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隻身赴衡山 舟上巧遇得仇蹤(3 / 3)

船艙內的赤煞仙米靈和碧眼神雕胡天衢,眼睜睜看著杜月娟離去,雖想揭穿她的喬裝騙局,卻苦於被人點上啞穴,當真是又急又氣,剛才華服少年等說的話,他們俱都聽得清清處處,知道這船上的一切都是羅雁秋的,那麼他們定然難逃一死了,想至此處,不禁同時歎了口氣!

忽聽一陣低低怪笑起自身側,馬百武在送走眾人後,已悄然走進艙內,小聲說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在下投入東海無極島之後,隻以為舊日相識,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卻不料此番又得重遊中原,而且在這水路第一站上,便遇到兩位故舊,在下真是高興的很!”

米靈和胡天衢見馬百武一人隻身進來,不由大是高興,齊都動了動嘴,表示說不出話來,馬百武微微一笑,又自小聲小氣地說道;“非是在下不夠朋友,不將兩位的啞穴解開,隻是我這位新主人,正在艙外徘徊漫步,萬一兩位大聲說話驚動了他,那在下可萬萬擔當不起!”

米靈和胡天衢俱都聽得大怒,同時冷笑,但卻笑不出聲來,那種怪異表情,當真滑稽已極。

馬百武輕輕一笑後,麵色突地一肅,沉聲說道:“在下這數年來雖在東海無極島上,但對中原武林形勢卻也非常熟悉,知道兩位都是我那仇家羅九峰後人羅雁秋的師兄弟,兩位自然都知道他在哪裏,若是兩位告訴在下他的下落,在下定會在新主人麵前替兩位求情的!”

語聲一頓,又道:“兩位莫忘記了,你們雖和羅雁秋有過同門之誼,但一個是他的殺父仇人,另一位是謀害淩雪紅母親的凶手,若被羅雁秋知道了,這兩樁血仇,他自然都要報的!”

突聽一聲震天大喝,在艙門處響起,同時一隻手掌,抓住了馬百武的肩胛,厲聲說道:

“淩雪紅的母親是被誰謀害的?”

原來羅雁秋剛剛洗去了臉上的易容藥物,便聽到馬百武的低沉聲音,他決未想到淩雪紅的母親,也是這倆人謀害的。

馬百武回頭一看,隻見抓著自己的,竟是個玉麵朱唇,英俊挺拔的少年,不禁大吃一驚,皺眉說道:“你……你是什麼人?”

羅雁秋冷笑一聲道:“你連我也不認識了嗎?”

馬百武仔細看了看羅雁秋身上的衣著,突地跪了下來,顫聲說道:“屬下該死!”

羅雁秋一把又把馬百武提起,沉聲道:“淩雪紅的母親可是米靈殺的?”

馬百武道:“正是!”

羅雁秋暗自冷笑一聲,口中卻道:“你既已告訴了我一件武林秘密,我也該供給你一點消息,你不是打探羅雁秋的下落嗎?

我可以令你找到他不費吹灰之力。”

馬百武大喜道:“多謝公子,隻要公子告訴屬下那小狗的下落,屬下不費吹灰之力,便可將他置之死地,然後屬下即使充當牛馬,也要效勞公子!”

羅雁秋大笑道:“好的!”

他舉手拍開了米靈和胡天衢的啞穴,沉聲向馬百武道:“羅雁秋的下落,不要我說,他們自會告訴你的!”

馬百武尚未說出話來,米靈和胡天衢齊地破口大罵道:“蠢東西!”

馬百武眼一翻,大怒說道:“你們罵的哪個?”雙手齊出,在他們倆人臉上劈劈啪啪打了一陣耳光。

米靈張口吐出一顆和著血水的牙齒,嘿嘿說道:“老子自然是罵的你!”

胡天衢也是圓瞪碧眼,大聲叱道:“你死到臨頭,尚且不知,你可知站在你身側的是什麼人麼?”

馬百武聞言,突地一驚,他此刻也聽出了胡天衢的言外之意,變色說道:“他……他便是……”

羅雁秋沉聲說道:“在下便是神梭羅大俠之子!”

