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爺歎了口氣道:“我考慮一下。”
說完打電話約見了昆山,帶著仇哥前去赴約。
到了約定的地方有致和堂的弟子為他們推開包廂‘門’,兩人走進去,見到一個眼睛充血的年輕人坐在一張桌子前喝茶,致和堂的大爺們站在他的身後。
雖然那樣年輕,可是那些德高望重的人物站在他的背後,卻似乎也沒有違和之感,相對於他的位子,他很年輕,可是卻有著很強大的氣場,這個年輕人不簡單。
見了黃爺,陸昆山打量了一下眼前這位被稱為上海三大亨之一的黃爺,五十歲上下,微微發福穿著一件黑‘色’的唐裝,戴著一頂黑‘色’的瓜皮小帽,顯得沉穩老練,眼神平和的如同一個普通的上海商人。
昆山是晚輩,主動迎了上去:“黃爺,您好。”
“陸先生,你好。”黃爺說完在昆山對麵了落了座,指著他身後低著頭站著的仇哥對昆山道:“這是我那個闖禍的小弟,他年輕不懂事,冒犯了貴幫,小仇還不向陸先生賠罪。”
“陸爺,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這一會吧!我也是一時糊塗,我一定盡全力把您兒子找回來,我給您斟茶。”
昆山伸手遮住了自己的茶杯道:“這不是斟茶道歉能解決的事情,我需要看到貴幫的誠意。”
“你想怎麼樣?”黃爺道。
“按照江湖規矩辦事,這個人你得‘交’給我。”昆山毫不畏懼的迎向黃爺的目光。
“不可能。”人要是‘交’給陸昆山,還有活著回來的機會嗎?
“那我的回答也是不可能,這件事不可能就這麼算了。”你黃爺看不起我,沒有好好解決事情的誠意,你看不起我,就是看不起我致和堂。
“陸先生,你要搞清楚這裏是上海。”上海是他黃爺的天下,陸昆山新官上任根基不穩,他不信陸昆山敢跟他撕破臉皮。
昆山沒有跟他撕破臉皮,但這件事不會就這算了:“上海您最大,但我心中公理最大,黃爺您慢坐,我還有事就先失陪了。”
昆山不給他甩臉子,也不和解,背著雙手帶著自己的人出去了。
仇哥見他走了,鬆了一口氣,對黃爺道:“黃爺多虧了您,看來這陸昆山是個膽小的。”
“你錯了,會咬人的狗不叫。我們和致和堂的梁子算是徹底結下了。”能忍耐巨大屈辱而不吵不鬧的人,往往最難對付。
“不至於吧?”
黃爺沒有理他,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喝,味道是苦的,苦到心裏去了。
事情又過了幾天還是沒有進展,寶珠整天不肯吃東西,昆山勸了才肯吃一小口。
這樣下去肯定不行,萬老爺子聽說後,擔心孫‘女’,他本想著年紀這麼大了,再不回一趟老家,可能以後就沒機會回去了,所以打算過段時間回一趟老家。
見寶珠這個樣子,就說要帶寶珠回一趟老家,也許能散散心,讓寶珠心情得到平複。
昆山聽了覺得是個好主意,立刻叫人安排了行程,第二天一早便同萬老爺子還有萬富貴一起陪著寶珠回鄉下去。
舟車勞頓之後,一行人終於坐著馬車回到了寶珠的老家。
看著老家的村莊寶珠開始說話了,指著村子邊上的矮樹對昆山道:“那個樹上夏天會有柿子。”
昆山見她終於肯提其他事情了,順著她說:“寶珠喜歡吃柿子嗎?”
寶珠點頭:“喜歡。”
“那等回到香港,我叫人給你栽一顆柿子樹,到了夏天你想吃的時候,隨時都能吃到。”昆山寵著她道,喬喬不見了,寶珠傷心,他也傷心,為了安撫包住,別說是一顆柿子樹,隻要寶珠開口,一片柿子林都沒問題。
村裏的人幾乎已經認不出寶珠了,寶珠比起進城那時候,顯得水靈了不少,也長大了些。
但他們認得萬老爺子,見了他說:“萬爺爺你可回來了,我們就怕你家搬出去後這輩子不回來了,你們剛搬出去幾個月你兒媳‘婦’就回來了,這會兒正在家裏曬麥子了。”
“小‘花’回來了?”萬老爺還沒做反應,在他身後的萬富貴高興的往家裏跑去。
昆山聽了,對寶珠道:“我們也快點過去吧!你娘回來了。”
萬富貴跑到家‘門’口,就見一個穿著大‘花’襖子留著長辮子的‘女’人正把一簸箕一簸箕的麥子從屋裏端出來曬,萬富貴高興的衝她喊:“是小‘花’嗎?”
