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主太委屈，這些該死的鮮卑人都是叛徒，慕容垂、慕容衝、慕容暐，竟然想出這種招數，利用我的信任來害我。如果不是這場意外的雨，會是什麼的後果。“不，不會的，我不會死在一個小小的慕容暐手裏。”他想起慕容暐一副軟弱的樣子，吃驚他竟也敢加害自己。“鮮卑人侮辱了我，白虜！是你們逼我的，我要殺淨你們，不管男女老少，一個不留！”
四、原野推車
田園的招式毀了燕王視如親子的侄子，再也得不到重用，也就消沉下去。不過沒有一寸國土的皇帝慕容暐同時被殺，也是附帶的極大贈品，群臣勸燕王直接登位。鄴城攻了半年多，沒有結果，燕王無心。這時在阿房的皇太弟慕容衝又一次搶了叔叔的風采，搶先稱帝。二十年前大司馬一職的爭奪，燕王還記憶猶新，奈何天意如此。
燕王勵精圖治，有意北平冀州，招愛子遼西王慕容農回鄴城，趙王慕容麟守信都，樂浪王慕容溫屯中山。
樂浪王是烈祖皇帝的親子，濟北王、中山王之長，以往沒有殊寵，性情溫和，沒什麼大智慧，確有極好的脾氣。中山城沒有遭受多少戰火，幾乎是不戰而降。居民多是燕國舊人，複見王師，不勝感動。其實老百姓對誰做皇帝沒有什麼意見，隻要不苛待百姓就是好皇帝。此刻一位親王和和氣氣的跟他們打招呼，不征傭兵，不征糧，沒有多少無事生非的欺壓百姓的守軍已經是難能可貴。招徠難民、勸課農桑的政策得到中山一帶百姓的積極響應，中山一時成為戰鬥後方的一方樂土，附近幾個郡縣都相攜而來歸附。樂溫王親自督工建造更大的倉庫，存儲壁壘爭送的軍糧。
這位王爺閑來沒事，竟然修起宮室。中山是烈祖皇帝稱位的地方，宮殿原本就有，隻是廢棄了，王爺覺得可惜，找來匠人修複它。匠人沒有匠作大臣專業，不過王爺不介意，他不求華麗，隻要寬敞宜居即可，還沒有傳言說這位王爺要搬進去。他剛得了一個不錯的謀士，名叫晁崇，晁崇建議他主動給圍鄴城的燕王送糧。
送糧隊就此組建，有百十名士兵走在前麵壓陣。沒有大車，就用小車，精選了幾百名壯丁小夥子。勒緊腰帶，束上短衣，為燕王送禮。隊中的銅人車“咚咚”報著裏數，每響一次，引起小夥子們的哄笑。精密的工藝他們不懂，自動報裏的銅人樣子極可笑，像是光腦袋、光屁股的窮娃子。負責運糧的正是晁崇，常山一帶還是不安定，糧食仍是賊人截擊的重點。
到了傍晚，晁崇下令停行，糧車倒向一旁，車奴也到路旁青草邊坐下，嚼嚼幹糧，喝幾口葫蘆裏的水。小夥子們休息一陣，唱起情歌。膽大的挖出偷吃糧食的田鼠烤來吃，肉香彌漫田野。兵士中派出一隊到四下巡邏，其餘都打馬吃草，馬不能像牛那樣站著不動，馬尿熱毒，一會兒就毀掉一片草地，露出底下的沙子會很嚇人。士兵用大馬杆趕著馬頭，讓他們轉圈子。“走——走走——”，吆喝聲和小夥子們清脆的歌唱聲連在一起，彙成無與倫比、此起彼伏的和音。
“大人！有情況。”一個衛兵很遠的就開始揮動手臂，晁崇立起身子，警惕的摸摸腰際一側的短刀，他是文人，對這些不熟悉的東西有些信任。“什麼事？”他問不用胯下馬的小兵。
“有，”小兵還有些岔氣，“有一隊丁零人過來了。”
“有多少人，可是來搶糧的？”
小兵很機靈，推斷不是，因為他看到他們滿副武裝，更像是去打仗。晁崇摸摸自己的山羊胡須，眯起細長的鳳眼。“你們幾個過來，”他大聲的招呼不遠處的十幾個兵士。他很快疏導運糧隊躲到附近的樹林隱藏起來，同時派了幾匹快馬，飛回中山向樂溫王報信。
