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還蒙蒙亮,康熙便醒了。瞧著爾淳正在酣睡,昨日瑚圖裏鬧了許久,許是把她累著了,便輕手輕腳的起了身,打算倒杯水喝。
那一頁信紙正被壓在茶盤下邊兒。
康熙好奇的拿過這張突然出現的信紙,看了一眼,爾淳的字跡他自然是熟悉的很。信上的話不多,就那麼幾句,他看慣了奏折,隻一眼便掃完了。但是有一瞬間,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仔仔細細的又將那幾句話看了一遍。
“表哥,我這一輩子最幸福的事,就是嫁給了你。你說過,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多希望可以與你相伴白頭。可是,我自知命不久矣,生死由命,我不怨,隻是覺得遺憾。下輩子,我還想嫁給你,我一定會等著你。現在,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瑚圖裏,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照顧好我們的女兒,幫她找個最好的夫君。爾淳絕筆。”
命不久矣?這是什麼意思!
康熙隨手將紙扔在桌上,一個箭步衝到床邊,忍住心中的衝動,輕輕的拍打著爾淳的肩膀。
“爾淳,爾淳,醒醒。爾淳,你醒醒啊,醒醒。”
叫了幾聲也沒反應,康熙真的急了。爾淳素來覺輕,有時候他稍稍動身就能把她吵醒,可現在都折騰成這樣了,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絕對有問題。
“來人啊,梁九功,快去叫太醫!”
梁九功正靠著門框做著美夢砸吧嘴呢,忽然聽到一聲吼叫,嚇得差點沒摔在地上。等到意識到這是主子爺的聲音以及吩咐的內容之後,連滾帶爬的跑去叫太醫了,都忘了可以吩咐底下的小太監去。
之前主子娘娘突然出事,那幾日不僅是太醫們整日擔驚受怕的,連他也是時刻小心翼翼的伺候著,生怕惹了主子爺不高興。昨日主子娘娘好不容易醒了,今日突然又聽見要宣太醫,想必又是主子娘娘出了事。
康熙急切的等著太醫的到來,不斷地換著方式試圖叫醒爾淳。可是床上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雙眼緊閉,隻有微微起伏的胸口才顯示出她還活著的事實。康熙狠下心來,狠狠地用大拇指按著爾淳的人中,隻可惜,還是一點用都沒有。
太醫急急地往皇帝的主院趕去,狹窄的通道上隻有幾個人影通過,留下一陣匆忙的腳步聲。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灰藍色的天空在太陽光的照射下愈發顯得透亮。沒有一絲雲彩的東方,被染成了橙紅色,熠熠生輝;而與之相對的西方,一抹殘月將落未落,掛在深藍色的幕布上。
不知名的鳥兒在窗外的枝頭上歡快的叫著,絲毫不顧人們心中的焦急。
康熙被這聲音鬧的心煩,太醫又遲遲不來,他幾乎都覺得爾淳的呼吸在漸漸的減弱,隻是不敢去摸她的脈搏。他怕自己摸不到心跳,怕爾淳就在他眼前離他而去。他也再不想重複那幾天的焦急,麵對心愛之人手足無措。
“來人,把那些煩人的鳥兒給朕弄走。”
梁九功才進院子,就聽到了康熙憤怒的聲音,“你們還不趕緊的,快把這些鳥兒給趕走。主子爺,太醫來了。”
康熙謔的一下站了起來,腳下不穩,扶住了桌子才堪堪站穩,隻不過將桌上的茶杯一股腦的碰到了地下。
“快,快讓他們進來。”
外頭的人聽到動靜,一股腦的都進來了。芷蘭過去放下簾子,太醫們就要進來了,可不能就這麼大敞著。汀蘭趕緊過去收拾地上的碎片,心中甚是慌張,也不知道這是主子爺故意的還是不小心。不過主子娘娘又出了事,主子爺心裏定是不好過的,她們可得小心這些。
梁九功自然也聽到了瓷器落地的聲音,連忙帶著幾個太醫進去了。
太醫們原還在感歎自己時運不濟,偏生撞上了這樣的情況,萬一主子娘娘要跟前頭似的脈相沒什麼問題,卻是如何都醒不過來該如何是好?
隻是這一把脈,原本忐忑的心直接沉到了穀底,是他們學藝不精,是吧?是吧!
三個人輪流把了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希望其他二人能夠出頭去稟告主子爺。要說也是該,劉大人不在,他們幾個都是平級,誰也不願意做這個出頭鳥。
康熙原本心中就著急,再看他們把完脈什麼話都不說,光在那邊使眼色,心裏又是咯噔一下,這是怎麼個意思?
“你們幾個大眼瞪小眼的做什麼,還不快說說你主子娘娘這是怎麼了!”
三個大老爺們兒被這一嗓子嚇得不清,下意識的直挺挺的跪了下來,那噗通聲交疊在一起,讓梁九功都覺得疼。他做奴才那麼多年,跪過無數次,可沒有這麼慘烈的。
見了他們這副樣子,康熙心中更加確定了那個猜想,隻不過還是不願意相信,許是有什麼疑難雜症也未可知呢。
“你,”隨手一指,他也不在乎是誰,隻是想知道個答案,“說。”
就這麼兩個字,壓得被指到的太醫幾乎喘不過氣來,顫顫巍巍的伏在地上,冷汗聚集在腦門上,低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