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屍案調查科》(6)(2 / 3)

“哦!”葉茜聽到“小便失禁”幾個字,臉頰微紅,點了點頭。

明哥剛解釋完,扭頭又看了一眼屍體,突然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幾步走上前,一把撕開被老賢標記好並封口的物證袋,從裏麵拿出了死者下身穿的那條黑色褲子,然後快步走到陽台邊,對著光亮處仔細檢查。

一分鍾後,他又幾步走到屍體旁邊,俯下身子,用力聞了聞死者的頭發,然後轉身發瘋似的在室內找尋。

“明哥,你在幹什麼?”我看著他怪異的舉動,跟在他身後問道。

他沒有搭理我。突然他走到臥室內,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一件紫色半透明睡衣,放在鼻前聞了聞,接著又跑到了衛生間內,擰開一個圓柱形玻璃瓶聞了聞。最後他把睡衣和玻璃瓶拿到了客廳的茶幾上,對我們說道:“熟人作案,而且這個熟人跟死者的關係非常不一般。死者很有可能是在熟睡的過程中被殺死的。”

“什麼?熟睡的時候被殺死的?冷主任,你是怎麼分析出來的?”葉茜一腳上前,激動地拽住了明哥的右胳膊,趕忙問道。

明哥很不習慣地把右手輕輕一收,放在口袋之中,對我們解釋道:“剛才給葉茜解釋問題時,我注意到了一個細節,死者在死後出現了小便失禁的情況,但是我發現,隻有死者的內褲上有大片明顯的尿漬,而外褲上卻不明顯。現在六點多了,室內氣溫都能達到25度,死者的黑色褲子又是貼身穿著的,隻要死者小便失禁,那在褲子上肯定也會有大片的尿漬,而我卻沒有看到這個現象。”

“明哥,你是說,嫌疑人把死者殺死後,又給她重新穿了一條褲子?”我瞬間明白了明哥的意思。

“對,你說得沒錯。”明哥點頭說道。

“那這跟熟人又怎麼扯上關係的?”葉茜站在一旁認真地問道。

“我剛才注意到死者的頭發很有光澤,而且散發著一股清香,因此我可以判明,她一定是使用了某種護發用品。而且你們注意到沒有,死者的頭發根部現在還處於沒有完全幹燥的狀態,這表明她在死前剛剛洗過頭,而且用過護發用品,也就是我從衛生間找出的這瓶護發素。這種味道有種淡淡的茉莉花香,很容易辨別。我在臥室中找到了這件半透明的紫色睡衣,這件睡衣上半部分有茉莉花的味道,下半部分有臊臭味道。從這一點我能判斷出,這件半透明的睡衣才是死者生前所穿的衣物。”明哥舉起他右手中的睡衣對我們說道。

“死者生前穿著半透明的睡衣?”我捏著下巴仔細地考慮著明哥給出的線索。

“根據報案人所說,死者是在下午一點到五點之間遇害的,從時間上看,死者有午休的可能。而且這件睡衣是在臥室被發現的,這表明,嫌疑人是在臥室裏給死者換的衣服。在臥室裏穿著睡衣還能幹什麼?”

“隻能睡覺。”我聽後點了點頭。

“還有,房門上沒有被撬痕跡,這說明嫌疑人要麼有鑰匙,要麼就是直接敲門進來的。死者能給嫌疑人開門之後還躺在床上睡覺,說明這個來訪者跟死者不是一般的熟,死者對他很放心,要不然不會有這種舉動。接著咱們再看看死者脖頸上的不規則的瘀痕。”

明哥緊接著走到屍體旁邊,指著一道青紫色的痕跡說道:“從這道瘀傷上可以看出,死者是在平躺狀態下被掐死的,這一點結合屍體背部的屍斑也能分析出來。你們再看看死者的雙手,緊握沙發墊,這一點根本不符合常理,就像小龍說的,一個人要是被人掐住脖子,第一個反應應該是抓、握等本能掙紮反應,怎麼可能用手去抓沙發墊?這一點也是嫌疑人故意偽裝出來的,為的就是讓我們相信,死者是在沙發上被殺死的,從而掩蓋他跟死者之間的這層關係!”

