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3)

晚上餘晟沒準備回家,裴紫蘇讓他在值班室和阿波羅睡。餘晟要去ICU:“去你爸那裏睡一覺,正好守著病人。”

第二天就是除夕,昨天做手術的肝移植的病人彩超結果有些異樣,餘晟懷疑是肝動脈血栓,這是可能導致移植徹底失敗的嚴重並發症。所有醫生都高度緊張起來,密切關注著,著實熬心。

老裴也被叫來,討論治療方案。

中午,醫院送來了除夕的慰問餃子,幾個醫生湊一桌算是提前跨年了。外麵響起了稀稀拉拉的鞭炮聲,節日的氣氛漸漸濃了。

大家約著晚上搶紅包、吐槽春晚,明天就是明年見,自家兄弟早點來交接班……

老裴主任威嚴不說話。餘晟低著頭狂吃,最先吃完又去了病房。

老裴又去病房,再轉一遍就可以回家過年了。他留心餘晟,卻沒看見。經過辦公室,老裴見餘晟坐在電腦前犯難,屏幕上是病人的各項指標,老裴進去看了看,搖頭:“肝動脈血流阻力又恢複正常了?”

這種情形也許潛伏著一個非常嚴重的手術並發症。餘晟說:“術後第一天,先升高又恢複正常,也許是個壞兆頭。彩超、磁共振的結果還算正常。”

老裴提醒餘晟:“不要掉以輕心。”

餘晟點頭。

沒話可說了,老裴不走,餘晟也不吭聲。性子急且直一些的,終究是老裴,他也是喜歡聊天的人:“過年不回家了?”

餘晟站了起來:“機票都訂好了,沒想到忽然來了移植中心,又突然上了手術。”

老裴心說,你這峰回路轉的事兒我也沒想到。

說了些無關的事,末了老裴說:“要是沒地方去就去我家吃年夜飯——我的兩個外地學生也沒回家,一起過去吧。”

老裴那樣兒,好像邀請餘晟純粹是順便捎帶的,其實他也挺為難的。餘晟則是很真誠地以為自己聽錯了,沒回應。

沒得到預料中的反應,老裴轉身走,說:“你看吧,要去就提前說一聲。”

餘晟恍然醒悟,追了過去:“裴主任,我開車送您。”

下夜班的裴紫蘇毫無創意地回家狂睡,被隱隱約約的說話聲驚醒時,天已經黑了。她迷迷糊糊地爬起來,順著聲音去餐廳。老裴和姥爺在包餃子,她趴在餐桌上打瞌睡。

二位老泰山今年文雅了些,沒有因為捏的餃子的形狀互相刻薄個沒完,果然老了一歲會更端莊些。裴紫蘇擺弄著桌上很不端莊的酒,挑撥是非:“老爸,變大方了哦,怎麼舍得把壓箱底的酒拿出來喝的?姥爺,多少年了咱們過年都是二鍋頭,長城內外祖國各地的二鍋頭。”

老席臉色陡變,老裴費勁地辯解,裴紫蘇嘿嘿笑。

老席對她擠擠眼,裴紫蘇也回他擠擠眼。

身後忽然有個人影,裴紫蘇驚得險些跳起來,回頭恰好看見男人黑色的襯衫,再抬頭是張年輕端正的臉——餘晟。

裴紫蘇杯子端在唇邊正喝水,眼睜睜地看著餘晟就把水咽到氣管裏了,下一秒她咳得像老年肺氣腫病人。

老、中、青三個男人看著她,沒一個人哪怕是伸手幫她拍一下後背。有的不方便秀恩愛,有的不方便秀父女情,也有的不太適合唯我獨尊顯擺祖孫情。

多人同時爭寵物的情況也可能出現另一種結局——大家都不好意思爭了。

裴紫蘇捂嘴、捶胸、咳嗽地跑進衛生間,待平複了看見鏡子裏邋遢惺忪的臉嚇了一跳,整理得有個人樣兒了才又出來。

三個男人斟了酒,留給她的空位上連酒杯都沒有。裴紫蘇怏怏地坐下來,過了一會兒,她坐姿標準但微微斜了腰,蚊子似的問餘晟:“你怎麼來了?”

老裴耳聽六路:“有話大聲說。”

裴紫蘇訕訕地縮了脖子。餘晟是到師長家做客的含蓄模樣,不認識ICU主任家的千金似的。

姥爺嗬嗬笑,張羅著斟酒慶祝新年。

飯後,餘晟要幫裴紫蘇洗碗,姥爺把他叫到客廳聊天:“你是客人,第一次來,怎麼能洗碗呢?”

