上十個妙齡女子,大姨、二姨,一直排到十姨,也是見諸野史了的。
可是這樣的民間迷信,官方不喜歡,很多朝代,都有地方官禁查野祀,毀淫祠的記錄,在他們看來,老百姓要拜神,隻能拜官方認可的神,亂拜不行。其實,多少年來都如此,老百姓還是相當聽話的,官方認可提倡的神,比如關公媽祖之類,老百姓的香火是有保證的,大家首先還是拜這些皇封的神,隻是在精力過剩的時候,搞點兒小自由,自家造出個神來拜拜。如果這點兒小自由都不給,未免霸道了一點兒。
沒錯,民間的亂拜是迷信,我們可以提倡科學,宣傳破除迷信,也應該這樣做,至少,讓民眾有病的時候,及時上醫院,或者一邊送醫治療,一邊求神也可以。但是用炸掉岩石這種強製的方式,卻期期不可。曆史證明,用強製的辦法,去掉民眾的迷信,實際上是不可能的,蘇聯搞了70年,還不是無濟於事。人類目前所能做到的,隻是把這些東西限製在一個範圍之內,盡量使之無害,要想根除,基本上屬於不可能性的任務。
對於我們現在來說,當務之急是解決民眾最迫切的需要,比如醫療,比如社會保障。目前迷信的泛濫,在很大程度上是看病難導致的醫療困境所致,看不起病的人們,求神禮拜,權當替代。解決民眾的醫保,治理當前的醫患緊張關係,才是政府真正該做的事情。香港經過了150年的西方殖民統治,但那裏的老百姓,依舊喜歡亂拜,經常可以看見一棵大樹,上麵掛滿了紅布條,下麵香煙繚繞,若幹老頭老太太在下麵叩拜,但僅僅是老年人求個心理安慰而已,沒有人擔心,會對社會秩序構成威脅,因為,那裏的醫保和社保問題都不大了。
莫把官場當戲場
殘留下來的舊戲場,很多都掛有這樣一副對子: “天地大戲場,戲場小天地”。我們的某些官員對此很有體會,無師自通地將政務當成了作戲。安徽阜陽一戶受災的農家,有幸成為官員演戲的戲場,用韓寒的話來說,應該是“影視基地”,接連接受了七次從縣到省再到中央領導的探視,每次探視,都伴隨有電視台的高調拍攝,並在電視中播出(否則,怎麼能讓不懷好意的韓寒發現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