“死者家中除了她自己,就住兩個人,一個是保姆,一個便是死者的丈夫,難道嫌疑人是他們其中的一個?”我瞪大眼睛說出了我的猜想。

“不排除這個可能,咱們等現場處理完畢,所有的物證結合在一起,再做一個係統的分析!”明哥對我們說道。

五蛻變

兩個小時後,物證被帶回了技術室,屍體被送往殯儀館解剖室。我們一到單位便分頭工作起來。明哥和胖磊負責解剖,老賢提著檢材推開了理化實驗室的房門,我則在痕跡實驗室內,準備對現場提取的足跡和手印等進行細致的分析。葉茜和刑警隊的同事負責看管這個案件中最重要的兩個關係人——保姆吳翠苗和死者的丈夫劉建良。

對於物證的處理工作,可以用緊張刺激去形容,因為任何一個細節都能導致偵查方向發生巨大的變化。就拿明哥來說,他能通過一條褲子推斷出是熟人作案,如果他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很有可能導致偵查方向的偏失,耽誤破案時間不說,甚至還有可能造成案件不能偵破的窘境。這是我學習回來第一次單獨在實驗室內處理痕跡,所以我顯得格外小心、謹慎。

四個小時之後,我們幾人坐在了會議室內討論痕跡物證處理的情況,當然這裏麵肯定少不了葉茜,而刑警隊的偵查人員則規規矩矩地在外麵等候。這是明哥自己定的規矩。因為我們技術室主要的工作就是處理案發現場的物證,隻有所有物證串成一條證據鎖鏈,才能去指導破案,所以技術人員之間的會議是極具專業性的,如果參與的人多了,難免會七嘴八舌地問個不停,因此為了盡可能地節省辦案時間,明哥規定,這種會議,不允許刑警隊其他偵查人員參加,我們討論出來結果,他們按照線索去偵查便可。

此時明哥坐在會議室的正座之上,我跟胖磊坐在明哥的左手邊,葉茜和老賢坐在明哥的右手邊。

明哥環視一周後,翻開筆記本,把目光落在了我身上:“這個案件,由小龍先來說說。”

聽到他喊我的名字,我有些驚訝,因為按照以往的程序,都是明哥最先開口,沒想到這次第一個說話的卻是我。我受寵若驚地看了明哥一眼,翻開了我的黑色筆記本,盯著黑壓壓的一片鋼筆字跡,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在現場提取到了兩類痕跡,第一類:指紋;第二類:足跡。”

“我先從指紋說起。我在現場的房門上、室內被翻亂的家具表麵以及嫌疑人可能接觸到的客體上,一共提取到了三種指紋,經過比對,一個為死者本人的,一個為保姆吳翠苗的,還有一個就是死者丈夫劉建良的。現場除了這三種指紋外,沒有第四種指紋。由此我能判斷,嫌疑人要麼戴了手套,那麼就是保姆和死者丈夫兩個人中的其中一個。”

說完,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接著道:“指紋說完了,我再接著說足跡。整個現場很奇怪,隻有一種鞋印,為死者家中的拖鞋印。我在現場觀察發現,死者家中使用的拖鞋屬於那種均碼涼拖鞋,所以鞋子的大小、款式都一樣。通過這一點,我們不難看出,嫌疑人進入室內作案時換了拖鞋。”

“我們在現場假設了兩種嫌疑人進入室內的情況。因為案發現場的房門上沒有被撬痕跡,報案人吳翠苗也很確定她在離開家時把房門從外麵鎖死了,所以嫌疑人要麼是自己有鑰匙開的門,要麼就是死者給他開的門。”