裴紫蘇泄氣,之前去餘晟家吃飯都是他洗碗的。

這世道,還有沒有個準兒了?

客廳裏老裴的手機響,他接起來往書房走:“……過年好……怎麼去美國了……她啊,忙著呀……”

房門關上,老裴繼續說:“蘇子還沒下班。曉城,你有胰腺炎,在外麵要注意身體……”

客廳裏,現在全家能耐心聽著嘮叨的隻有餘晟這個“新人”了。餘晟知道了姥爺曾是知青,之後做了赤腳醫生。醫療資源最匱乏的年代,加之生活貧困,赤腳醫生們去老鄉家裏送藥、看病,一根銀針醫百病。

餘晟悟出裴紫蘇命中注定是個郎中:“我以為裴紫蘇是‘醫二代’,沒想到她是‘醫三代’。”

“我跟你們都比不了,不過那年代的人老抬舉我了。”姥爺老自豪了。

“您是‘全科醫生’嘛,我們都不是。”

餘晟這話多讓人愛聽!

姥爺笑逐顏開,端起酒杯跟餘晟碰:“你呀,常來,那個人呀,”他衝著書房方向努努嘴,“心裏器重你,就是嘴緊脾氣硬。對付他,你得學學我家小蘇子,遊擊戰……”

老裴在書房,裴紫蘇推門進去,見老裴身邊的桌上放著個木箱。木箱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的木匠手工做的,工藝拙樸,料卻是頂好的黃花梨。

如今黃花梨身價暴漲,這箱子拿出去就是天價。來路卻巧,是幾十年前裴紫蘇的姥爺花了幾毛錢買的從製作盤香的降香木料裏揀出來的幾塊好料,用這些料做了個醫藥箱,背著翻山越嶺地給山裏人看病。後來裴紫蘇的媽媽把箱子當了梳妝盒,她去世後這箱子就裝著她的遺物和照片。

裴紫蘇從沒打開過,這是屬於老裴的箱子。逢年過節和祭日,老裴會把這箱子拿出來摩挲一會兒,然後又高高地放在書櫃的最頂層。

家裏更是從沒有擺放過母親的照片,所以裴紫蘇甚至不知道母親長什麼樣,老裴更是很少說,她隻聽說母親很文藝,也清秀。

空氣裏有陳年降香的味道,極淡極淡的香。正是鞭炮聲密集的時間,熱鬧喧騰。

老裴身形魁梧,厚實的手掌撫在箱子上,關節泛白,手上是加了些力道的。

裴紫蘇恭恭敬敬地在旁邊站著,老裴目光渙散,他沒少喝酒。

良久,老裴說:“小席,今天家裏來了個客人,你沒見到,會遺憾的。”

父女倆回客廳,姥爺在給餘晟講家族史,正講到裴紫蘇這一章節:“……那年八月我在新疆伊犁的昭蘇,去中哈邊境,騎著馬上到山坡頂,就看到坡下麵的紫蘇花海,紫色的小碎花一直鋪到天邊,真是美啊。從新疆回來,我就給她起了‘紫蘇’這個名字,不錯吧。”

裴紫蘇點頭:“不錯!被人取笑說‘蘇子’是‘紫蘇’的種子,我合二為一自體繁殖了,這是進化還是返祖?”

裴紫蘇斜瞥著這話的版權方——餘晟。而餘晟坐在她家沙發上像半個主人,挺自在的。

姥爺大怒:“誰這麼說的?我去給他開點藥吃。”

老裴同仇敵愾:“肯定是個隻有‘二兩文化’的人,胃疼的時候吃治腳氣的藥的蠢材……”

裴紫蘇早就笑翻了,餘晟趕忙給兩個長輩斟滿酒,說些良辰美景的應景話打斷了兩個老醫生罵人。

酒正酣,夜漸深,餘晟告辭。他酒意微醺,老裴就讓裴紫蘇開車送餘晟回家。老裴和姥爺都有了醉意,說起了往事,推心置腹地唏噓。

“你怎麼把他倆都喝醉了?”裴紫蘇埋怨餘晟。

餘晟微熱,寒夜裏大衣敞懷,很是愜意。

裴紫蘇開了老裴的車送餘晟,餘晟在副駕駛的位置上醉眼迷離地看了她一路。除夕的夜路空曠冷清,餘晟的家裏也冷清。

裴紫蘇把他扶進家,她去開燈,被餘晟從身後拽住,她的臉被掰得轉向他,綿密的吻覆了上來。有酒的味道,清清涼涼的。裴紫蘇笑,回吻他。

她很快感覺到了不同,餘晟沒有淺嚐輒止的意思,隱隱中有另一種堅決。

砰的一聲炮響忽然響在窗附近,沉溺中的兩人都是一顫,裴紫蘇想推開他,低頭避過他的吻:“我得走了。”

