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在老爸的協助下，老宅很快收拾好，還派了不少家裏有資曆的傭人過去。
我帶著周遇安母子直接搬了進去。
這套古色古香的蘇式園林很快就虜獲了婆婆的心，從進門開始便到處逛，舉著手機不斷自拍。
一會兒便沒了影。
直到我們把行李安置好，回到廳堂，婆婆才一臉驚喜地出現。
還換了一身暗紅色的蘇繡旗袍。
「兒子，你看我這身好不好看？」
她興衝衝地繞著周遇安轉圈兒。
嚇了他一跳：「你哪兒來的旗袍？？」
「就臥室裏掛著的啊。」
婆婆理直氣壯，「掛在我臥室裏的，不就是小瀾送給我的嘛！」
「我沒有往臥室裏掛旗袍。」
我一臉無辜地看著她。
頓了頓，又朝她走近兩步，緊盯著她身上的旗袍。
「媽，您進的是哪間臥室？」
我目光幽幽，婆婆頓時也沒了底，說話有些虛。
「不是西邊院子裏那間嗎？有個你們家的傭人給我指路，我才過去的……」
「西邊？」
我頓時嚴肅看向廳堂裏的所有管家傭人，「你們怎麼能給我婆婆亂指路？婆婆的臥室不是安排在東院麼！」
一眾傭人憋了許久，不知是誰才小聲嘀咕一句：
「可是，從小姐進門到現在，我們一直跟著管家就沒離開過，怎麼給老太太指路啊……」
婆婆頓時不高興了：「你們這意思是覺得我在撒謊？怎麼，看不起我是農村來的，所以連我的話都不帶相信是吧？」
「不就是一件破衣服嘛？得得得，我不穿就是了！」
她不耐煩地扯著領口的花扣。
見狀，我快步上前扣住她的手腕，製止她的動作。
「對不起，媽，這不是什麼破衣服。」
我微偏腦袋，淡笑看著她，「這是我奶奶生前最珍愛的蘇繡旗袍。」
「您誤入的，是我奶奶生前的臥室。」
8
婆婆臉都綠了。
「怎麼是死人穿過的衣服……」
她晦氣地嘀咕了幾聲，又在忌憚與衣裳珍貴間為難，扯也不是，不脫又不是。
周遇安趕緊跳出來打圓場。
「這應該是誤會！媽，您還是快回屋先把衣服換下來吧！」
說著又轉向我，一臉誠懇，「對不起瀾瀾，我相信媽她不是故意的……」
「沒事沒事。」
我笑著搖搖頭，「說到底還是傭人沒鎖好奶奶的屋子，還亂帶路導致的。」
「好了，媽一路勞頓，你快帶她回屋好好休息吧。」
我看著周遇安一臉尷尬地拉著婆婆回屋。
旋即到庭院裏找了個小涼亭坐下，打開手機監控。
果然。
周家母子一進屋，婆婆便再忍不住，亂沒好氣地開啐。
「這江瀾是怎麼回事啊！一來就拿死人的衣服給我穿！她是要晦氣死我嗎！」
周遇安瞪了她一眼：「媽！明明是你隨便亂碰別人的東西！」
「那我怎麼知道是別人的，我就以為是給我準備的啊……」
婆婆脫下旗袍，跟扔垃圾似地將旗袍甩在地上，繼續嘮叨。
「真是晦氣死了！江瀾也是，死人的東西怎麼還留在屋裏，我們好不容易找個清淨的地方給她安胎，她這麼做豈不是要給我孫子染上不幹淨的東西！」
「媽！你別老說江瀾！」
周遇安趕緊捂著他老媽的嘴，有些顧慮地往窗外瞧瞧。
壓低聲音，「我拜托你，在孩子生下來之前別去招惹她！你一不小心惹毛她了，會壞了我的計劃！」
「那你媽我也不能淨被人欺負吧！」
婆婆本能地啐回去，「反正都要三代還宗，這大房子，這一切遲早不都是咱們的？」
「等著，她現在的氣焰遲早要被我……」
「媽！隔牆有耳！」
接觸到周遇安幽冷的視線，婆婆一頓，剩下的話隻得噎回肚子裏。
聲音也蔫了。
「行，我多注意就是了。」
我笑著關掉監控。
這一家人果然早就有三代還宗的打算了。
不過婆婆，光您自個兒多注意怎麼夠。
今晚，好戲才正式開始呢。
9
入夜，我在臥室裏整理那件被揉皺的旗袍。
撫著上頭的祥雲花紋，思緒回到兒時，奶奶穿著它，抱著我在亭子裏小憩的光景。
奶奶曆盡千帆，從舊時代，走到了女性終於有機會站起來的新時代。
