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農又笑了，“不會是因為你會爬樹吧？”
樹娃子臉紅了。英雄戳到了他的傷疤。“大叔，你放我下來吧！”他認識禮貌。
“不忙，大叔晚上沒地方去，去你家行不行?”英雄故意隨便的說。
“好。”樹娃子滿是對他的崇拜，沒準經他指點，以後就可以不用爬樹，對慕容農的高頭大馬羨慕不已。他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馬，通身暗紅，幹淨雄壯，馬頭小，脖子粗，兩條前腿向外裂開，露出油光健壯的前腹，大馬蹄上瘦精的馬腿，利落漂亮。“大叔，我能坐馬嗎？”慕容農一下把他升座到馬背上，馬還不習慣新鞍，後腿有力的彈跳兩下。孩子嚇得臉色刷白，慕容農大笑，扶住馬頭，對著孩子的白臉說，“你來指路。”
樹娃子的父親魯利謝過壯士，並殷勤留宿。樹娃子的母親親自殺雜種雞，又多加了幾把風幹的兔子肉。飯好了，酒也上來，客人不吃。慕容農想好了，招兵的事不能再耽擱，他坐直了，正色對魯利說，“不瞞大哥，我是前燕國王室的人，來到這裏，就是就是要舉兵起事，光複大燕，如果大哥想要立功請賞，就去舉報好了。”
魯利也是壯年的漢子，從慕容農的身上已經知道他不是普通人，聽到這話，還是有些吃驚，“大人說哪裏話，我們原本就是燕人，哪有背棄國家、出賣王室之理。”
慕容農進一步試探，“如果大哥無意反秦，我絕不連累大哥，這就離去。”作勢起身，被魯利拉住。“大人乃王室貴胄，您要起事，我一定響應。”一下正中慕容農心事，又坐下來，顧不上吃飯，開始詳談。
慕容農問了問周邊的情況，秦軍的力量如何，有沒有已經起事的等等。此地是多族雜居之地，匈奴的各支都有，以烏桓人居多。幾個管事多交結鄉裏，成為領軍人物，如張驤、劉大、以及屠各部的畢聰。慕容農當即表示要結交他們。“大人一介貴胄，應該是他們來拜見您。”魯利提議讓自己先去把慕容農的心意傳達給情他們，讓他們主動前來商議大事。慕容農讚同，兩人這才開始吃飯。慕容農沒吃過兔肉，好獵人都習慣不吃，像是約定俗成。原來就像雞肉一樣，他吃得津津有味。
說辦就辦，慕容農跟慕容宙相聚，說的情況也大體相仿，部屬趙秋趙子武能言善辯，主動去說服各路豪傑。不幾日，各路領袖紛紛帶人馬前來歸附。慕容農熱情的交結他們，稱他們為亂世英雄，一起商談複燕的大事。
樹娃子偷了娘的暗紅大裙子，掛在樹枝上當旗子。兩個月後，慕容農旗下聚首萬餘人。樹娃子的家成了英雄們的議事廳，小孩子分外愛紮堆，求樹娃子給他們引見。樹娃子得了威風，不計前嫌，與他們一起趴著破洞向裏觀望。
一個老頭子穿戴最華麗，這是上黨的庫傉官偉，曾在元璽初年投降烈祖得以封侯，東阿的乞特歸胡子比樹叉子還亂，冷不丁竄出一隻虱子，這些都是極有威望的統領，加上他們的部眾，慕容農謀得十萬。
“王子，石越要來，我們應該主動出戰，滅滅他的威風。”乞特歸手伸進胡子，不知道是不是在抓虱子。
“石越果然帶了一萬人？”趙秋鄰人劉元度問。
“別說是一萬，就是來十萬，也會讓他有去無回。”慕容宙斬釘截鐵，他參加過多次以寡勝多的戰役。
“各位，”慕容農展開手臂，安靜眾人。“石越老奸巨猾，我們不能輕敵。他帶領的是正規部隊，而我們雖然人多，卻連兵帳都沒有，不如等到晚上夜襲敵營，一戰定輸贏。”大家都覺得是個好計。慕容農又商議派人向自己的父親慕容垂交通。
石越小看了這幾個毛頭小子，前幾日他還以為他們還在城裏，直到宴請他們出席一個聚會時才發現他們不見了。他自恃為一代名將，不把這群烏合之眾放到眼裏，終於死在慕容農手中。夜色中，農人、獵人、奴人帶著農具、獵器衝進營裏，十幾個人一圍就是一窩，出來一個砍一頭，石越死於亂軍之中。慕容農滅了大將石越，得了武器軍備，壯了聲威，快快活活的帶著幕軍南下與父親會和。
慕容垂在滎陽收降秦滎陽太守餘蔚，並暫時安頓在那裏。慕容德、翟斌、餘蔚等人執意要他稱帝，再次被拒絕，但為了領導聲勢浩大的複國大業，他免為其難的自稱大將軍、大都督、燕王，正好趕上換年頭，改秦建元二十年為燕元元年。服色朝儀皆如舊章，立世子慕容寶為燕王太子，大封公侯伯子男百餘人。
他不忘渡河焚橋和更早一點的白馬祭天所說過的話，對忠實的部屬們給予封授。以翟斌為為建義大將軍，封河南王；翟檀為柱國大將軍，封弘農王；弟弟慕容德為車騎大將軍，回歸他在早燕國的本位範陽王；慕容恪之子慕容楷為征西大將軍、太原王；慕容桓之子慕容鳳為建策將軍。慕容垂的部眾已達二十萬，按照計劃，浩浩蕩蕩的向鄴城奔去。
五、唇槍舌戰