馬百武的臉色更是慘變,顫聲說道:“我……我並未……殺死羅大俠……殺死羅大俠……

的……是胡……天衢……”

赤煞仙米靈一旁嘿嘿笑道:“羅雁秋已然在此,不知你如何不費吹灰之力地將他置之死地?嘿嘿!人家才是將你不費吹灰之力地置之死地哩!”

馬百武一聞此言,慘白的臉上,立刻浮現出狡猾得意的笑容,說道:“多虧米靈兄提起,不然你我真要死無葬身之地了,但此刻小弟敢大膽保證,你我死不了的!”

羅雁秋沉聲說道:“你們此刻就是想死,我也不會讓你們死,若不將你們帶去衡山雁鳴峰下祭奠雙親在天之靈,便失去了複仇的意義。”

米靈聽得臉色一變,急急說道:“我呢?”

羅雁秋道:“自然是要把你交給淩姑娘……”

他話尚未完,馬百武已自縱聲狂笑,無比得意地說道:“你可知道淩雪紅現在哪裏?”

羅雁秋大聲說道:“我總會找到她的!”

馬百武又自得意地笑道:“我若不告訴你,隻怕你一輩子也找不著她,而且,我還知道一件有關淩雪紅的秘密!”

羅雁秋沉聲說道:“什麼秘密?哼哼!你休要造謠生事!”

馬百武微笑說道:“你且附耳上來,讓我悄悄告訴你。”

羅雁秋冷哼一聲道:“你休要故作神秘?”說話間,已然把耳朵湊了過去,他縱然極不欲聽,卻也禁不住這“秘密”兩字的誘惑。

馬百武嘀嘀咕咕說了一陣,他愈是說下去,羅雁秋的麵色愈是慘變,馬百武說完之後,他突地大喝一聲道:“你說的這些,可都是真的?”

馬百武嘿嘿笑道:“你若不信,就算我是騙你的好了!”

羅雁秋沉聲說道:“諒來你也不敢的!”

赤煞仙米靈和碧眼神雕胡天衢滿麵困惑之色,茫然地望著羅雁秋和馬百武,心中充滿了迷惑。

隻見羅雁秋掃了三人一眼,冷冷說道:“暫饒你們不死!”

馬百武嘿嘿一笑道:“這就開船嗎?”

羅雁秋方一遲疑,目光頓處,落在杜月娟剛才坐過的船板上,隻見上麵寫著筆劃極細的兩行小字,顯然是用指甲刻成的:“不必管我,盼事了來大雪山一行!”

他之所以遲疑不答,便是因為杜月娟仍然陷身在那華服少年太史湍的船上,但此刻一見到她的留言,自然便放下心來,暗自說道:“大雪山十二連環峰,我一定要去的!”

當下再不猶豫,沉聲說這:“將米靈和胡天衢暫時押起,立刻開船,直駛東海無極島!”

他隨手一指,點上馬百武的“氣海”重穴,冷笑說道:“自此以後,你也休要再打壞主意!”

一艘精巧的三桅船,由長江口如箭矢般,向東行駛。

突然間,一聲呼喝,自了望台上傳來,說道:“正北方十裏,發現三艘海盜船!”

羅雁秋聞言,不禁微微一驚,凝神向正北方看去,果見遼闊的海麵上,出現了三個小小黑點!

豈知船上的水手得警報後,卻仍是談笑自若。

羅雁秋不禁暗自奇詫,忖道:“這船上的水手,不知為何對海盜船全不放在心上,似是有恃無恐一般?”思忖未完,忽見船艙門簾一閃,馬百武已緩步走來,當即沉聲說道:“海盜船來襲,你為何此刻才始出來?”

馬百武嘿嘿一笑道:“不必緊張,諒他們也不敢來襲擊我們的船。”

他語聲一頓,突地向一個站在船舷的水手喝道:“掛起五龍旗來!”

片刻之間,那漢子自船艙中取出一麵上繡五條青龍的黃旗,飛身掠上中間一根桅杆,猿猴般攀援了上去。

羅雁秋對他這樣的舉措,自是不解,冷冷說道:“掛起那麵旗子來幹什麼?”