“先說第一種開門方式——用鑰匙開門,咱們先不管嫌疑人從哪裏弄來的鑰匙,他開門之後會下意識地脫掉自己的鞋去換拖鞋,這一點能說明他對這個案發現場相當熟悉,肯定不是第一次來。他換拖鞋這種下意識的舉動,已經形成了一種思維定式,一接觸到這個環境,就想著要換鞋。舉個例子來說,如果我回到自己的家中,肯定第一件事情就是找自己的拖鞋,但是如果我去一個陌生的環境,就不一定會有這種下意識的動作。第一種情況說明嫌疑人對死者居住的地方很熟悉。”

“另外一種情況就是——死者自己給嫌疑人開的門。我們也看到了,死者穿的睡衣如此單薄,從外麵都能隱約看到裏麵穿的內衣,如果死者跟嫌疑人不熟悉,開門時一定不會穿得這麼隨意。”

明哥一邊聽一邊衝著我點頭。

我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分發下去,點燃後接著說道:“此外,我還注意到了一個細節,你們有沒有發現,死者躺在沙發上並沒有穿鞋子?”被我這麼一問,所有人都皺著眉頭仔細回憶起來。

“對,是沒有穿鞋子。”胖磊拿出相機,翻出了現場屍體的照片。

“磊哥,你再找找發現睡衣那間臥室的照片。”我歪頭看了一眼相機說道。

胖磊點了點頭,然後飛快地按動照相機上的按鈕。我在一旁斜著眼睛觀察:“停,就是這一張。”

“把床邊地麵的部位放大。”我在一旁說道。

“拖鞋?在床邊有拖鞋!”胖磊說著把照相機遞給了明哥,明哥看完後又傳給了老賢和葉茜。

我看著照相機再次回到了胖磊手裏,接著說道:“嫌疑人隻顧得把屍體抱出臥室,卻把死者的鞋子忘在了地麵上。這一點,足以證明死者是在臥室裏被殺害的。死者在臥室裏穿著睡衣,應該是在床上睡覺。所以我的結論跟明哥的基本相似:嫌疑人跟死者的關係不是普通的朋友關係,而是十分熟識,案發現場被翻亂的櫃子也好,打碎的花瓶也好,隻不過是嫌疑人偽造現場的一種手段而已。我要說的就這麼多。”

明哥聽完沒有說話,而是直愣愣地看了我有一分鍾的時間,我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了詫異,很顯然,我的分析已經出乎了他的意料。當他手中的煙卷快燒到手指時,他才回過神來。

明哥將手中的煙屁股掐在煙灰缸內,眼睛直勾勾看著我,揚起嘴角衝我啪啪啪使勁地拍了三下手掌。

“厲害!你小子什麼時候腦子那麼靈了!”胖磊一巴掌拍在我的肩膀上,笑著說道。

老賢推了推眼鏡,衝我豎起了大拇指。葉茜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她心裏一定是在疑惑,一個月前還是菜鳥的我,如今怎麼變厲害了?

來科室上班一年三個月零十五天,我第一次享受到了被人認可的喜悅,說實話,這種感覺真好!

明哥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包沒開封的軟中華,快速打開,把第一支煙卷扔給了我,然後他嘴角掛著一絲笑容,愜意地點燃,猛吸了一口說道:“小龍說完了,我來說說。”

我端正了坐姿,拿起鋼筆準備記錄。

他看到大家已經準備好,便開口道:“經過屍體解剖發現,死者為機械性窒息死亡,加上現場分析,基本上可以判定是被掐死的。經過國賢對死者胃內容物的化驗分析,發現死者的胃內沒有毒物。”

“她死前剛剛進食過午飯,結合胃內食物的剩餘量和屍體上的屍斑去分析,死者的具體死亡時間應該是在下午1點30分左右。我這邊大致就這麼多情況,國賢你說說你的檢驗情況。”

老賢拿出一份DNA報告放在了會議桌上,推了推眼鏡開口道:“死者的指甲縫內並沒有發現任何人體生物組織。你們來分析分析,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帶著老賢的疑問,我們幾個又陷入了思考中,也就在幾十秒鍾之後,明哥開口道:“死者就算是在睡夢中被掐死的,也不可能不反抗,因為這是本能的反應。在死者的指甲縫內沒有找到人體組織,這一點說明,死者並沒有接觸到嫌疑人的皮膚。”

