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5章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1 / 2)

七月,在燕京最熱的日子裏,梅遠清終於知道八娘嫁給怡親王的事了。

自正月裏她病了後,蕭東來便把她拘在東宮裏靜養,哪裏也不讓去,蕭東來的政務再忙,晚上也會宿在長春宮,愛情的力量簡直可以同仙家的靈丹妙藥相媲美,當時冷鈺還在燕京,各種名貴藥材幾乎拿來給她當飯吃,梅清遠的病竟漸漸有了起色,蒼白的臉上有了紅暈,精神也大好。

這樣一直養到六月,梅遠清自覺身體已好,便開始到大內給皇後請安。皇後並非蕭東來的生母,把他養到三歲後就送到了神廟,再回來已是一個十歲的少年,兩人情份也淡,婆媳之間更是疏離。梅遠清有時候給皇後請安後時間還早,就在禦花園裏散散心,縱然蕭東來身邊的人跟得再緊,不知怎麼的,八娘嫁到怡王府的消息還是傳到了梅遠清的耳朵裏。

聽到這個消息,梅遠清強撐著回到東宮,剛進長春宮的大門,便一口血吐了出來,昏了過去。

芳聞等人唬了個魂飛魄散,急忙派人去請禦醫,一時蕭東來得了消息,也趕了過來。

到了掌燈時分梅遠清才悠悠轉醒,見蕭東來握著她的手坐在床邊,不禁心如刀割,抱著蕭東來放聲大哭。

蕭東來象撫慰孩子一樣一下一下拍著她的背,待她收了哭聲,這才拿過帕子,一邊替她擦著臉上的淚水一邊勸道:“這原也不是什麼大事,我聽說八娘嫁過去後倒是極受寵愛,她又是那麼個玲瓏心竅的人,以後生下個一男半女的,有了名份就什麼都好了。”

梅遠清緊緊攥著蕭東來的手,看著他微挑的鳳目裏溫柔的眼波,哽咽道:“我哭不是為這個,殿下是知道的。我……我們梅家對不住殿下。”

蕭東來歎了口氣,伸手將她攬進懷裏緊緊抱住,柔聲道:“傻話。咱們夫妻一體同心,什麼對得住對不住的,說了倒生分了。”

梅遠清隻是流淚不止。蕭東來又勸道:“冷大公子臨走前再三叮囑,你這病要靜養,不可大喜大悲,尤忌動怒,外麵的事情一切有我,你且把這些事情放下,安心養病才是正理。“

梅遠清把臉埋進蕭東來的懷裏,悶聲道:“不喜不怒,不嗔不怪,這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她隻道自己聲音小,蕭東來聽不見,卻不知字字句句都聽在蕭東來的耳裏。他天生性子寡淡,這一生真正喜歡的東西不多,便是眼下的太子之位和未來的江山社稷,對他而言也隻是一種責任,遠遠談不上喜歡,唯有眼前這個人,讓他疼著、戀著、嗬護著、滿心滿意地歡喜著,

他有心寬慰,偏偏心裏千言萬語,臨到頭來,卻說不出一個字,隻是一把將她抱住,狠狠地揉著,隻恨不能將她嵌入骨中,吃入腹中,一時一刻都不分開才好。

女人猶豫了一下,緩緩伸出纖細的雙臂,摟住了蕭東來的脖子,兩人臉挨著臉一片****,不知道是自己的淚水,還是他的淚水……

從那天後,日日禦醫輪流到長春宮當值,那病卻是一日不如一日,勉強撐到八月,燕京發生了一件大事。

原來蕭東來自去年回京後,國庫不足便成了他最憂心的一件事,恰逢此時,他接到了青州通判王青書上奏的萬言書,其中分析了南燕內憂外患積貧積弱、財政困窘的現實,要求以前朝為鑒,果斷實行變法,蕭東來看後深以為然,數次將王青書召至東宮,商談變法事宜,王青書也由青州通判升任錢江知州,隨後召為翰林學士,當年底升到參知政事。王青書提拔了一批少壯派的變法官員,並且派往各地清查丈量土地,以土地肥瘠程度確定土地等級。

第二年正月過後,蕭東來開始大張旗鼓地實行變法。先後頒布了市易法、保甲法,同時改革賦稅製度,實行方田均稅、運輸法、青苗法和募役法。

新法一出,即遭到了大地主的阻撓和反對,更由於新法推行倉促,地方官員在實施過程中漸漸走了樣,最後鬧到“婦子皇皇,如在湯火之中,號泣哭天,無複生望”的地步。

王青書本意是好的,本著“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財,取天下之財以供天下之費”的美好設想實行新法,隻可惜他急功近利,所有變法轉繞一個“利”字,而利的落腳點又是一個“錢”字,以青苗法為例,國家在需要播種及青黃不接的正月和五月,采取自願原則,由農民向官府借貸,收成後加息二到三成,這麼高的利息不是一般貧民可以承受的,而且一般貧民皆不識字,申請貸款之文書交由官吏書寫,要給所謂的“潤筆費”,貸款下來後要給所謂的“經紀費”,錢江府一趙姓農民向官家借陳麥一石,到償時竟變成了新麥一石九鬥兩升,番了近一倍,有大臣上書說,就是豪強趁饑饉之年放高利貸,也沒有這麼重的利息。是藏富於民還是與民爭利,王青書很遺憾地選擇了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