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天很冷,可我的體溫絲毫沒有降低,反而越來越高。
“老叔!老嬸!醒醒!醒醒!我是老二!”
我爺爺用力拍打衛生所的大門,不一會兒,屋裏的燈亮了,老兩口打開門,看見了心急如焚的爺爺奶奶,還有自行車上雙眼緊閉的我。
我那個老太爺一下子就明白了,急忙招呼我們進去。
“老叔,老嬸,您快給看看吧,三思發高燒了!”
我奶奶一臉急切,輕輕把我放好。
大夫摸了摸我的頭,皺著眉,回頭示意老伴去取工具和藥。
他則是帶上塑膠手套,先給我塞了一個退燒栓劑。
“二力啊,怎麼回事啊,孩子怎麼燒成這樣?”
我爺爺猛地一捶大腿:“我今天去幫小芬他家卸豬去了,您也知道,她男人死的早,我這個當二哥多少得幫著她點,就沒顧上接三思,等俺家那個忙完回來了,正趕上下大雪。”
我爺爺指了指身後的我奶奶。
接下來的話我爺爺沒說,老太爺一聽,就猜測我是著了涼,於是站起身,給我配退燒藥。
可奇怪的是,打完針過了半小時,我的燒一直沒退下去,而我也沒有絲毫清醒過來的意思。
要知道那個時候,農村衛生所打針的藥劑量都偏大,一針下去,死豬都能給你紮得生龍活虎。
這可給我爺爺急壞了,搓著手問道:“老叔這……”
我那個老太爺也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不應該啊?這可是成年人的劑量!”
眼看著再燒下去,我的腦子都有燒壞的可能。
我那個太奶,心一橫,想著,無論怎麼著,得先把我弄清醒了,要不然把老許家這一代的獨苗給燒成傻子就糟糕了。
那個時候正計劃生育,執行得十分嚴格,家家對待孩子那可寶貝得很。
於是她從白搪瓷盤裏拿出幾根消毒過的銀針,對準了我的指甲,狠狠地紮了進去。
我痛苦地哼唧了一聲,可雙眼依舊緊閉,我爺爺看著我痛苦的樣子,眉頭緊皺,這下屋裏的四個老頭老太太慌了,這都沒有效果……
這是老天爺要收我啊……
“現在從市裏叫車也來不及了……”
正當他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的時候,我奶奶冷不丁提起了下午發生的事,整個屋子都陷入了安靜,隻有我躺在簡易病床上哼哼唧唧的聲音。
老太爺倒吸了一口涼氣,眼神複雜地看著我爺爺,隨後搖了搖頭。
這時太奶適宜地開口道:
“二力啊,老嬸知道你不信這個,但是吧,有些事,它講不清楚的,實在不行,你就領孩子去九仙姑那看看,孩子最重要啊!”
“國峰兩口子不在家,孩子要是出點什麼事,你可怎麼跟你兒子交代啊!”
我爺爺沉默不語,旁邊的奶奶使勁拽了拽我爺爺的袖子,雙眼通紅。
仿佛在說,孩子要有什麼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後麵的事情,無論我怎麼問我爺爺,我爺爺都不肯告訴我,問我奶奶,奶奶也隻是諱莫如深地笑著。
而後第二年,我就被我爹接走了,從此以後,除了逢年過節,我就很少回我爺爺家住了。
我隻知道的是,那天深夜,我爺爺還是抱著我敲響了前院的大門。
時至很多年後的今天,這個謎題才逐漸揭曉,我當時並不清楚,這將會是我坎坷一生的開始。
如果有機會換一個活法,我會毫不猶豫選擇。
而十多年後的現在,我正坐在回老家的大巴車上,看著車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心裏五味雜陳,不是滋味。
因為我這次回去,是為了參加我爺爺的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