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宇文賦也認出了那個人,賊眉鼠目,滿臉橫肉,他真是想不明白,書畫街上最知名的書畫店雲墨軒的掌櫃竟生出這麼個兒子,這樣的人居然賣書畫真是倒人胃口!
那人滿臉諂媚地笑道:“怎麼大公子今日有空出來逛逛?您若是要什麼名家字畫,古人真跡,我們雲墨軒都有,隻要您看上,小人這就叫人送到府上去。”
宇文賦看了一眼道:“我對貴店的畫不感興趣,倒是想問問,那人怎麼得罪你們了?”
那人斜眼瞪了一眼文鴻加道:“這人不識抬舉!來這地麵上賣畫倒也罷了,居然隨便幾個錢就賣了,搞的咱們店裏都沒生意了,活該挨打!”
宇文賦不動聲色,把扇子交給身邊的仆人,自己纏了寬大的衣袖,突然抬手就是狠狠一拳,正打在那人的鼻子上。
那人捂著臉向後跳去,一抹,隻見手上全是血,卻也不敢如何,心下暗忖:那窮小子衣衫襤褸,應該不是王府的人。眼下隻好低頭道:“想是小人們狗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大公子的朋友。小人們這就給那位公子陪不是。”說著向打人的四個小廝罵道:“愣著幹嘛?還不快點跟道歉?”
宇文賦冷冷道:“不用了!道歉就免了。但是,從現在起,他在這條街上想幹嘛就幹嘛,哪怕賣畫不要錢呢!你們敢靠近他五尺之內,要你們狗命!趕緊滾!”
那幾個人聽說連聲答應,然後抱頭鼠竄。
眾人見無事了,也漸漸散去。
文鴻加臉上早是青一塊紫一塊了,他沒覺得疼,他心裏唯一想的是:幸好看見他如此狼狽模樣的人不是公主。
宇文賦端著他的下巴瞧了,叫人立刻買藥去。看他傷的也不嚴重,忽然笑道:“鴻加,你愛上的那位歌妓呢?何不帶我去瞧瞧。
文鴻加一愣,他隨口胡編的理由現在都忘記了,也笑道:“大公子不要取笑了,哪裏有什麼歌妓啊。”
宇文賦不禁生氣:“我就知道你在胡說八道,既然不是你做的,又何必承認呢?現在好了,把自己整到這步田地!”
文鴻加悵然道:“既然公主想讓我離開,我當然會如她所願。”
宇文賦聽了,心下立刻明白了。原本他就懷疑回風的話,現在看來,還真是回風在胡說,那背後肯定是妹妹擺的局,至於原因,他也猜到了。想起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在邀月廳的話,不禁滿是愧疚。
當下說道:“玉奴她這麼費盡苦心,也是為了你好,你不要怨她。說到底竟是我的不是呢,那日在園子裏不應該嗬斥你們。也許是我想的太多,事情或許沒那麼嚴重呢。”
文鴻加:“我當然明白公主的心意,又怎麼會怨她呢?也許這樣,對我們都好。”
宇文賦俯身撿起地上的一副殘畫,滿臉憂愁,問道:“你怎麼辦呢?難道打算以後就這麼過下去嗎?賣畫這種事又辛苦又不賺錢,一日也畫不了幾張,隻能勉強維持溫飽。”
文鴻加卻笑道:“君子知命不憂,以後的路我已經想好了,當下我隻要好好的活著,然後多賺一些盤纏。”
宇文賦驚道:“怎麼你要離開長安嗎?什麼時候?去哪裏?”
文鴻加的笑容略帶惆悵:“恐怕是要離開的,日子連我也知道,至於去哪兒——”他抬頭望了望天空,仿佛望向連他也不知道的遠方,“我也不知道,總之會很遠很遠,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了。”
宇文賦急了:“究竟你要去哪兒?難道要回家鄉蜀地去?山高水長,又是亂世,何必非要回去呢?你若在這裏,我至少能幫的到你。”
文鴻加笑道:“有些事誰也幫不到,不過眼下,你倒是可以幫我籌點盤纏。”他知道大公子向來大手大腳,錢財小事他才不會在乎。當然,他文鴻加也不在乎,但是他必須籌些錢,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用到,說不定很快。
宇文賦大笑:“別的我也許幫不上,但是錢財,你隻管放心好了,要多少都有。我回頭就讓人送來。對了,你如今住在什麼地方?”
文鴻加:“離這裏不遠有個報恩寺,那裏的方丈見我琴棋書畫都通,竟以我為友,留我在那裏常住。”
宇文賦想了想:“那個地方我知道的,回頭差人跟你送去。這畫就不要再畫了,沒的費心勞神。”
文鴻加道:“你出來了這半日也該回去了,小心王爺找你。另外,今日的事不要告訴公主。”
宇文賦歎口氣道:“知道了,我肯定一個字也不說,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