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同胡克艱逃走的消息一起來到棗林街,專案組那時剛剛部署完對沈放、駝子的追蹤,大家正走出小會議室,包俊海一邊接電話,一邊招手讓他們全都回來。
“是,我們馬上研究……”包俊海瞧瞧重新坐下來的專案組成員,他說,“我們行動計劃要改變。胡克艱跑了。”
屋內的空氣驟然凝固。胡克艱逃走消息傳來,大家都為之愕然。
田豐眉頭緊鎖。他打破沉靜,說:“這個時候他跑了,給我們工作增添新的壓力。”
是啊,追蹤“藍雀”團夥兩名幹將的關頭,出現胡克艱逃走的異常情況,形勢變得異常嚴峻。
“倪廳長提示我們,胡克艱可能要潛回三江。”包俊海說,他推想:逃脫不去外地而回三江,明擺著不是為藏身。那他要幹什麼呢?幫助‘藍雀’做最後的掙紮?
“垂死掙紮。”田豐看見一個凶悍的殺手飄飄走來,“破釜沉舟!”
“當然,三江情況他熟悉,便於長期潛伏。”包俊海說,他望眼窗外,語調兒沉沉地說,“來者不善啊。”
胡克艱今天從監視下逃脫。夜幕低垂時分,他乘坐一輛出租車駛進三江郊區,然後換乘市區出租車,直接去了一條他認為安全的街。在街上打了電話,很快沈放開車來接他,他們沒有去藍狐養殖場,而是去了沈放一直藏身的住宅。
“這裏是?”心虛的胡克艱進屋,掀開窗簾朝外看看,問。
“三江最安全的地方。”沈放用腳尖點下地板,說,“樓下是市檢察院批捕處一位副處長家。你們公安局沒搜查過檢察院家屬樓吧?”
胡克艱心裏踏實了許多,坐在沙發上,說:“有吃的嗎,一天沒吃東西。”
“一個月不出這屋子,渴餓不著。”沈放的給養充足:冰箱、冰櫃塞滿副食品,儲藏室摞十幾箱子方便麵。他切盤火腿香腸端來,還有豆腐幹之類下酒菜,拎過瓶高度數白酒,“給你接風洗塵。”
胡克艱餓透了,狼吞虎咽,竟讓香腸給噎了。說:“呃!呃!軟禁的滋味太難受。”
“自從你走後……”沈放把三江發生的事情對他講了一遍。
“三江的事情我猜到了。”胡克艱憂心忡忡,頹然地望著沈放,吟了一句古詩:“無可奈何花落去。”
胡克艱眼前出現一種景象:陽光漸暗,天空突然陰沉,三江城市灰白一片,街樹在陰沉中猝然死去,天空繼續灰暗下去。這種感覺在三個月前省廳通知他報到起,始終沒離開他。
省廳組織偵破一起K市印刷廠廠長雇凶又殺凶的案子。胡克艱和同時抽調到專案組的雁灘市刑警支隊嶽副支隊長住在一起。案情並不複雜,廠長對書記有仇,雇凶將書記殺掉,廠長又親手殺掉殺手。但是,由於廠長又被書記的兒子殺死,書記兒子又自殺,這就使案子變得錯綜複雜。
胡克艱離開三江那一刻心裏就明白,這樣一起凶殺案需要全省範圍內調集幹警偵破嗎?即使需要這樣做,省城內有數千名警察,刑偵精英雲集,非舍近求遠從外市抽人嗎?明顯田豐一手操縱,通過省廳調開自己,掃清障礙,重新調查冉江命案……幾個月來,他忍,隱忍不言,尋找機會,逃回三江。
嶽副支隊長表麵客客氣氣,虛心向老刑警學習。胡克艱認為這是“表麵文章”,他的真正任務,是監視自己的行動。甩掉這條尾巴,簡直是小菜一碟。胡克艱尋找的不是從嶽副支隊長監視下逃走的機會,而是密切注視三江方麵的情況。張克非被抓、邱老六死掉、朱良落入警方手中,天剛被擊斃……三江形勢的發展,他聞知如驚弓之鳥,依稀聽見逮他的人的腳步聲移近,然後聽見自己所戴的鐐銬聲音搖來晃去。再呆下去,就等於束手待斃。逃走!他在若無其事的情形下若無其事地逃走,體現刑警一生的本領。他回三江對一個仇人的尋找,心裏明白自己即將走上生命傾斜下去的路。他說:“給我弄支威力大點的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