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 / 3)

落地正是午後,熱浪撲麵而來。出租車開在沿海公路上,檳榔樹和椰樹的屏障是蔚藍的海。裴紫蘇偏著頭看海,餘晟看著她。

“不難受。”裴紫蘇欣喜地回頭跟餘晟說。

餘晟也高興:“晚上試著到海邊走走,也許那次掉進溫泉是以毒攻毒,你被治好了。”

酒店在亞龍灣的海灘邊,出門就是海灘,有世界上最美麗細膩的沙灘。海灘是酒店私屬,避免了遊人紮堆,有著難得的清淨。沙灘邊上有兩塊孤立的礁石,是兩塊體形巨大、圓潤溫和的礁石,像緊貼著的被烤焦的大麵包。

裴紫蘇望著那兩塊礁石,遠看著都足有三個人高,她很好奇它們是怎麼脫離大海孤獨地矗立在沙灘上的,是大海退縮時被遺忘在沙灘上了?

餘晟要領著裴紫蘇過去看,她連連擺手——能不去就不要去的好,海浪聲都讓她難受。

餘晟辦理入住,裴紫蘇坐在沙發的扶手上,身邊是兩人碩大的行李箱。她看著門口的廣告架:歡迎肝膽胰手術決賽的參賽醫生和評委入住。

裴紫蘇這才明白為什麼來三亞,因為餘晟進入決賽了,這裏是決賽的會場。

他在醫院時嚴密地保住了這個消息,估計除了醫院高層和移植中心主任,再沒人知道。

有兩位會議的工作人員在和餘晟說話,向裴紫蘇這邊看過來,對她點頭示意,應該是在商量裴紫蘇這個“意外”。

餘晟來參會,食宿都是統一安排,住在酒店主樓的標準房裏。裴紫蘇的住宿是餘晟付費訂的,酒店別墅區的大床房,幽靜得多。餘晟的箱子由會議人員幫忙送去房間,他過去拖了裴紫蘇的箱子送她去別墅區的房間。

裴紫蘇的房間是花園裏獨立的一間,榕樹林邊的泰式建築,高挑的陡屋頂,房間高出地麵很多。餘晟拎了裴紫蘇的箱子爬上一人多高的樓梯才到房間門前。

開了門,餘晟把行李箱往櫃子裏放,裴紫蘇開了空調,把百葉窗落下。

房間裏是南亞風格的布置,窗外是闊葉的高大樹林,枝頭綻放著碩大紅紫的花,花序盛大。熱帶的植物全年生長,肆意地繁殖。

裴紫蘇也是成熟的,身材的豐潤和纖細被調配得妥妥當當,且新盛開、新鮮芬芳。她穿了抹胸、熱褲,平時被白大褂包裹隱藏的濃豔悉數綻放,餘晟覺得能聞到她的味道,像隱秘的熏香繚繞。

餘晟的身體有些難過,他很久沒碰她了。

餘晟走到窗邊,輕吻她的額頭。

裴紫蘇的手指輕巧地勾住了他的襯衫衣襟,餘晟握住,牽在唇邊摩挲:“先休息,晚上去看海。”

他放開她,離開。

餘晟這一走就開啟了參會模式,與同道中的巔峰人物聚在一起,這樣的機會不多。第二天是總決賽,餘晟要對自己的手術視頻進行講解,回答評委提問,就更忙了。

裴紫蘇不會無聊,她是最會自得其樂的人,健身房、SPA、BBQ……她還找到了酒店最高層樓頂的露天星空酒廊,一個人吹著海風,對著星星喝了半瓶紅酒。

傍晚她在電梯裏認識了一對剛從海裏遊泳回來的俄羅斯男孩,一個十歲,另一個八歲,隻穿著泳褲,金發白膚身體茁壯,中文說得很漂亮。裴紫蘇迅速和他們打得火熱,小哥兒倆每天都在海裏遊泳,抓上來的小海星和細貝殼裝在玻璃瓶裏送給裴紫蘇,被她放在房間的窗邊。

