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雞鳴,把娘叫醒了。
娘把兔肉從我懷裏拿到廚房,把昨天割好的豬食塞進背篼裏。
現在的廚房,除了一個兩年多沒用過的灶台以外,就沒有其它東西了。
娘擦了擦額頭的汗,然後在背篼中間掏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洞,再把兔肉藏了進去。
“快起來,該走啦!”娘推了推我,輕輕的叫我起床,生怕吵醒了爹。
其實像我們這些十來歲的小孩,沒什麼事的話,睡到自然醒都可以。不過今天我要去給娘放風,所以得跟她一起去煮豬食。
我把給外婆的那份兔肉塞進昨天換下的髒衣服裏,再藏到被窩裏,下午再給外婆送去。
然後我在被窩裏穿好幹淨的衣服褲子,輕輕的下床了。
走到堂屋,我再次檢查了地麵,確認沒有野雞毛和兔血之後,才放心的跟娘一起走了出去。
之前說了,爹是民兵排長,家裏常常有人來,這些東西,千萬不能被別人看見。
現在淩晨五點多鍾,四周都還黑乎乎的,冬天要七點左右才天亮。
娘打著灌滿桐油的火把走在前麵,我在後麵跟著。
現在還早,除了食堂做飯和喂豬的人以外,其它人都要天亮才起床。娘確定四周沒人以後,讓我走前麵,她給我交代一會兒我要做得事情。
“一會兒你去食堂的案板上偷點鹽來。”娘說得很小聲,不過四周很安靜,我能聽見。
長這麼大,我還沒偷過東西呢。
“萬一被逮著了怎麼辦?”我有點慌了。
“怎麼會呢?”娘胸有成竹的說。
娘讓我停下來,她把背篼靠在路邊的石壁上,在我耳朵麵前壓低聲音接著說:“一會兒你拿著水壺,一邊喝一邊進去。然後你把水壺放在鹽罐旁邊,不要蓋蓋子。”
我打斷了娘的話:“如果她們問我來幹什麼呢?我怎麼回答?”
娘接著說:“不要慌嘛,我還沒說完。看到你大伯母,就跟她說我娘叫我來問一下,馬上就要煮豬食了,有沒有什麼可以拿去喂豬的?她肯定會把你罵一頓,然後你慢慢的往鹽罐那個方向退,看準了,假裝腳下一滑,把鹽罐和水壺都掀翻,一定要兩個都掀翻了。她肯定罵你罵得更凶了,不要害怕。然後你哭著拿出這塊手帕,把鹽水擦幹就回來。”
娘從懷裏掏了一塊淡黃色的手帕給我,中間有一朵金黃色代表著的牡丹花。隻是很舊了,顏色早已不如當初那麼鮮豔。
“如果她不讓我拿走手帕呢?上麵有鹽水呢!”我心裏沒底。
娘嗬嗬一笑,自信的說:“放心吧,人在生氣的時候,腦袋沒那麼好使。”
我恍然大悟,難怪娘要我去挨罵。
娘摸了摸我的頭:“要記住,千萬不能緊張。”
我鄭重的點了點頭。
養豬房離家不遠,走十幾分鍾就到了。
娘把背篼放下,要我關好門。然後她從背篼裏把包著兔肉的草紙藏到了柴禾堆裏,不放心又在上麵蓋了兩層樹葉。她點燃了油燈,放在灶台上,開始切豬食。
“我現在就去食堂嗎?”我問娘。
“等我切完了再去,不然咱們撒的謊不就穿幫了嗎?笨!”娘白了我一眼。
想到一會兒就有兔肉吃了,我就迫不及待的想去偷鹽啦。
雖然偷東西是個不好的習慣,不知道怎麼的,心裏麵還有點激動呢!
現在絕大多數人都醒悟了,不再死等著食堂的那點固定夥食,晚上都悄悄的出門弄食物。可是每個人都虛偽的要命,明明自己偷吃得滿嘴油光,看見別人開小灶還馬上去舉報!不然的話爹他們就可以扛著獵槍去打獵了,哪裏會用弓箭那麼原始的狩獵工具。
終於娘把所有的豬食都切成了小段,平時隻要半個鍾,我覺得她今天至少用了一個鍾。
娘把爹平時裝水去地裏喝的水壺遞給我,那是一個綠色的軍用水壺。
娘再一次囑咐我:“千萬不要緊張!”
“知道啦!”我丟下幾個字,飛一般地往食堂跑去。
食堂離養豬房一百米都不到,不過中間隔著一片竹林,互相看不見。
到了食堂門口,門沒關,我打開水壺蓋子,邊喝邊往裏走。
放調料和切菜的案板在灶台旁邊,可是上麵並沒有鹽罐。
啊!怎麼辦?
“一定在廚房裏。”我對自己說。
可是整個廚房都看遍了,就是沒有鹽罐的蹤跡。怕有人出來,又不敢翻箱倒櫃地找。
正當我不知所措的時候,在食堂打雜的母夜叉端著鹽罐從裏屋出來了。
難怪找不到,原來她們端到裏屋去了。
母夜叉是我一個遠房的伯母,不過為人十分苛刻,嘴巴說話很毒,脾氣又不好,還蠻不講理。三年前她家的鴨子跑到我家稻田裏麵,把我們即將成熟的稻子吃了不少。她還無賴的把我奶奶罵了一頓,罵得那些話,完全沒有把我奶奶當成長輩。從那以後我就不叫她伯母了,給她起了一個十分適合她的外號——母夜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