“現在正值高溫天氣,如果嫌疑人穿的是T恤,死者不可能接觸不到嫌疑人的皮膚,所以從這一點我能分析出,嫌疑很有可能穿的是長袖衫,估計還戴著手套。”

“這麼熱的天,穿長袖衫的人肯定不多,咱們隻需看看案發現場周圍有沒有監控設備,把在案發時間段穿長袖衫的人全都找出來,嫌疑人一定在裏麵。”葉茜興奮地一巴掌拍在桌麵上說道。

六保姆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胖磊把手中的相機放在了一邊,哭喪著臉說道。

命案現場的監控調取,一向都是胖磊的活兒,他這麼一說,大家基本都明白了,現場周圍一定沒有監控設備。不過這也難怪,醫科大家屬區最少也有十幾年的曆史了,這種老小區沒有安裝監控設備也屬正常情況。

明哥合上筆記本,抽了一口煙說道:“好,現在物證基本分析完畢,咱們大體上有了一個調查的目標,那就是圍繞死者的社會關係入手,所有和死者熟識並且對死者家庭環境比較了解的人都是我們調查的重點。現在案件調查的重中之重就是咱們樓下的那兩個人,可以說他們倆的嫌疑最大。”

“兩個人要先問哪一個呢?”我有些疑惑地問道。

“這種事情,旁觀者清,先把保姆喊上來。”明哥掐滅煙屁股說道。

“我去喊人。”葉茜自告奮勇地站了起來。我能體會到她現在的心情,一個會議下來,她根本沒插上一句嘴,現在好不容易有一個她能勝任的活兒,她當然要第一個站出來。

“小龍,你陪著葉茜一起。”明哥衝我伸了伸脖子說道。

“哦。”我有些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我倆剛一出門,葉茜便好奇地開口問道:“你上個月是跟哪個老師學習的?怎麼回來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我這是本色出演。”我拍了拍胸脯和她開起了玩笑。

葉茜撇了撇嘴巴,翻著白眼看著我,沒有搭腔。

“吳翠苗,你跟我們上來一下。”葉茜站在樓梯口對一個係著圍裙的老婦喊道。

“哦。”吳翠苗緊張地搓了搓手,扭頭看了一眼坐在她身旁的西裝革履的男子。

“吳姐,去吧,沒事的。”男子開口勸說道。

“欸。”吳翠苗木訥地點了點頭,起身朝我們這邊走來。

一分鍾後,吳翠苗有些拘謹地坐在了辦公室內,雙手緊張地拽著自己的圍裙角。

明哥拿出了紙和筆,看了一眼吳翠苗,開口說道:“說說今天中午的情況。”

“警官,說啥情況?”吳翠苗試探性地小聲問道。

“就從你們吃中午飯開始說。”明哥拿起了筆,抬頭看了一眼,準備記錄。

“哦。”吳翠苗鬆開了手中的圍裙,眉頭微微一皺,開始回憶起來,“我是中午12點半左右燒好的飯菜,小許,哦,就是死掉的那個女的,還有劉教授,我們三個人在一起吃的午飯。吃飯期間小許說我的湯燒鹹了,我就準備再回鍋重新燒一遍,可劉教授說不需要。他們兩個因為這件事吵了起來,劉教授一氣之下就摔門離開了。”

“他們兩口子是不是感情不和,經常吵架?”明哥停下了筆,問道。

“基本上是,因為劉教授是二婚,小許跟他的時候還是黃花大閨女。而且你們也看見了,他們之間的年齡相差很大,這一歲年齡一歲人,想法肯定不一樣,想的不一樣,做事也就不一樣,所以他們經常吵!”吳翠苗解釋道。

“你在他們家做保姆多長時間了?”