餘晟反而把她壓在了牆上。後背的牆壁冰冷,身前是蓄勢待發的男人,裴紫蘇毛孔裏都在沁汗。

餘晟低頭,瞧她遮遮掩掩的睫毛。他的酒正在醒,這個歲末年終餘晟從未有過地高興,他可以當著這個女孩的父親的麵把她帶回自己家,好過一個人的除夕夜。

這感覺真是久違了,有溫暖的人願意和他互相趨近,他被接受、被寬容、被厚待。

心頭一點點熱蔓延開來,流淌在殘存的酒精上,星星點點地燎起了火星。冷寂裏的暖是致命的渴望,一旦有機會抓住就不會放手。

餘晟的手臂緊緊地環住了她的腰,引領著她後退,兩人腳步磕磕絆絆的。身體致命地相貼,什麼隱秘和圖謀都瞞不住。他的企圖太清晰了,裴紫蘇慌了。

沒有去臥室,餘晟旋身傾倒之際把她壓在了沙發上。裴紫蘇被擠壓得悶哼一聲,餘晟就要化在這聲歎息裏了,原始的動力在加速驅動。他撐起手臂俯視她,清冷幽暗的夜裏,她素淨得像一朵暗處皎潔的花,顫動的眸子露著怯。

餘晟笑,問:“你怕什麼?”

她不說話,身體出賣了她,她愈發柔軟。

“就在,今天吧……”餘晟說。

這話是宿命裏的種子落了地,替她決定了什麼。

裴紫蘇想過,如果他要求,她怎麼辦?在塞外沙暴的冰冷草原、在溫泉水底的窒息裏,她就知道答案——她給,她也要他。

餘晟解她的衣服,黑暗裏看不清著實費了些事。冰涼的手臂從腰際探進了她的衣服裏,兩條蛇似的攀纏遊移著。裴紫蘇的身條柔軟苗條得讓他戰栗,他難耐地站了起來,把她拉得坐起來。他拽了她打底衫的下擺從頭上脫,裴紫蘇手臂舉過頭,和頭被困在衣服裏動彈不得,腰、胸一陣涼。餘晟卻忽然停了,伸手握了她的身子。

裴紫蘇困難地自己掙脫,扯掉衣服終於透出口氣來。她已經被剝成光潔的洋蔥,羞澀地蜷縮著,也冷得發抖。但她一雙大膽的眼看著餘晟,他的身體筋骨清晰,結實有力,人體的美和精妙真是天賜。

“你真美……”他說著綿密的情話,拉開她的雙臂,鋪展她,溫熱的身體附著上了她的。

餘晟摩挲著她腰腹處的傷痕,細碎的白月牙般的斑痕:“怎麼傷的?”

“小時候的車禍。”

“可憐的孩子。”他歎息,摩挲著。

她捂他的眼睛,不想讓他看。餘晟的吻印了上去,輾轉、炙熱,他握住她的手固定在她的身下。

她是修長精巧的手術剪,他比她大一號,嚴絲合縫地覆蓋。肌膚的依戀、唇舌的愛戀,交融繾綣,他把她鋪展、揉皺,鋪展、揉皺……

蜂鳥發現了一處微綻的花,高頻率地振動著翅膀,長直的嘴小心翼翼地探進花瓣叢裏,淺嚐到了蜜,便一點點地向更深處刺去。

花被撐開,蜂鳥貪戀地撕扯著,忘乎所以地往裏鑽,它甚至變得凶狠,扯撞著、撲騰著。花無力地由著它擺弄,甚至整株植物都在瑟瑟發抖,熬不過去似的連根係都岌岌可危。

終於,它酣暢痛快地吞噬掉最後一滴蜜,植株頹然緩緩傾倒,痙攣著萎靡,像水裏漂蕩舒展的水母。

他們依偎繾綣,饜足地等待蘇醒。飽滿的親密,在知足與不知足間糾纏。

誘惑如果是一味藥,必定是罌粟,性味酸澀,微微的苦會翻起欣快如潮。那滋味兒不可輕易嚐試,會成癮,會讓人銷魂蝕骨欲罷不能。

年初一,裴紫蘇睡到中午被姥爺叫起床。若不是怕她餓死了,老裴覺得她能睡二十四個小時。

裴紫蘇去浴室洗澡,磨磨蹭蹭近一個小時不出來。老席問老裴:“你姑娘昨天晚上幾點回來的?”

