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虛以委蛇(1 / 3)

仆人們上來收拾東西,把那些殘羹剩炙倒到一個桶裏,拿著收拾完的東西往外走。

他們每一個人都注意到屋裏的氣氛有點不對勁,可是誰也沒有說話,好似一個個都是啞巴,機械而又快速的各自忙著手中的活計,有拎桶的,有抹桌的,有收拾碗筷的。幹完活又是一句話不說就走,沒人試圖說一句話,好使屋裏不對勁的氣氛變得對勁起來。因為他們知道,他們隻是收拾碗筷的仆人,不是調和氣氛的弄臣,這就好比雞蛋就是雞蛋,石頭就是石頭,各有各的用處,一點馬虎不得,若有一天你明明是個雞蛋卻想成來一塊石頭,唯一的下場便是蛋殼碎裂,甘腦塗地。

收拾東西的仆人離去,端茶遞水的仆人又上來,在每人麵前擺了一個大碗,倒上碧綠的茶水,冒著熱氣,飄出茶香。也是一句話不說,幹完就走,留下屋裏的一群人各懷鬼態。

劉一手給十個勇士使了一個眼色,意思再明白不過,一會要有什麼變故,全部撲向多同。所謂擒賊先擒王,雖然他們的兵器早在入宮之前便被收繳,可他們還有手,掐巴掐巴也能把多同掐死。

徐勝利端起茶碗,吹了吹上邊騰起的熱氣,淺淺嚐了一口,在嘴裏左跌右撞之下慢慢咽下。“好茶!”他說。

茶確實是好茶,聞起來香,飲下去後齒頰留香,他沒有說謊。這句話似乎把剛才緊張的氣氛緩和了一下,又好像沒有緩和,氣氛比剛才更緊張起來。總管幹笑兩聲,衣袖裏藏著的兩件金器碰撞之後發出的聲響讓他覺處自己應該說點什麼,還未開口,多同已道:

“剛才,徐中郎將說什麼,我沒聽清,可否在說一遍?”這一次,他沒忘記中郎將這個拗口的詞,清清楚楚的問道。

總管給徐勝利狂使眼色,希望徐勝利能夠別再提剛才之事。他家這個大王他了解的很,人是個好人,心腸也軟,可是多年以來被周邊幾個小國捧得生出‘老子天下第一’的怪脾氣,容不得別人對夜郎國不敬。

“我剛才說,希望夜郎國能夠歸附大漢,稱臣納貢!”徐勝利道。

“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歸附就是從今以後夜郎不再叫夜郎,對外宣稱得叫大漢。稱臣納貢就是每年得給你們那個皇帝上貢?對了,長安在巴蜀的什麼地方,你得給我說明白了啊,免得納貢時找不到長安?”

長安在巴蜀的什麼地方?徐勝利愣了下來,不知道多同一直以為所謂的大漢就是巴國或者蜀國的別稱,也許是巴蜀兩國的合稱,還以為多同的話另有玄機。想了一下,想不出多同的話有什麼玄機,正要開口告訴多同,長安在關中平原的什麼地方,並非在巴蜀兩郡的什麼地方,隻聽多同突然又喝道:

“大漢與夜郎孰大?它有什麼資格讓我稱臣納貢?”

徐勝利很想笑,這個問題就好像在問拖拉機與寶馬哪個貴,不過他忍住沒笑,十分嚴肅的道:“大漢大!”

“大漢大?”多同看徐勝利的眼神有些鄙夷,用嘲諷的口吻問道:“大漢的王宮有我的王宮大嗎?”

“我們那裏不叫王宮叫皇宮,而且不止一個皇宮有兩個皇宮,現在第三個皇宮也正在建造中。以前的兩個皇宮,一個叫末央宮,是皇上住的地方。一個叫長樂宮,是太後住的地方,太後就是皇帝的母親……”徐勝利試圖講道理,可是卻被多同不禮貌的打斷,冷笑的問道:“兩個王宮算什麼,隻要我願意,十個八個王宮也建得,隻是不想勞民傷財罷了。”

徐勝利微笑著,等到多同把話說完,又開始不急不慢的講了起來。有理不在聲高,他得讓多同明白大漢有多麼的偉大,夜郎是多麼的渺小,語氣異常輕緩的道:“當然,像王爺這樣所謂的王宮,建上十個八個自然不在話下,可我卻一見王爺的王宮就為王爺擔心。”

“擔心什麼?”多同問道。

“第一:擔心王爺的安全!王爺這個王宮的城牆太矮,屬下們若是有弑君之心,根本用不著領兵攻打,翻牆就可以進去。第二:王爺的王宮太小,裏國的房間顯示不出王爺的威嚴來,還少的可憐。就這幾間屋,也不知夠不夠王爺的嬪妃們住,擔心嬪妃們因為住房的優劣而打起來,攪得後宮不得安寧,王爺頭痛不已。第三:……”

徐勝利再次被多同不禮貌的打頓,十分有涵養的微笑看著對方,繼續洗耳恭聽對方在說些什麼,等到對方冷笑道:“這麼說來,你們的皇上的皇宮一定很大了?”