“五年了。”吳翠苗舉起張開的右手掌回答。

“幹了這麼長時間,你應該對他們夫妻兩個的生活多少有些了解,那你跟我說說他們夫妻兩個之間的事情。”明哥起身走到飲水機旁邊,接了一杯純淨水,遞到她手裏。

“我是農村人,在城裏給人當保姆也不短時間了,什麼樣的雇主我都見過,可像他們兩個這樣的我還是頭一回遇到。劉教授其實早年有一個老婆,感情也十分好,他還有一個男孩叫劉浩然。死的這個小許以前是劉教授的學生,經常晚上去找劉教授問問題,後來她就喜歡上了劉教授,硬是使詐把劉教授好好的一家給拆散了。”吳翠苗本來還有一些緊張,可現在越說越有勁。

“你才幹五年,怎麼知道他們以前的事情?”明哥有些疑惑。

“他們家的事,小區裏哪個不知道?我喜歡到小區裏打打麻將,都是聽他們說的。”吳翠苗拍著大腿回答。

“嗯,那你接著說。”明哥聽後點了點頭。

吳翠苗神秘地往門外瞅了瞅,然後弓著身子,用右手半捂著嘴巴小聲地對我們說道:“聽說這個小許,故意把劉教授灌醉,然後把自己的衣服脫光,跟他在一起拍了裸照。她把照片拿給了劉教授的前妻看,他前妻看了,一氣之下跟劉教授離了婚。”

“卑鄙!”葉茜惡狠狠地甩了這麼一句。

吳翠苗聞言,仿佛受到了驚嚇,趕忙把放在嘴邊的手收到了自己身後,規規矩矩地坐在椅子上,低頭不語。

明哥皺著眉頭看了一眼葉茜,她好像也意識到了自己不應該插嘴,有些不好意思地閃到了我的身後。

明哥看了一眼有些緊張的吳翠苗,放緩了語氣:“沒事,你接著說吧。”

吳翠苗緩慢地抬起頭,端起水杯咕咚喝了一口,壓了壓驚,接著說道:“劉教授雖然離婚了,但他是打心底裏不願意跟這個小許結婚,哪兒知道這個小許整天要死要活地纏在劉教授身後,為了劉教授,她幾次服毒自殺,後來劉教授被逼無奈,就跟她辦了結婚手續。”

“劉教授的前妻跟他現在還有沒有來往?”明哥皺著眉頭問道。

“沒有,好像他前妻嫁了一個老外,他兒子也跟著他前妻去國外生活了。”

“劉教授這人怎麼樣?”

吳翠苗一聽到這個問題,剛才還緊鎖的眉頭立即舒展開來,她嘴角帶著笑回答:“我不是在這裏給劉教授說好話啊,他這個人真的沒話說。我以前在別人家幹活兒,都是從早忙到晚,可到了他們家,隻需要燒一日三餐,簡單地打掃一下衛生就行,我平時有空還能搓搓麻將。”

“那這個死了的小許呢?”明哥又問道。

一提到死者,吳翠苗的臉立馬拉了下來,她撇撇嘴說道:“這個小許,平時幹什麼都挑剔得很,隻要她在家,我這把老骨頭肯定被她使喚得閑不下來。而且她的脾氣很不好,動不動就大吵大鬧,你就拿中午吃飯來說,多大點兒事?非要跟劉教授吹胡子瞪眼,他氣得中午連飯都沒吃就走了。”

“那照你這麼說,這個劉教授跟死者的關係很不好嘍?”明哥歪著頭問道。

“基本上是從早吵到晚。”吳翠苗皺著眉頭說道。

“那你跟我說說,你今天發現死者時候的情況。”明哥話鋒一轉問道。

吳翠苗一口氣把杯子裏的水喝完,開口說道:“中午吃完飯,我收拾了一下餐具。大概一點鍾,小許換上了睡衣躺在臥室裏睡覺。”

“是不是這件睡衣?”明哥遞給吳翠苗一張照片說道。

吳翠苗雙手接過,看了一眼,很肯定地說道:“對,就是這件。”

