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社會,很容易形成派性政治,隻要政治是公開的,政客需要人們表態,人們對政治的熱情比較高,人們就會自動站隊。派係紛紜,諸侯林立當然也有可能,但對於一般老百姓而言,最合適的,是分成截然對立的兩大派。在民主製度比較成熟,選民政治熱情不太高的發達國家,派係政治會升華為政黨政治,無論多黨製還是兩黨製,選民都不大可能為了某個黨去跟人玩命,但是,在民主政治推行之初,製度沒有長大,老百姓熱情高,也喜歡意氣用事,政客再加以煽惑,派性是免不了的。台灣政治,就有太多的派性色彩。
派係的形成,跟價值無關。尤其是截然對立的兩大派係,絕對不可能一個派係共享同一種價值觀,而另一個共享另外一種。聚合成一個派係,無非是一些人對這個派係的政客感興趣,既可能是對其政治表達感到聽得入耳,也可能是對他們中的某些人有好感,甚至長相和動作,都能成為親和某一派係的理由。就台灣而言,所謂本土,不大可能形成為一種政治價值,頂多是種地方意識和鄉土情感,就算是深綠人士,也不大可能認可他們的政治領袖公然打家劫舍,貪贓枉法,賣官鬻爵。因此,談不上是本土價值高於道德價值。
派係跟意識形態更沒有關係,即便是發達國家的選民,也不見得對意識形態有多大的敏感,西方政客的競選,也很少有政治主張的截然分歧,更何況台灣。親綠的人們,親和台獨的主張,不是他們真的主張台灣獨立,很大程度上是出於恐懼,一種大半來自於台獨政客渲染和鼓噪出來的威脅和恐懼,如果這些老百姓一旦發現其實並不存在這種恐懼,他們中的絕大多數,對台灣獨立與否,根本不會在乎。
當然,派係不是黑社會組織,台灣的民進黨雖然可惡,但畢竟還不是犯罪集團,即便那些在選舉中拿了陳水扁錢的綠營的立法委員,也不見得就是陳水扁的共犯,如果他們有過錯的話,是忘了問一聲,為什麼他們的領袖會有那麼多錢,一皮包一皮包地拿給他們。
派係政治的最大特點,就是自己人都是對的。台灣社會所謂隻問藍綠,不問是非的現象,不是不問是非,或者不知道什麼叫是非,而是對所有關於自己人的“非”,一概不相信,相反,對於對方營壘的“非”乃至“惡”,卻深信不疑,哪怕僅僅捕風捉影,哪怕荒唐透頂。此番如果陳水扁不是自己認了賬,把錢彙出去,大概引起的綠營反彈,一時半會兒不會這麼大。就綠營基本隊伍而言,對於藍營和媒體揭發出來的有關陳水扁的種種弊案,此前一概視為陰謀和抹黑,這回出事,連出身知識界的民進黨新黨魁蔡英文都說,原來從前的傳聞都是真的。可見,如果不是陳水扁自己承認,她也不肯相信自己人真的會幹壞事。
派係政治就已經很沒理性了,台灣政治還有更沒有理性的娛樂化傾向。民主政治有娛樂性,哪個國家也在所難免,此番美國大選,民主黨候選人奧巴馬,如果沒有熱辣的“奧巴馬女孩”助選,未必就能戰勝希拉裏。可是,台灣的政治,卻更像是娛樂明星大賽,政治人物會作秀,而台下的追隨者,也像追星那樣的瘋狂和死忠。在這方麵,顯然藍營不如綠營,長相俊俏的小馬哥,人氣雖然旺,但追隨者的死忠程度,卻遠不及陳水扁的粉絲。人家居然像歌星有歌友會一樣,有自己的“扁友會”,無論陳水扁發生了什麼狀況,都會死忠到底。粉絲追通俗歌星,多半沒有什麼道理可言,誰唱得好,也就是一個感覺,這個感覺,可以是歌聲給他們的,也可以是唱法給他們的,也可以是服裝和發式給他們的。但隻要覺得自己變成了某人的粉絲,就死忠,就瘋狂。
派性政治和娛樂政治結合,生出陳水扁,一點兒不奇怪。不過,民主製度的好處是,人不可能瘋狂到底,人群裏,總有明白人,派係和娛樂,一旦妨礙了飯碗,瘋狂的人也會清醒的。
從古代行會的違規處置談起
古代商人,經營往往各有專攻,賣茶葉的一般不會賣綢緞,經營餐飲的一般不會倒木材,比現在的商人還要執著於一個行業。古代的政府,基本上是小政府,而且是農業政府,稅收主要著眼於土地收益。因此,對商人和商業的管理,在多數時候比較鬆,多數王朝,沒有專門的機構。因此,商人自己的事,隻好自己管。行會和後來的商會,就主要是幹這個事的。
行會是同行業商人的自治組織,一方麵負責跟官府打交道,一方麵處理行業內部的有關事宜。在那個時代,如果同行業商人中有嚴重的欺詐行為,包括現在常見的摻假作偽,影響到整個行業信譽的時候,一般都由行會自行處理。處理的方式,一般是將犯錯之人趕出這個行業,所有同行之人都不跟這個人做生意,不發生信貸關係,在那時,等於砸掉了這個人的飯碗,因此,處罰相當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