她始終認定，女性也擁有淩駕一切的實力。
她直到臨終都致力於女性公益，是為數不多的大慈善家。
她也教了我很多，教我獨立，教我強大而自信。
終究是我妄自菲薄。
以為周遇安入贅，就是我的勝利。
以為好好教育江謹，就能改變他基因裏的惡劣。
思緒被一襲從背後圈來的擁抱打斷。
「瀾瀾，白天的事，我再次替我媽向你道歉。」
周遇安放軟嗓音，抱著我像小奶狗般撒嬌，「姐姐，你今晚想怎麼對我撒氣都可以，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我心下冷笑。
能克製自己的XYY基因到這個份上，還真有你的。
「我本來就沒生氣啊。」
我抬手拍拍他的臉。
旋即指向一旁的熱牛奶。
「家裏離公司遠，你明天得早起去上班，快休息吧。」
「還是姐姐心疼我。」
他見我確實沒有不好的臉色，似是暗暗鬆了口氣，端走牛奶。
喝了沒多久，人便像死魚一樣昏睡在床上。
我再次打開監控，婆婆臥室那邊，她也喝了管家親自送去的熱牛奶，準備休息。
抬手再度撫上旗袍的刺繡，我低聲輕笑。
深夜，東院傳出了一陣陣驚恐的尖叫聲……
10
天蒙蒙亮，周遇安便已驅車前往市區。
清晨我來到餐廳，隻見婆婆臉色慘白，頂著兩顆黑眼圈耷拉在飯桌前。
看見我，她一個激靈直起身，滿眼恐懼。
我關心地走上前：「媽，您怎麼了？沒睡好麼？」
張了張嘴，視線移向我的孕肚，似又把話咽了回去。
改口訕笑：「是有點認床……還做了個噩夢。」
說著她又呸呸兩聲，「瞧我這嘴！怎麼能在我大孫子麵前說這種不好的話！」
「這有什麼的。」
我坐到她的對麵，給她遞了一盅湯，「您沒睡好，這是我家大廚的拿手好湯，能幫您滋補提氣的。」
用餐的同時，家中傭人們在我身後的廚房裏竊竊私語。
「聽說東院昨晚出怪事了呢！」
「是啊，有人說看到老夫人走進東院，去的還是老太太的臥室呢……」
「哇塞，這麼超自然？？」
「說老太太現在這個憔悴樣子，就是昨晚被老夫人教訓過了。」
「嗬，誰讓她亂穿老夫人的旗袍，還誣陷是咱們給她帶路……」
婆婆越聽，臉色越是發白。
最後是湯也喝不下，回房補覺去了。
我優哉遊哉地用完早餐，看過窗外一片晴好的光景，旋即吩咐管家。
「趁著今天天氣不錯，把衣櫃裏那些衣服被子什麼的都拿出來曬曬吧，順便去黴味。」
「好的。」
婆婆回去歇息到快中午才再出屋。
一踏入院子，正好碰見我指揮著傭人們曬衣服曬被子。
看見我麵前掛著的一件件精美衣裳，她怔愣了下。
視線很快聚焦到其中一件白色繡暗紋的旗袍，婆婆瞳孔驟縮，似難以置信地倒吸一口涼氣。
「這、這衣服是……」
「這是我十八歲成人禮時，奶奶送我的生日禮物。」
我拿下旗袍往身上一比，朝婆婆笑道，「媽您看，是不是很好看？我現在有孕肚了，也不知道還穿不穿得下，我得試試……」
不等她回答，我便先回了屋，把旗袍換上。
婆婆一路跟著我，看見我換好衣服出來，整個人頓時恍惚了幾下。
驚魂不定地指著我：「你、你！」
「怎麼了媽？」
我故作疑惑地朝她走近，反倒嚇得她連連退步。
「你不要過來！」
婆婆突然大吼一聲，接著又像是瞬間清醒，慌忙解釋。
「我可能還是沒休息好，我再回去睡會兒……」
她三步一回頭地走開，眼裏漸漸多了幾分懷疑。
待她離去，管家來到我身邊，笑著稱讚。
「小姐和老夫人是越發像了。」
「瞎說，我還差得遠了。」
11
接下來的一陣子，婆婆依舊被「噩夢」叨擾得無法入睡，臉色越來越差。
我一關心，她卻支支吾吾，什麼也不願說。
眼底的懷疑倒是更重了。
直到某天傍晚。
周遇安發消息說今晚有多個重要會議，不回家了。
吃過晚飯，婆婆突然來到我的房間。