“不知道,你沒記住?”

“我昨天被你小子灌多了,怎麼可能記住?”

老裴努力回憶:“就記得是在零點敲鍾之後了。”

“你就這麼當爹的?”

裴紫蘇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出來了,睡足、泡好,光彩照人。老爹和姥爺怪異地看著她。

裴紫蘇看見的是桌上的超級豪華水果籃,還有兩瓶洋酒。她過去挑挑揀揀地找了個最想吃的,問:“誰這麼早來拜年?還挺會買東西的。”

“是餘晟,一大早過來拜年,比你可勤快多了。”姥爺數落著她。

裴紫蘇微偏著頭,挑眉咬唇,表情像是被一個隱秘的心思輕輕牽起。這表情實在也沒什麼態度,她聳聳肩,手裏掂著個楊桃就走了。

姥爺笑話老裴:“女大不中留,你可要記住了,餘晟是你領回家的,不是你女兒帶回來的。”

老裴對這種結局很糾結:“不能總讓他們在外麵偷雞摸狗的,還是在眼皮子底下更放心些。”

一早餘晟登門的時候老席和老裴不比裴紫蘇好多少,夢裏聽見門鈴響跳起來穿上衣服,把頭發扒拉出個模樣,開門、收禮。

餘晟清朗英挺,教養很好,是最招人喜歡的那種年輕人。送走他,兩個老男人互相看看,再看看自己,一個去浴室挑剔發型,另一個去臥室挑衣服。

餘晟去了醫院,歲首第一天,封刀一天。護士送來蘋果,圖個吉利——新的一年醫生和病人都平平安安。

病房裏病人的情況都很好,整個醫院都不是很忙。餘晟早早地離開了醫院,車開到裴家樓下他上樓敲門。

“姥爺和老裴去看瓷器展了。”

“你怎麼沒跟著去?”餘晟跟在裴紫蘇身後。

裴紫蘇在給他衝茶,不說話。

進門後,她就在躲閃他的注視,耳後細膩如瓷的肌膚有異常的紅,出賣了她的心思。餘晟吻在了那裏,她有輕微的緊張。他雙臂環住她,手握住她的手,放下茶葉和茶杯。她很順從。

餘晟的齒沿著她的下頜細咬,卻並不吻她的唇,向下咬過她的喉、頸,到鎖骨……

裴紫蘇仰起頭,有輕微的顫。餘晟把她轉得麵對自己,她的腰被緊扣在他的腹前,他逼迫她看著自己。

裴紫蘇眼色水亮,感覺到了昨晚讓她衝向極樂的緊繃。

餘晟不放過她,問:“是在等我嗎?”

“不是。”她嘴硬。

餘晟動了她一下,裴紫蘇臉燒得紅豔。

“說真話。”

“是……腿疼,走不快,不敢跟他們去……”

餘晟笑,俯首深吻他的女孩。

門忽然有鑰匙轉動聲,兩人分開,裴紫蘇轉身。身後門開,是姥爺的聲音:“小餘來啦,正好,快下樓去幫忙,我們買了個陶瓷的大魚缸,搬不動……”

餘晟下樓,裴紫蘇閑閑地站了會兒,懶洋洋地煮水沏茶:“看個瓷器展就被推銷買了魚缸。女人敗家是精打細算,男人敗家都是不走腦子。”

餘晟登裴家的門,如果畫一條曲線表示就是從零直接跳轉到最高的峰值,沒有任何過渡。看在過年要團聚的分兒上,餘晟挺仗義地沒單獨拐走裴紫蘇,而是領了老裴和姥爺一起組了個四人團,逛花市、吃火鍋、去遊樂場、去電影城、掃貨……

晚上送姥爺和老裴到家後,餘晟要繼續帶裴紫蘇走,怎麼會有反對?餘晟你明天有空再來,咱們再去玩。

車上,裴紫蘇問:“可是我要跟你幹什麼去?”