徐勝利想細細的給多同形容一下皇宮的雄偉壯觀,可這一形容起來隻怕三天三夜也形容不完,打了個生動比喻,道:“這麼跟你說吧,未央宮之大,比整個夜郎國國都都還要大上一些,裏邊除了睡覺用的寢宮,還有供嬪妃們遊玩的池園。說句不好聽的話,末央宮裏的茅房隻怕都要比大王的大殿大上許多!”

“一派胡言!簡直是一派胡言!一個皇宮比都城大,那百姓們住在哪裏?”多同氣得直哆嗦,嘴角都開始打顫,一想到自己的大殿還沒人家的茅房大,恨得牙癢癢!

“百姓住在長安城裏啊!”徐勝利笑了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如同一個學富五車的老師正在給一個什麼也不懂的小學生上課,道:“長安城之大,遮天蔽日五百裏,裏邊住著上百萬的百姓。城中街麵之寬,別說並排過下幾輛牛車,幾十輛馬車都著一字排開的過。屋宇層疊,牆高兵壯,掌管著整個天下。剛才,大王問大漢與夜郎哪個大,我十分想笑。大漢的疆域,向東直達大海,向南可到南越,向西可抵蕭關,向北連著陰山。北邊,有一條長城,以東邊的大海為起頭,沿著山脈,連綿不絕,一直到達極西的臨洮,有一萬裏那麼長,將西北的匈奴,東胡,扶餘,大宛,烏孫,月氏……等等國家全部拒之長城之外。大王身居夜郎,被群山環繞,好比坐在井底的一隻青蛙,能看到的隻有井口那麼大的一塊天,不知道天下之大,完全出乎你的想象。我所以讓大王對大漢稱臣納貢,是為了大王好,那些不知比夜郎大幾十倍乃至於百倍的國家,都對大漢稱臣納貢,夜郎這麼小的一個國家,如果不稱臣納貢,陛下一怒,還不派百萬大軍前來將夜郎給滅了?”

徐勝利說的話裏許多詞多同第一次聽到,例如大海啊,長城啊,大宛啊,烏孫啊。有些詞以前聽過,比如南越。從徐勝利的敘說中,他感覺自己還真有點井底之蛙的意思,天底下竟還有那麼多的國家,還有一條萬裏長的城牆。乖乖,一個城牆一萬裏長,這如何讓人相信,所以他覺得徐勝利在吹牛。

覺得徐勝利吹牛除了萬裏長的城牆外,還有南越。按照徐勝利的說法,南越很可也是對大漢稱臣納貢的,如果大漢真的有徐勝利說的那麼強大,那麼對付一個小小的閩越,南越王為何還來他的夜郎請兵。可見,大漢並非徐勝利說的那麼大,人口多的一個城裏都能住下一百多萬人。

不過,多同也確認一件事,最少大漢不止巴蜀那麼大。既然不止巴蜀那麼大,軍力方麵同樣不能小覷,商人們能乘般來夜郎買賣東西,大漢的兵馬也一定能乘船來夜郎,不得不防啊!既然得防,就得搞清楚對方的兵力虛實,多同問道:

“大漢的兵馬有多少?可與別國打過十萬人往上的大仗。”

在多同的印象之中,十萬人往上的仗已是大得不能再大的仗了。他父親,當年西征滇國就禦駕親征,率領五萬人馬大破滇國,逼得滇國對夜郎稱臣納貢。他爺爺當年打哀牢國,領了三萬五千人馬,直攻到哀牢國都,逼得哀牢國王簽下城下之盟。還有他爺爺的父親,爺爺的爺爺,也都帶兵打過邛都國,笮都國,也都是禦駕親征,領著四五萬人馬不等,也都勝了。

在他有生之年,一直也想禦駕親征一次,羨慕巴蜀的產出物美,又見商人們不是太胖就是太瘦,偶爾泛起攻打巴蜀的念頭。不過,因為路途遙遠,隻是想想罷了,並沒有提上日程。現在,既然那邊的人來了,城外的漢軍又都衣不蔽體,身上連盔甲都沒有,覺得這是一個可欺的國家。如果兵馬不是很多,又沒打過十萬人往上的大仗,說不定可以試試。

這隻是多同內心極其深處的陰暗想法,並沒在臉上表露出一絲一毫來。徐勝利當然沒有看出,不過也覺得這正是一個嚇唬一下對方的機會,或能促成多同速降,於是扳著指頭數了起來:“駐守長安的南軍、北軍,名加郎中署,衛尉署,衙門司的人馬,一共大約十五萬左右。長城沿線布置的人馬大約在三十萬至五十萬之間,中原各郡的兵馬少些,每郡大約也就一兩萬,邊郡如雲中、豫章,巴郡,蜀郡,每郡人馬多些,大約在七八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