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婦德(1 / 2)

此後幾天,薛珂除了早晚去長春殿問安,大部分時間都在沁芳水榭裏做針線。做給薛青的那件錦襖終於完了工,薛珂一日無語,隻命琥珀把錦襖收好。

又過了幾日,蕭東來召薛珂去了趟文華殿,不過是考察一下她的功課。見她女誡、女則一句也不會背,琴棋書畫也隻有書法勉強拿得出手,可寫出來的字卻是挺拔有力,鋒芒畢露,哪有半分女孩兒該有的娟秀圓潤?

蕭東來歎了口氣,當下便指了一名侍讀學士為薛珂授課,每日上午在文淵閣講授婦德一個時辰。薛珂不敢不去,但私下對那些女誡女則滿是怨念,消極怠工還是會的。每日裏學士在上麵講授,她便神遊天外,或者幹脆帶幾本閑書在下麵偷看,一下了學,便忙著和琥珀商量怎麼把荷花摻進香粉裏,哪裏還記得布置了什麼功課?

給她授課的學士叫張林,是宣德三十四年的一甲進士,不過二十幾歲年紀,麵白無須,長得稱不上好看,然而五官端正,一雙清亮的眼睛格外有神。

南燕講究男女授受不親,某些偏遠小鎮對男女大妨更是到了嚴苛的地步,然而在皇室,女子還是十分大方的。張林授課時,中間並沒有紗幔隔開,兩個教引嬤嬤守在門口,桌案邊設一小杌,坐著陪讀的丫頭。

每日授課之前,張林總是要把薛珂喚到跟前,讓她把前一日的內容背誦出來,見薛珂每次總是雙唇緊閉,滿臉都是倔強之色,就是不開口,張林就隻能退而求其次,把書遞給她,讓她對著書複述一遍,可既便這樣,薛珂還是嘟著嘴巴,滿臉都是不情願之色。

若不是看見薛珂每日下課時和陪讀的丫頭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張林還以為薛珂是個啞巴!

這樣上了幾天課,薛珂還是一個字也背不下來,更別說主動解釋闡述了,張林大是頭痛,思之再三,決定換個法子。

這天上一課,薛珂坐在桌前擺弄文具,等著張林叫她背誦,可等了半天,也沒見張林有什麼動靜。偷偷瞟眼一看,隻見張林端坐在書案前,慢條斯理地喝著茶。

喝完茶,他把茶杯放在一邊,拿起一本書,問薛珂:“你可知道,這本書是何人所著?”

薛珂斜斜瞟了一眼。

這本書她太熟悉了,雖然不情不願,可每日必要拿進拿出個一兩遍,如今另一本就放在她的眼前,還飄散著油墨的香味,顯然沒怎麼翻過。

正是班昭著的《女誡》。

她不自覺地撅了撅嘴,低聲道:“班……班昭吧……”也許是班超?班固?她記不太清了。

“班昭?”張林失笑,搖了搖頭:“薛姑娘,你記錯了,著女誡者,是後漢的安文姬啊。”

後漢?她努力回憶這十年看過的書,確定有這樣一個朝代存在。安文姬?實在不記得了。

張林看著薛珂眼裏閃過疑惑,在心中不禁暗歎一聲,在南燕,別說是官宦人家,就是普通百姓小有家資的,又有哪一家十歲的女兒不曾熟讀女誡的?從八歲開始啟蒙,到了十歲能倒背如流一字也不差的,原都不是什麼稀奇事。

可薛珂,卻連寫這本書的人是誰都不知道。

若是定國公不怎麼理會她,薛珂不識字,倒也勉強說得過去。可蕭東來讓他看過薛珂寫的字貼,雖說筆法還稚嫩,也不太合女孩兒家的勢,卻也別有一番風骨,顯見是練過的。

而且聽說,這位薛大小姐弓馬騎射無一不精,又兼早產的孩子先天不足,為了強身健體,自三歲開始,定國公便親自教授女兒拳腳,這幾年竟是風雨無阻,另外加醫藥膳食調養,到後來比一般的孩子還要健康許多。

南燕人生兒子稱弄璋,生女兒為弄瓦,定國公不為女兒取賢、淑、春、紅等俗字,卻單單取了一個珂字,應是取其潔白尊貴如玉石的意思。

定國公對這個女兒,可真真是疼愛得緊啊,對她的期望,也定不若平常世俗女子可比。

可任她如何與眾不同,又如何逃脫得了禮教世俗的樊籠?這大概也是太子讓他來教授婦德的原因吧!

想到此處,張林把語氣放緩,柔聲道:“安文姬你不記得,安衡你總是知道的吧。”

薛珂連連點頭,安衡是後漢有名的史學家,著有《漢書》《後漢書》,頗得後人景仰,在南燕,甚至有“不讀後漢不知史”的說法,很有點象前世時人對司馬遷的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