慕容垂反叛並稱燕王，長樂公苻丕馬上派侍郎薑讓來責難他，當然主要是探探虛實。薑讓有些年紀，自以為跟老邁的燕王更有話講。先說他去年救聖駕，護送皇上回朝的偉績，“勤王誠義，邁宗前烈。”既然如此，就應該繼續盡忠，保持貞節，“奈何棄崇山之功，為此過舉！”薑讓怕他是一時糊塗，才作出這等錯事。犯錯不要緊，貴在能改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希望將軍三思，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不要一失足成為禍國殃民的亂臣賊子。
燕王底下新封的百官也不是吃閑飯的，燕王是受眾百姓所托，蕩平中原，恢複燕室。但念及國主不世之恩，才有意保全長樂公，與秦國結為永世之好。長樂公最好不要意氣用事，若能退回關中，可保自身。如若不然，大師壓進，恐怕損傷不能免。
薑讓大罵，昔日將軍不容於故國，投命聖朝，得到國主難得的寵遇，超越舊臣。君臣之間有如此深厚的恩情，“奈何王師小敗，便有二圖！”新興侯還在長安，燕國本來就沒有你的份兒，現在起兵也是師起無名，終究還是會喪亡。可憐將軍七十之年，“懸首白旗，高世之忠，忽為逆鬼，竊為將軍痛之。”薑侍郎文采果然出眾，慕容垂無言以對。此時左右隻能護主，勸燕王殺了他。燕王不斬來使，放他回去。
眾將皆去，田園仍留在殿內，燕王需要他出主意，他是最早反對跟秦國決裂的人之一。
“這該怎麼辦？當初真不應該輕率承製。”燕王對薑侍郎的連珠罵語記憶深刻，偶爾回想尷尬無比。田園輕勸，“殿下不必後悔，事已至此，何必悔恨當初呢。”
“田園，有沒有辦法？”燕王誠摯的懇請。
怎麼沒有？田園建議他向秦主苻堅上表，就像殺石飛龍時一樣，先打招呼，說明也是不得以而為之。與秦主的友誼還是應該保護，燕王不是恩將仇報的人，應該好好宣傳，這是上表的意義。
“你跑一趟怎麼樣？”燕王也想仿效苻丕。
“不必，隻要派個信者過去就行，就算秦主不能理解，以這種形式，也不至於鬧得太難看。”
燕王完全同意，行軍打仗以外的學問，他有些欠缺。
“信者不能白去，”田園還有餘意“此事的症結還在新興侯，若他不出關，我們總是無名之師。聽聞慕容泓已經在華陰起事，若新興侯投他而去，我們可就——”他不用說，燕王也知道多難辦。燕王想像不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就算把新興侯營救出來，帶他回關東，甚至讓他主導複國大計，燕王都不能滿意，還委屈的很呢。
“臣冒死也要進一言，”田園突然詭異的眯眼睛，燕王示意他說下去，“臣認為新興侯不能不死。”大膽田園，竟然有如此大逆不道之想法。但他對燕王的忠心天日可見，要不然燕王也不會特意從長樂公那兒把他要回來，燕王可以不怪他，但是絕對不會作弑君之事。“我們還是順其自然，若新興侯能帶領我們成功複國，恢複社稷，我還有什麼不滿的呢？”
田園明白，燕王六十之人，總要顧及臉麵，有些話說不出來。但是田園完全理解他的意思，再進一言，‘長安城內還有不少燕國族人，若能反秦起事，輔佐新興侯回國即位，您的心願就可以達成了。‘
田園奸詐，新興侯如此大的目標，在鮮卑人兩地起事後稍微輕舉妄動就會被秦主殺死，他逃出長安的機率幾乎是沒有。“此計尚好，隻是新興侯不是我等之輩，貪愛安逸，說服他不太容易。”
“所以才要特別選拔信使，他若能說服其他族人，新興侯自然也不會違逆眾意。”
派誰去呢，燕王問田園，也問自己。
“太原王之子最合適，”田園以為。
不錯，太原王在舊臣中的威信無人能比，不過慕容楷還用得著，何況他以前任過積駑將軍，太引人注目。三個侄子被喚過來，各人為了兄弟的安危，紛紛主動要求前往。慕容楷、慕容紹剛由辟陽回來。慕容肅則一直留在燕王身邊，慕容肅隻是太願意，他的哥哥都立了大功，自己還寸功未建。
燕王上疏的潤色也頗費了一些力氣，將燕王在淮南的戰功和護送國主回京的盛舉再提醒一遍，然後把燕王離開秦主後發生的數次凶險羅列出來，渡橋遇刺、長樂公猜忌、苻飛龍暗害、平原公不信任等等。希冀能感動秦主，句句心酸，字字血淚，並承認自己是被眾燕國百姓所舉，無以為報，隻能帶領他們恢複故國。秦主的恩情燕王時刻牢記，最好的報答就是保全在鄴城的長樂公。鄴城是燕國的舊都，不能不拿回來，而長樂公不察機運，杜門自守，還時出挑釁。兩軍對陣，死傷在所難免，箭矢亂飛，萬一不小心射中他將會傷陛下天性之念。期望秦主招回長樂公，以防傷及愛子。
再能言善辯也不過如此，信寫好了，先感動了燕王，不管是主意還是措辭都得到燕王的首肯。下一步就是送去，慕容肅上路。燕王再不敢小覬田園，各國利用使者通信之便互探虛實的事不少，不過利用他們作內應的而且還是完成如此重要任務的恐怕沒有。
田園自然不會對慕容肅以實相告，隻要告訴他當盡力促成新興侯起事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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