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隊扳過卞新生的臉端詳了一陣,回頭問老辛:“鬧玩兒都玩破嘴巴了?”
老辛連忙用袖口給卞新生擦嘴:“都怪我,都怪我,可能是我剛才拉架用力過猛了一點兒……老卞,你沒事兒吧?”
卞新生打開辛明春的胳膊,怏怏地橫了一下脖子:“楊隊,沒事兒,林武這是讓人給當槍使了呢。”
楊隊一哼:“你不要這麼陰陽怪氣的說話,誰是誰的槍政府明白。我讓你叫的人呢?”
我的心頭一緊,慌忙站到了楊隊跟前:“報告政府,犯人胡四在這裏。”
楊隊看了看我,把頭一擺,背著手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林武瞅瞅楊隊的背影,再瞅瞅貼著牆根往監舍踉蹌的卞新生,“嘿嘿”笑了,像個沾了鄰居寡婦便宜的無賴。
走廊上的人“呼啦”一下四下散去,跟電影院散場一樣。
4.聽林武扯淡
我跟在楊隊身後,不幾步來到了走廊頭上的辦公室門口。
屏了一下呼吸,我畏畏縮縮地喊了一聲“報告”。
門打開了,一個很年輕的隊長站在門口,眯著眼睛看我:“你就是胡四啊,還很麵善呢。進來吧。”
一時間我很感動,看看,人家這才叫素質呢,拿咱當人看。
我覺得他很像我的一個同學或者同事什麼的,感覺很親近。
這位隊長的年齡跟我相仿,他不會真的是我當年的同學吧?心一沉,我忽然發覺自己的這個想法十二萬分的奢侈。
屋子裏已經蹲了一溜人,都是今天剛下隊的夥計,臉上無一例外地帶著惶恐與茫然的表情。
楊隊簡單介紹了一下中隊的情況,衝年輕隊長一點頭:“小於,給他們點名,然後讓大家過來領牌牌。”
於隊長從背後掏出一遝子名片大小的紙牌,抽出一張:“張崇彪!”
大膘子忙不迭地站了起來:“有!”
“拿著,”於隊將紙牌遞給大膘子,“記住自己的號碼,一會兒回監舍交給組長就可以了。”接著往下念,“胡四!哦,這個不用喊‘到’了,我見過的。呶,回去把牌牌兒交給辛明春,他會給你安排工作的。”
分完牌牌,於隊從牆角拎出了一捆灰藍色的衣服:“大家排好隊,按照牌牌上的號碼過來取自己的衣服。”
我要告別便裝,穿國家“製服”啦……不錯,從今往後咱也是國家的人了。
等大家爭先恐後地領完了衣服,我順手撈起了我的那一套——0911,好吉利的號碼!
大家人手一套勞改服,像在商場的試衣室裏似的上下比劃,唧唧喳喳很是興奮。
楊隊站起來打了一個哈欠,對於隊說:“我先走了。有些事情你單獨跟胡四交代一下就可以了。”
大家都走了,於隊推過一條凳子,示意我坐下。
我沒敢坐,於隊笑了:“不用怕,坐下。”
我站起來,往他那邊靠了靠,終究還是沒敢坐,我是真的被折騰怕了。心想,我一坐下,你撲通一腳!我跌一跤那倒沒什麼,可你的腳就要遭罪了,我這瘦骨磷磷的身板兒不把你的腳硌壞了才怪。你捂著腳跳高,我就嚴管的伺候啦。這倒還沒什麼,怕的是你練過佛山無影腳什麼的,這一腳出去,我——“嗖!”腦袋插到鐵窗欞子上,你說這算是越獄還是算“掛大油”(上吊自殺)?萬一往後抽腦袋的時候把脖子掰斷了,傷及中樞神經,連累到下半身,那可就……俺可是個童男子啊。
於隊見我期期艾艾不敢動彈,把手一搖:“不坐就算了。聽說你以前在單位搞過宣傳?”
一聽這話我放下心來:哦,原來如此!看來“政府”還真想讓我參加文宣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