“接著說。”明哥把照片重新拿到自己麵前。

“我跟別人約的時間去打麻將,所以,一點鍾我準時出的門。幾圈牌打下來,到四點多,我又去小區旁邊的菜市場買了一點兒菜,準備回家燒晚飯。當我回到家打開門的時候,就看見小許躺在沙發上,家裏被翻得亂七八糟。我上前一看,發現小許已經斷氣了,就趕忙打了劉教授的電話,接著我又報了警。”從吳翠苗驚恐的表情不難看出當時的情況肯定把她嚇得不輕。

“嗯,大致情況我了解了,你先下去吧。”明哥把筆錄紙一疊,對她說道。

吳翠苗聞言,戰戰兢兢地起身瞥了一眼葉茜,離開了辦公室。

“葉茜。”明哥表情嚴肅地喊道。

“在,冷主任。”葉茜低著頭,像個犯錯的孩子,慢慢地走到了明哥麵前。

“以後我問話的時候,關係到案件實質性進展的話,你可以問,但是和案件無關的你最好不要開口,那樣會影響我的思路,你明白嗎?”明哥平靜地說道。

“哦,對不起,冷主任。”葉茜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回答道。

“好,那你就將功補過,把那個劉教授給我帶過來。”明哥揚起嘴角對她說道。

葉茜看明哥並沒有真的生氣,便麵帶微笑地衝著明哥敬了一個禮,“Yes, sir!”說完她便轉身出門。當她走到我跟前時,歪頭衝著我說道:“走,一起!”

“什麼?又讓我跟著?”我沒好氣地說道。

“怎麼?有問題?”葉茜繃著臉看著我。

“沒,沒問題!”我本著“好男不跟女鬥”的原則回答道。

她看著我的表情,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對我說道:“這還像點兒樣子,再怎麼說我也是一個弱女子。”

“我暈,你跆拳道黑帶四段,警校女子組自由搏擊冠軍,你是弱女子?”我如同看怪物一樣盯著她大聲說道。

“司元龍,你查我的底?”葉茜收起笑容,眉頭一皺,右腳後撤,雙拳緊握置於胸前,在極短的時間內拉開了格鬥式。

我看到她的舉動,趕忙往後退了幾步,確定自己站在了安全距離外,才慌張地解釋道:“別、別、別、別激動,忘了告訴你,我們倆是一個學校的,我前段時間上學校的網站,看到學校網站的首頁掛著你的照片,就多看了幾眼,絕對沒有故意去查你的底。”

“喲,原來還是警校的師兄啊。幸會,幸會。”葉茜收起格鬥式,雙手抱拳對我說道。

“哪裏,哪裏。”我看她拳腳已經收了起來,也學著她雙手抱拳客氣道。

“是師兄還不知道照顧師妹?還讓我一個人去!”葉茜站在原地雙手掐腰,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睛,衝我扯著嗓子喊道。

“去!去!去!”我沿著牆邊從她身邊一溜煙地往樓下跑去。“真是一對活寶!”胖磊樂嗬嗬地看著我們兩個的背影說道。

七綠帽子

幾分鍾後,一個身材挺拔、大氣沉穩的男子走到了明哥麵前,男子拍了拍上衣,很自覺地坐到椅子上。男子從長相上看最多四十出頭,烏黑發亮的頭發,端正的五官,尤其是他臉上的那個鷹鉤鼻,很能吸引人的目光。他全身上下散發出成熟男性的魅力。

明哥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子,拿出一份嶄新的筆錄紙,開口問道:“介紹一下你自己。”

男子挺直了腰板,雙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用略帶磁性的嗓音開口說道:“我叫劉建良,男,53歲,在雲汐市醫科大學擔任教授。”