丁零人徑直奔向中山，原想趁夜襲城，（他們得到消息，那兒的守軍甚弱而糧食多）樂溫王的謀士權衡輕重決定主動出擊。翟真夜裏不知道遇到多少人，又被包圍，不遠處還有很多人的行軍聲，不敢靠近中山，很快突圍撤走。樂溫王收集幾百兵眾回城，走了不遠向還在原地踏步的百十名工匠擺擺手，可以停止了。小小的運糧隊解了中山受困之圍，這位王爺善人有善報。
晁崇就留在燕王身邊，燕王對送糧的樂溫王很滿意，圍城幾個月，軍中沒有多少能吃的，鄴城內秦軍的情況更差，沒有一點吃的了。長樂公苻丕決意不投降，甚至連一向視為仇敵的晉國人也不惜溝通。利益麵前，沒有永遠的敵人，晉國在平原王棄城的情況下奪回洛陽，這已經是晉國不知多少次收服這個城池，所以欣喜不是很大。鄴城這塊肥肉牽動著他們的心，如果能夠成功，將是晉國回歸北方中原的一大步。
謝玄派龍驤將軍劉牢之、滕恬之率領兩萬自稱無人能敵的北府兵前往鄴城助戰，同時從水陸兩路向鄴城輸送糧食。北府軍一向以驍勇善戰、軍紀嚴明著稱，新糾集的燕軍馬上敗下陣來。燕王不得以解了鄴城之圍，自新城向北退軍，劉牢之正想會會傳聞中擊敗桓溫的戰神，越追越高興，晉軍屢戰屢勝，急追三百裏，到了馬澤橋，這片沼澤之地留下燕軍不少輜重，士兵們紛紛下馬，腳踩著汙泥爭搶。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見了利，將士搶而得之。燕王親自率軍殺回，劉牢之大呼上當，幾千人被殺，急退之中，又有慕容德、慕容隆斷其後路，劉牢之在五丈橋險些被俘，幸賴有匹好馬跳過河澗，被趕來會合的苻丕所救。
痛快！名將交手，勢均力敵，為對手的戰術、才能而酣，即使是敗退的、被召回朝中受罰的劉牢之也會這麼想吧！
秦晉相接，燕王暫時退讓，北去中山。燕秦相持經年，戰亂引起的蕭條無以複加，幽冀之人相食，一路上燕王下令不準養蠶，以桑葚為軍糧。歸附的遠近以燕王的退讓為不振，暗自浮動。形勢不容樂觀，晉軍收複的北方之地日漸增多，如枋頭再次被他們拿去；高句麗也趁亂進攻遼東，平北將軍慕容佐派去的司馬郝景的伐軍被打敗；建軍將軍徐岩在武邑謀叛，驅徙四千餘人逃走幽州，又敗好大喜功的平規，乘勝入薊，掠千餘戶而去，所過寇暴，屯軍令支；還有時時不能讓人安心的丁零餘孽，讓燕王好不頭痛。
有麻煩的又豈止是他一家，謝玄與跟苻丕主導的秦晉合作也不順利。苻丕在鄴城餓壞了，帶領部眾奔枋頭吃晉國的穀子（以現階段zhan有者國籍論）。鄴城於是被劉牢之占據，奈何他被慕容垂打敗後兵少士氣差，不久又被招回去受審。留在城裏的晉國殘兵怎麼會是苻丕的對手，苻丕再入鄴城，他得到關中天王父親被慕容衝逼困的消息，打算在趙魏之地收兵，西赴長安。恰好平州刺史苻衝率領幽州、並州的兵眾阻擊慕容垂數次失敗後收兵三萬在壺關屯集，他希望苻丕放棄孤城與自己共守並州。苻丕聽從，率六萬進軍潞州，由驃騎將軍張蠔、並州刺史王騰迎接入據晉陽。他聽到一個驚人的消息，長安已經被慕容衝占據，他的父親、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君主苻堅八月被叛臣姚萇所害。悲痛之餘，也不忘繼承父親的遺誌，他在晉陽稱帝。