這天傍晚花園裏的BBQ,歌手唱著桑巴搖擺著卷曲的長發,裴紫蘇給那倆帥小子烤了一晚上的肉。等回了房間,她赫然看見地上多了隻箱子,是餘晟的。她往房間裏看,沒人。

應該是他的會議結束,退了房搬進了這裏。裴紫蘇整理著餘晟帶來的東西。窗邊海星的瓶子邊多了個亮閃閃的東西,她好奇地過去拿起來。是個水晶的獎杯,底座上鐫刻著賽事名稱,還有:餘晟第二名。

裴紫蘇的手指停留在“餘晟”兩個字上,凸凹顆粒的觸感。水晶杯折射出璀璨細碎的光,落在旁邊的玻璃瓶上,裏麵粉藍色的小海星動了一下。

她的手攥得發白,眼淚掉在了獎杯上,很大的一滴。

她擦掉眼淚,放下獎杯給餘晟打電話,通了,但是沒有應答。

裴紫蘇出了房間在酒店裏找他,花園裏的BBQ還沒散在熱鬧著,泳池邊穿著比基尼的濃妝女人在自拍,地下的健身房裏沒人。

她又去了頂樓的露天酒廊,沒有。裴紫蘇站在酒廊半人高的圍牆邊,繼續給餘晟打電話。圍牆外是海天一色,近些是酒店的海灘,兩塊大礁石。海浪裏有兩個鮮豔的遊泳圈,是那對俄羅斯的男孩子又去夜泳了。

海灘邊有個小小的影子站著不動。

餘晟的電話還是不接,裴紫蘇再撥。

海邊的人影一動不動。

裴紫蘇伏在酒廊的護牆上,看準那個人影的位置。她離開酒廊,搭電梯下樓,跑出酒店,跑向海灘邊。

住在這裏兩天了,她還是第一次上海灘。海邊的風鹹腥潮濕,海潮聲一波波拍來,每一波都像是穿透她而過。

那道身影還在,麵對著海天,風吹鼓了他的襯衫和褲子,像海風裏一麵單薄筆挺的旗——是餘晟。

裴紫蘇甩掉涼拖,走過去。

海水清透浩瀚,像是能被輕輕掀起,然後吞噬掉整個世界。

裴紫蘇一陣陣犯暈,但大海給她的衝擊比遊泳池反而要小得多。她努力地吸著氣,對餘晟大喊:“餘晟——”

逆風,不知是沒聽到還是太出神,餘晟沒回頭。裴紫蘇不敢走過去,坐下來等他轉身。

海闊天也闊,晚霞的黑紅色猙獰在一起,壯闊凶惡。

夜晚來臨,碩大的圓月把黑暗照得清透。夜泳的人陸續上岸,那對漂亮的俄羅斯男孩子扛了遊泳圈也回了酒店,經過裴紫蘇時跟她笑著擺手。

風浪加了勁道,潮水很快就衝刷到了餘晟腳邊,但餘晟像是生了根。裴紫蘇急了,此時周邊沒人,她隻能自己去叫他上岸。

她向大海走去,兩條長腿像探水的長腳鶴。她不敢看水麵,瞅準了月光裏餘晟的身影。

風攜著浪,海麵上升得很快,她離他隻有不到兩米時,水已經沒過膝蓋。可是水底的沙灘下沉得很快,一臂之遙的餘晟已經被浪淹沒了大腿。一波大浪卷過來,裴紫蘇險些站不穩。

像是在黑色的深海裏下墜,她喘不過氣來,叫不出餘晟的名字。

眩暈得就要栽倒,裴紫蘇向餘晟的方向抓過去。她堪堪抓住餘晟的襯衫,下一秒就撲進了海水裏,可怕的水堵住了她的口、鼻、眼,一張嘴海水灌進了嘴和鼻腔。

這一次她很快被拎了起來,是餘晟拽起了她。裴紫蘇咳嗽著,抓住他不放。

餘晟拖著她上岸,濕淋淋的衣服裹著兩人的身體,厚重的沙子又裹著濕衣服,舉步維艱。裴紫蘇眩暈、幹嘔,餘晟在海水裏被凍僵了,兩人踉蹌著走出不遠就癱倒在沙灘上,翻過身來望著夜空,沙灘留有餘熱,這才覺得安寧。

裴紫蘇撐起身,見餘晟背靠著礁石癱坐在沙灘上,有氣無力地看著她。他被海水冰得臉色慘白,濕頭發一綹綹地遮住額頭。

裴紫蘇手腳並用地爬向他,伸手用力推他:“你傻呀!你是想幹什麼呀!”