“你今天下午一點鍾到五點鍾這段時間在幹什麼?”明哥表情嚴肅地問道。

“我在我的實驗室裏帶著我的幾個學生做實驗。”劉建良冷靜地對答。

“哪幾個學生?分別叫什麼名字?聯係方式是什麼?”明哥一連串甩出了幾個問題。

“兩男一女。兩個男的,一個叫王衝,一個叫張飛;女的叫高娟。他們都是醫科大的學生,聯係方式你們到學校裏一問即知。”劉建良不緊不慢地回答道。

“你們在做什麼實驗?”明哥點燃了一支煙卷問道。

“我們正在研究一個課題,尋找抗生素的替代品,至於實驗的內容,我在這兒不方便透露。”劉建良快速地回答道。

“你跟死者許婉儀結婚多久了?”明哥岔開了話題。

“六年零三個月。”劉建良一臉平靜地說道。

“你記得這麼清楚?”明哥眉毛一挑問道。

劉建良被明哥這麼一問,沒有出聲。

“關於你妻子的死,你有什麼看法?”明哥吸了一口煙問道。

“沒有什麼看法。”劉建良眉頭微微一皺回答道。

“看來,你們夫妻的關係不怎麼樣啊!”明哥雙手交叉放於胸前,身體往椅子靠背上一倚,說道。

“關於夫妻之間的事情,涉及我的個人隱私,我不方便透露。”劉建良很不友善地回答。

“搞學術研究的,這言談舉止就是謹慎。”明哥冷笑一聲。

劉建良何嚐聽不出來明哥話裏的意思,張口反駁道:“警官,請注意你的措辭。我拒絕回答跟案件無關的問題,涉及我個人私密的事情,我也不方便透露。”

明哥聽後,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憤怒地說道:“這裏是公安局,不是你賣弄清高的地方!現在死的是一個人,不是阿貓阿狗,配合公安機關調查取證是每個公民應盡的義務,你連最基本的公民權利和義務都沒有搞明白,在這裏跟我談什麼條件!從現在開始,我問你什麼你給我回答什麼,否則我不介意給你加一條妨害公務罪。”

明哥的威壓讓劉建良有些驚恐,我能明顯地看到他嘴角的肌肉狠狠地抽動了一下。

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我一眼便能看出這是明哥使用的審訊技巧。審訊其實就是一個跟對方鬥智鬥勇的過程,對方狠,我方就一定比他更狠,這樣才能在氣勢上壓倒他。另外就是攻擊他的弱點,像劉建良這樣的教授,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的名譽掃地,否則他也不可能在許婉儀的逼迫下跟她結婚,說白了還是怕影響到自己的聲譽。明哥最後一句“妨害公務罪”才是壓倒性勝利的關鍵所在。

“警官,您別生氣,剛才是我態度不好,咱們都心平氣和地談,好不好?”劉建良立馬變了態度。

明哥沒有理會,而是獨自坐在椅子上抽悶煙。

“警官,你問吧,你問什麼我都說。”劉建良起身有些歉意地說道。

明哥看到他這個態度,冷哼一聲,往煙灰缸裏彈了彈煙灰,嚴肅地說道:“許婉儀的社會關係圈,你給我說說看。”

厲害!我聽到明哥問出這麼一句,在心裏驚歎道。

這時我才徹底明白,原來這一切都是明哥設下的圈套。他的計策讓我想到了在警校教授我們審訊學的審訊專家。明哥肯定是一開始就已經判明了劉建良會是這個態度,所以故意問一些和案件沒有什麼關係或者大家都知道結果的問題,把劉建良高傲的態度給凸顯出來,然後再製造一個矛盾點,把劉建良的這個態度給打壓下去,讓自己處於主動狀態,最終再拋出關鍵問題。這樣就能得到最滿意的答案。

從目前這個案件不難看出,保姆吳翠苗暫時可以排除嫌疑,因為她沒有殺人動機,那剩下可疑性最大的就是這個劉建良,但是通過他自己的敘述,他很有可能有不在場的證明,也就是說,這個劉建良也不一定是凶手。拋開這兩點,那凶手就一定是死者社會關係圈子裏麵的熟人。