“去醫院查個乳腺B超,我和B超大夫約好晚上帶你過去。”

B超做完,醫生把報告單給了等在外麵的餘晟:“沒事兒,乳腺增生,有個小結節,這個你比我懂。”

她回頭又對裴紫蘇說:“定期檢查,有異常就把那個結節做掉,就讓餘晟給你做手術就行了,這是有高級專家護駕呢。”

從醫院出來裴紫蘇後悔,不應該讓餘晟去聯係的,這可讓B超醫生怎麼想,餘晟是怎麼知道她那裏長了東西的?

裴紫蘇啊地叫一聲,臉埋在座椅裏。

餘晟不覺,開著車,叮囑她:“……得這病的人都脾氣不太好、心事重,或者是經常慪悶氣,你改改脾氣……”

“喂,我家,我家!”裴紫蘇連連拍著前麵的座椅。

餘晟不減速,車子掠過裴家小區門口:“去我家,你爸同意的。”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裴紫蘇覺得老裴要負主要責任。

每個人赤身裸體地來到世上,迎世間風雨,衣冠蔽體藏匿了傷痕,也讓它隔絕、孤獨。撫觸和歡合的美好像融融的暖潮,當吟哦間能痛快地叫出心裏的名字,便心甘情願到願意為此碎裂。

裴紫蘇的羞澀漸漸蛻化,她願意展現自己的魅力給他看。當餘晟的指尖等待著她頸後彙聚的汗滴時,她才感受到什麼是男人的柔情。

太幸福,好像是在頂峰了。裴紫蘇莫名地擔心:“一輩子都能這麼好嗎?好像不太可能。”

餘晟笑話她瞎操心,裴紫蘇也傻笑。

春節假期就是個炮仗,藏一年,放一下,響兩聲,沒了,再等一年。正常上班後這年假就像沒來過,一切又都是常態。

正式上班的第一天,餘晟排了三台手術。移植中心的效率很高,已經給他配了幾名一線的住院醫師,餘晟專心做高難度大手術,已然是挑起了半壁江山。下班後中心主任把餘晟叫了過去,半年後有一場全國範圍的肝膽胰外科手術大賽,本院隻有一個名額。中心主任從肝膽胰外科的嶽主任手裏把名額搶下來,為餘晟爭取到了。

主任安排:“準備好參賽的手術視頻。參賽的雖然都是中、青年醫生,但個個都是高手。評委裏有兩名院士,名次靠前都很不容易。”

餘晟沉默。

主任問:“還有事嗎?”

“中心有很多醫生,我剛來沒幾天。”

餘晟的反應淡漠,主任皺眉:“不想參加?還挺謙虛?”

“想,有些顧慮。”

“迂腐,資格隻給最優秀的人。”

“我參加!”餘晟說,“我可以。”

下班後餘晟去了裴紫蘇家,姥爺明天一早就走,送行宴。

老裴從書房翻了酒出來,這兩天的酒都是他的心血收藏,再加上今天知道了餘晟被推薦參賽,鴻運當頭,一高興,老裴翻出了壓箱底的,把準備在裴紫蘇出嫁那天喝的酒都拿出來了。

裴紫蘇站在廚房的門邊,就在餘晟身後。老裴看見她神色不太對,還對他悄悄地勾手。

老裴走過餐桌,去了廚房。裴紫蘇示意他看餘晟的頭和頸,這一次很清楚,他在震顫,就在她眼皮子底下。

詭異的震顫,高頻率、小幅度,如蜂鳥的翅。而餘晟自己完全沒有感覺到。

裴紫蘇看老裴,求助。老裴不動聲色地坐下,把紅酒瓶遞給餘晟。餘晟接過來開酒,動作流暢穩定,把紅酒倒進醒酒器裏,手也很穩。

老裴站起身,去了書房。裴紫蘇過了一會兒也去了書房,老裴在書櫃裏翻書。

裴紫蘇走過去:“第三次了,第一次是姥爺來的那天晚上,光線暗,我以為自己看花眼了。第二次是他下了手術,手術室的護士告訴我說他低血糖。”

老裴看看她絞緊的雙手,繼續翻書:“現在他沒有空腹,不是低血糖。明天上班讓他去找神經外科的醫生看一下,要做些檢查。如果是震顫類的病,對常人來說不影響生活,這類病下麵又分好幾種類型,確診是哪一種吧。你去問問他有沒有家族史,這很重要。”

震顫類的病裏,最著名的就是帕金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