餘晟被她推倒,裴紫蘇又要把他扯起來。餘晟凍僵的腦子不太清楚她到底想讓他怎樣。他聽見她的聲音尖利、哽咽:“不就是個病嗎,誰不生病?你至於嗎?沒完沒了地折騰自己是要人可憐啊……”

臉上是冰冷的水滴,分不清是海水還是淚水,裴紫蘇扯著餘晟數落著。

她齊胸的細肩帶長裙徹底濕了,胸口處的衣襟兜了海水被拽得下垂,又服服帖帖地裹住身子。月光下露出女人胸前的溝壑,與頸項修長的弧度柔和地融合在一起,似一尊最細膩光潔的大理石雕塑。

餘晟握住她扯著自己的手,溫熱、細膩,他像是在冰窟裏握住了一線救援的溫暖。

眼前是她的身子、憤怒的臉龐,完全是趨暖的本能,餘晟的臉貼過去,有預期中的暖。他貪戀地把臉深埋,雙臂抱住黑冷的夜裏僅有的溫存。

裴紫蘇被他的冰冷嚇到了,直身長跪在他身邊。燥熱的夜風漸小,她想把他暖過來。

但餘晟是混沌的,他覓到了暖,就想全身都鑽進這暖的殼裏。雙腿冰到麻木,他站起來,拉得裴紫蘇也站起來,他整個身形貼上她的,嚴絲合縫。他們靠在巨大粗糙的岩石上,他把她的裙擺扯高,讓他的腿能貼著她溫熱的腿。

雖然四野冷寂,畢竟是酒店的海灘,裴紫蘇掙紮著推他:“餘晟,不能在這裏,餘晟你醒醒……”

他像是聽懂了,拉著她鑽進了兩塊巨石之間的縫隙。僅夠容納一人的寬度,卻極深,連月光都照不進來。

他緊緊地貼著她,扯她兩腿間的衣服。裴紫蘇急了:“不可以餘晟,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但他迫切地想從這具身體上找到活著的感覺,溫熱的、鮮活的,讓他不覺得被遺棄。

身後堅硬的岩石硌得裴紫蘇皮肉生疼,身前氣息淩亂的男人不管不顧地往她身體裏擠,困獸似的發泄著。不舒服,餘晟抬起了她的一條腿圈在他的腰上,她的另一條腿瘸了似的站不住,她隻好雙臂緊緊地攀住他寬闊精壯的胸背,隻盼著這一刻能快點熬過去。

很久沒在一起了,又是在海天之間,星光應和著風浪聲,他們都被這情境刺激得很快失控。

越過餘晟黑亮的頭發,裴紫蘇看到兩塊巨石間一線狹窄的寶藍色夜空,一粒極細小的星遠遠地望著他們。

餘晟的右手始終扣著她的左手腕,怕她反抗似的高舉著摁在岩石上,像是把她吊了起來,又像是防著那隻手會反抗他。

潮汐聲層層疊疊地掩蓋了他們的聲音,在星光與海之間的縫隙裏,糾纏的身體不管不顧地癲狂著。

深夜,餘晟牽著裴紫蘇的手從海邊的沙灘走回酒店。在台階前的露天淋浴處,他幫她簡單地衝掉腳上、腿上、裙子上的沙子。裴紫蘇的鞋子丟了,她就赤著腳。怕花徑裏有刺紮到她的腳,餘晟就背著她。

酒店的花園裏綠蔭黑密,寧謐寂靜。

進了房間,餘晟先去淋浴,裴紫蘇翻找睡衣。換她洗澡,她站在蓮蓬頭下久久不出來,讓溫熱的水流衝刷著她,不想離開。

衛生間的門響了一下,是餘晟進來了。他關掉淋浴,用浴巾慢慢地把她包了,抱起。

裴紫蘇黑圓的眸子始終看著他,是溫柔的眼,藏著墨黑的星空。

餘晟把她放在大床上,輕輕地覆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