「小瀾啊，反正兒子今晚不回家，我、我可以跟你一塊睡麼？」
她拉著我的手作哀求狀，神色分明帶著試探。
我沒有拒絕。
婆婆今晚很是謹慎，不但沒喝管家送來的晚安牛奶，還特意等我喝下安胎藥睡了，才熄燈上床。
一來便死死抱著我的手臂，生怕我跑了似的。
直到後半夜。
我的臥室吱呀一聲，被緩緩推開。
昏暗中，婆婆嚇得快要把我的手臂都給掐斷了。
聲音不斷顫抖：「誰，是誰？？」
房門的方向傳來一聲蒼老低啞的輕笑。
「昨晚咱們還聊得那麼愉快，怎麼，你這就忘了我啦？」
細碎的腳步聲越發靠近床畔。
「怎、怎麼不是你……」
婆婆驚愕之餘，嚇得瘋狂搖我的肩，「小瀾，醒醒！你快醒醒呀！」
我繼續裝睡。
「你竟敢打擾我小孫女睡覺！」
蒼老的聲音似怒極，緊接著隻聽婆婆尖叫一聲，忽被拎走。
痛罵聲從庭院裏傳來，「我不是讓你帶著你那圖謀不軌的兒子趕緊滾蛋麼！都幾天了？你怎麼還在這！」
「看來你是一點兒也不怕我去找你兒子呀……」
我慢悠悠睜眼，往外窗外瞧去。
隻見婆婆被那白色旗袍的背影摁在假山上，尖叫得嗓子都啞了。
她一個勁地辯解：「你瞎說！我兒子哪有圖謀不軌！你這是汙蔑！」
「嗬，周遇安幹過的那些勾當，逃過人眼就罷了，還能逃過我的眼睛？」
「我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不珍惜！等著，我這就給我兒子我孫女托夢，讓他們看清你這小兔崽子是什麼貨色！」
下一秒，一襲濃煙自四麵八方朝婆婆二人湧去。
我拿起手機打開閃光燈，朝庭院裏晃了晃。
故作訝異地大喊：「怎麼有那麼濃的煙？誰在院子裏幹什麼！」
話落，那襲白色身影借著煙霧的掩蓋迅速消失。
管家傭人們這才從各個院門現身，撲散濃煙後，將已經被嚇恍惚的婆婆扶起。
「小瀾，你，我……」
見我匆匆朝她走來，婆婆語無倫次了一番，直接暈倒在我懷裏。
12
一早婆婆醒過來，便鬧著喊著要去找什麼老先生來「看房子」。
「兒子，這房子鬧鬼！不能住！不能住！」
接連幾天的驚嚇，她早就魂不守舍，扒拉在周遇安身上胡亂囈語。
把周遇安嚇了一大跳：「瀾瀾，媽這是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
我一臉無辜，「我後半夜被動靜驚醒，就看見媽暈倒在庭院的假山上，才和管家一塊將她扶回來的。」
「當時周圍好多煙霧，好像還聽見媽提到我奶奶之類的……」
我話音未落，婆婆突然一個激靈，朝我撲過來。
「閨女你聽錯了，聽錯了！我什麼都沒有說！」
看著她激動的樣子，我朝周遇安無奈聳聳肩。
周遇安當然也知道他老媽的脾性。
「媽，你別每天神神叨叨的，都什麼年代了，現在要講科學！」
「你不準去找什麼老先生來看房子，你這跟懷疑瀾瀾家有什麼區別？」
他的語氣間帶著往日少見的煩悶。
這幾天老爸給他下了不少的難題，也暗中收回了一些權限。
若再惹我不快，他的計劃可就要亂套了。
「瀾瀾你看著點媽，絕不能讓她去做找那些亂七八糟的人！」
周遇安得趕著去公司，也沒能再多說什麼，留了叮囑便匆匆離開。
我隻好寸步不離地跟著婆婆。
但我也是個要好好照顧自己的孕婦呀。
於是趁著我吃完午飯做胎教的間隙，婆婆還是逮了機會暗自聯係了人。
臨近傍晚，她悄悄地將一個老頭兒從後門放了進來。
老頭兒一進門便臉色大變：「周嫂子，你這屋子可厲害得緊啊！」
「什麼！真的有東西嗎！」
婆婆趕緊拉過他低語，「哥，你有沒有辦法鎮住她？或者直接收了也行！」
老頭聞言皺眉：「可這兒是人家的地盤，沒有主人的允許擅自動手，我不就跟這家主人結下梁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