另外，丁零人內亂，翟真帶丁零部眾棄承營屯行唐，他的司馬鮮於乞謀反殺翟真，盡誅翟氏，翟真之子翟遼奔黎陽。營人又殺鮮於乞，迎立翟真從弟翟成為主。翟成長史鮮於得殺翟成降燕，燕王親至行唐，活埋翟成兵眾，他對幾次反複的丁零人失去耐心。
燕王想定都中山，舊都鄴城就不必親去了，他以魯陽王慕容和為南中郎將鎮守鄴城，
遼西王慕容農攻克令支，殺叛徒徐岩兄弟。燕王命他繼續北進，收取被高句麗所占的遼東、玄菟二郡。高句麗早被老對手慕容氏嚇破了膽，一路直退，二郡收複，遼西王回到龍城，修繕陵廟。燕王命他為幽州牧，駐守龍城，並下了一道急令，去尋訪一個太久沒見的人。
五、不想說的話
作者已經說過是刻意避而不談羌人建國史，但是八月份的苻堅之死還是不能不補充幾句，雖然作者為了交待他最後一年的心態變化在前麵廢話連篇，還是認為他的死難免過於悲哀。如果是作者主宰人事的話，一定會放他一馬的，好在上天比較理智，冷血無情的把他逼上絕路，那時距離他生命的大轉折淝水之戰還不久，僅僅剛過了一年半多一點，他四十八歲。
前麵也說過苻堅認識到自己已陷入絕境，如果可以挽回，讓他做什麼他都願意，隻要還能補救。此時他受姚萇、慕容衝兩路所迫，雖然他親自出兵把慕容衝逼回阿房，但也深刻的感受到大勢已去。窮途末路之人會變得比平常天真，一句“堅入五將山長得”的民謠讓他激動不已，他認為那是上天憐惜他給他的一個機會，於是決定出長安奔五將山。
臨行前他叮囑太子苻宏，不要與賊人爭一時之利，好好守城即可，他會很快收兵運糧回來。與他同行的有幾百個騎兵和張夫人、中山公苻詵、公主苻寶、苻錦等，在奔向五將山的途中他通告各州郡守將，約定初冬共同出兵以援長安。
慕容衝不用等到那個時候，他六月就攻破長安，入城後縱容兵眾燒殺搶掠，太子苻宏帶著母妻宗室男女數千逃出來。
苻堅到了五將山，姚萇馬上派部將吳忠圍過來，苻堅的騎兵各自奔散，身邊隻剩下十幾個侍禦，他神態自若的等待被俘。吳忠把他解送到新平縣的姚萇那裏。
姚萇請他交出傳國玉璽，既然國家已經滅亡了，何不便宜姚萇呢？按照符曆也該著羌人揚眉吐氣了。
苻堅大罵：“小羌人也敢逼天子，我怎麼可能會把傳國璽交給你？還敢自稱受符命，五胡之中，根本沒有你們羌族！況且傳國璽已送到晉國，你休想拿到！”
姚萇又派右司馬尹緯勸說他把帝位禪讓出來，苻堅斥責尹緯：“禪讓乃是發生在聖賢君主之間的事，姚萇一個叛賊，憑什麼效仿古代聖人？”
他又問尹緯：“你在朕朝中擔任何職？”
“尚書令史。”
苻堅慨歎：“你有宰相之才，如王景略一般，而朕竟不知有你！敗了也是應該。”
他自知已到盡頭，故意痛罵姚萇以求速死，又擔憂兩個幼女苻寶、苻錦的命運，隻能忍痛將她們殺死，以免為姚萇所辱。
八月，沒有得到好處的姚萇派人在新平的佛寺中將苻堅縊死，張夫人和中山公苻詵跟著自殺，其悲壯無可名，連姚萇的將士都受到感染，為大秦帝國君主的命運哀慟萬分。
大秦帝國還要繼續下去，姚萇真的不是很講究的人，他可以繼續以秦作為新國國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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