“大貴。”萬太太聞言很高興的抬起頭叫他。
“嗯!媳‘婦’原來你回家了,我到處找你,來這個活我來幹,你呀以後就跟著我回城裏享福去,咋們‘女’婿能幹,在香港起了一座大房子,可大了,你回來了,我們就一起住。”
萬太太點點頭,這日子似乎終於有盼頭了:“嗯。”
正說著昆山帶著寶珠走了過來,萬富貴對萬太太道:“這個是昆山,你‘女’婿,這是你閨‘女’寶珠,都不認識了吧!”
萬太太點頭:“對啊!我都不認識了,呀!我閨‘女’都長這麼大了,長成大姑娘了。我‘女’婿也俊。”
“娘您好,我是您的半子。”昆山對她行了個禮,然後對寶珠道:“還不叫娘。”
寶珠伸出手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下,會疼。
那就不是在做夢,寶珠傻嗬嗬的望著萬太太笑:“娘,原來我娘長這樣。”
“我的傻丫頭。”萬太太心疼的把寶珠抱進懷裏,抱的緊緊的,當初她跟大貴逃荒的時候,就和寶珠分開了,一別十幾年過去了,當初繈褓裏的小娃娃,已經長成了大姑娘。
其實當初跟著大貴逃出去後,她就一直在後悔,兩人走散後,她沒有回去的盤纏,就在城裏一家餐館刷碗,勉強能吃飽,後來終於有了一點積蓄她想著也許寶珠和爹還活著,拿錢買了一些種子和吃的,回了村莊,卻聽說他們已經搬走了,因為不知道地址,無從找起。
她就在等啊等,希望有一天能把他們等回來,等了一年半了,就在她已經不抱什麼希望的時候,終於把他們給等回來了。
一家團聚是好事,大家在老家這邊待了幾天,把小麥都收割後,帶著豐收的果實一起回到了香港。
因為找到了娘,寶珠的心情似乎漸漸好了一些,昆山怕寶珠再出事,讓寶珠暫時留在家裏休養一段時間,獨自回了上海。
兩年後上海
一張桌前坐著兩個人,左邊是昆山,右邊是金爺。
黃爺的黑眼圈看起來似乎比以前要深一些了,而陸昆山似乎否極泰來,顯得‘精’神奕奕,這幾年他一步步的做大做強,終於在這個上海灘有了一席之地。
黃爺覺得有些疲倦,他不想繞彎子,聲音有些嘶啞的問昆山:“你要怎樣才肯把我的那批貨還給我?”
昆山不卑不亢的同他笑著道:“貨?什麼貨?我不清楚。”
“你不要裝蒜了,我的人都看見了,是你吞了我剛叫人運來的那批貨,你膽子有夠‘肥’的,我的東西你都敢動。”黃爺道,明人不說暗話,要不是陸昆山太難對付,他本是不想說的這麼直白的。
昆山還是裝蒜:“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我沒有拿過,何來歸還?”
“小陸啊,你別給臉不要臉,我跟你談,是給你麵子。”
“我很感謝黃爺您能給在下這個麵子,所以在下前來赴約了,您有什麼教誨盡管說,在下洗耳恭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就是了。
“你的意思就是不還了是吧?”那可是足足的一百斤鴉片,陸昆山要是不歸還,他損失慘重。
“黃爺,不是我不給您麵子,是我確實沒什麼可還的,準是您的手下看‘花’了眼。”昆山拒不承認,到了他手裏的鴉片哪還有出去的道理。
“小陸,我們之間的仇怨,這麼多年也夠了,你也不是第一次搞小動作了,我一忍再忍,你卻當我是病貓。你信不信,我要你吃不了兜著我走。”
昆山不具威脅,他心裏如明鏡似的:“我有計策,您有對策,您的兄弟錢五上個月搶砸了我的金店,你以為我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指使。我這個人,心眼黑,有仇必報。您放心,我不是指您,怎麼可能會是您了,對不對?”
昆山說完端起一杯茶來喝,一點也不急躁看向樓下的台上的說書人,對身後的阿虎道:“去叫他,來個喜慶的,要不就說一段《林則徐虎‘門’禁煙》吧!”
“是。”阿虎點頭出去了。
兩人繼續僵持著,昆山聽著段子,黃爺聽著段子,拳頭卻慢慢握緊,過了一會對昆山道:“繼續這樣下去,對我們都沒有好處,我把小仇‘交’給你,你把鴉片還給我如何?”
“呀,您說晚了,昨天我堂裏有間屋子著了火,是什麼你懂的。不過您既然開了口,那我就謝謝您了,傍晚時分您把人送到我總堂去,還是我自己派人去捉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