如果明哥一開始就問這個問題,劉建良肯定不會回答,所以他才設了一個局,把關鍵問題在此時問出。

果然,劉建良在聽到明哥的問題後,長歎了一口氣,說道:“警官,我實話告訴你吧,我跟這個許婉儀結婚也是被逼無奈,雖然我們兩個領了一張結婚證,但是我們根本沒有實質性的婚姻生活。你們到我家勘查現場的時候也應該發現了,其實我們兩個在家裏都是一個人一個臥室。可以說我跟許婉儀之間根本就沒有感情。自從她把我的前妻給逼走,我就再也沒有給過她好臉色看,我們兩個基本上是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

“那你們為什麼還要勉強在一起生活?”明哥不解地問道。

“許婉儀這個人你們不了解,她的脾氣壞得很。我搞了那麼多年的學術研究,可以說在業界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我也要點兒臉是不是?我要是不跟她在一起,她指不定會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為。”劉建良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許婉儀平時都跟哪些人接觸,你該知道吧?”明哥問出了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劉建良聽後先是一愣,然後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屋子裏的人,有些難以啟齒的感覺。

“說吧,這裏都是我們科室的人,關係到人命,你不能有所隱瞞。”明哥讀出了他想表達的意思。

劉建良一咬牙,開口說道:“好,我說!許婉儀在外麵有一個男人,她給我戴了一年多的綠帽子!”

聽到這個結果,明哥有些詫異,但很快恢複了平靜,接著開口問道:“你是怎麼發現的?”

“能不能給我一支煙?”劉建良沒有回答明哥的問題,而是把目光移到了辦公桌上放著的煙盒上。

我很識趣地上前拿出一支,遞到他手裏,幫他點燃。

“咳咳咳……”劉建良猛吸了一口,幹咳著說道,“我每天上班的時間很固定,基本上都是從下午兩點到晚上八點。我跟許婉儀結婚雖然有那麼長的時間,但是我們兩個從來沒有過性生活,估計是她自己憋不住了,在外麵勾搭了一個男的,這個男的是她的高中同學。我有好幾次在做實驗的途中返回家裏,在門外聽到屋裏有女人呻吟的聲音,我也是過來人,一聽就知道屋裏麵在幹什麼勾當。”

“這個男人的基本情況你知不知道?”明哥趕忙提筆問道。

“知道,他叫蘇玉山,36歲,自己開了一家公司。他離異有三年了,沒有孩子,光棍一條。”劉建良一邊吧嗒著嘴抽煙,一邊說道。

“許婉儀知不知道你了解的情況?”明哥開口問道。

“她不知道,我當時沒有點破。我自己在心裏盤算著,如果許婉儀真跟這個男的好上了,我也省心了。所以我非但沒有說出來,而且還故意給他們創造機會。”劉建良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你如果真的想跟死者離婚,為什麼不當場點破?有必要搞得那麼複雜?”明哥有些疑惑地問道。

劉建良長歎了一口氣回答:“警官,你們根本不了解許婉儀的脾氣,除非是她主動離開我,否則就算是我捉奸在床也無濟於事。如果我當著她的麵把事情拆穿,萬一她離開了那個男人,不肯跟我離婚怎麼辦?就算起訴到法院,她依舊是對我不依不饒,又怎麼辦?所以為了保險起見,我隻能出此下策。”

明哥聽後點了點頭,接著他打開電腦,飛快地把蘇玉山的個人信息敲了進去。嘀嘀嘀隨著一陣打印機的聲響,蘇玉山的戶籍照片被打印出來。明哥從打印機上抽出照片,遞給了劉建良,問道:“是不是這個人?”

劉建良雙手接過照片隻掃了一眼便點頭回答道:“對對對,就是他!”

“他有沒有你們家的鑰匙?”明哥又問道。

“那肯定有,我親眼見他開過我們家的門,用的就是他自己的鑰匙串。”劉建良很確信地回答道。

“好,今天咱們的問話就到這裏,有問題我還會打電話給你,希望你能一如既往地配合我們公安機關的工作,我相信劉教授應該有這個覺悟!”明哥客氣地把手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