馬百武笑道:“這旗子便是無極島太虛宮的標幟,所有在東海的海盜,隻要見到‘五龍旗’,沒有不退避三舍,繞道航行的!”

羅雁秋暗自忖道:“中原武林道上,向未聽過無極島太虛宮之名,但在大海上的萬兒,卻像是響亮的很!”

海風強勁,那三點船影,來勢極快,而且還是朝著他們這艘船行來,盞茶工夫,已可看到船的形狀了。

那三艘船成“品”字形駛來,船桅上飛揚著一麵三角形的旗幟,正是當時橫行海上海盜船的通常標識!

馬百武輕輕“咦”了一聲皺眉說道:“這三艘船,莫非尚未看清無極島太虛宮旗幟……”

他話還未說完,隻聽那中央一隻海盜船上,突然響起一聲號角,三艘海盜船一分,竟將羅雁秋這艘船包圍了起來!

羅雁秋冷笑一聲道:“那三艘船上的海盜,定然都是瞎子了?”

馬百武的臉色由奇詫、錯愕而終至轉為緊張,他大喝一聲道:“全船備戰!”

船上的水手頓時一陣忙碌,但忙碌中卻是秩序井然,顯示出他們平時訓練的精良!

又是盞茶時間過後,那三艘海盜船已來至數十丈外,數十條穿著緊身水靠的大漢,雁翅般沿著船舷,肅然站立!

隻見每艘船的船艙中,又走出十餘個疾裝勁服的漢子,竟都是武林中人的裝扮!中央一艘船,最後走出一個生得身高七尺,闊背熊腰,卻穿了一身華服的大漢,在旭日照映下,閃閃耀眼!

羅雁秋微微一怔,更是奇怪,但馬百武卻是既驚又喜,大聲叫道:“對麵船上可是水底蛟梁子川兄嗎?”

那華服高大壯漢哈哈一笑,也是大聲叫道:“正是小弟,你我多年不見,今日在此相逢,真是機緣湊巧!小弟初由長江到達海上,剛慶幸尋得獵物,不料這隻船竟是馬兄所有,小弟真是失望的很!”

馬百武生怕梁子川提到當年衡山雁鳴峰的事情,而且又怕羅雁秋起疑,於是故意壓低聲音,悄悄向羅雁秋道:“此人一向是海上巨盜,他竟連這五龍旗所代表的無極島太虛宮也不買帳,幸而我與他有過數麵之緣,咱們再多送他些金銀,他自然不會留難我們了!”

羅雁秋當下微微頷首,表示讚同。

馬百武一見歹計得售,忙又大聲向梁子川道:“賢弟你若是賣小兄個麵子,就快快回到艙中,等候小兄備齊禮物,登船拜訪,你若是再這般嚴陣以待,隻怕要把我這船上的弟兄嚇暈了!”

水底蛟梁子川被馬百武一再奉承,早已心花怒放,當下又發出一陣得意的大笑,果然率領眾人返回艙中。

馬百武故意長長地舒了口氣,悄悄又向羅雁秋道:“一般沒有頭腦之人,最喜歡他人奉承,隻要你外表給他些麵子,就是暗地殺了他,他也會大大高興的!”

羅雁秋冷冷哼了一聲,表示不同意他的說法,但卻沉聲又道:“你真是攜帶禮物,親自登船拜訪嗎?”

馬百武詭異地一笑,說:“我本不願親自過去,但話已出口,若食言,隻怕你我再也別想去無極島了,你雖然武功高強,但在海上卻非這般人的敵手,不過,若由我一個人去,你自是不大效心,不如請你委曲一下,裝扮成水手模樣,你我一同前往,那是最為妥當。”

羅雁秋略一沉吟,尚未說話,馬百武已自急急說道:“你若是要去,就快些裝扮,再等一會,隻怕便要引人起疑了!”

羅雁秋見他態度甚是誠懇,竟然毫未懷疑,隨即說道:“那你就快些過去吧。”

一隻裝滿一箱金銀的小船,輕輕劃了過去,羅雁秋早已回到艙中,靜靜等候著回音。

頓飯時間之後,仍不見馬百武回來,他不禁已有些焦急。

突然之間,他感到船底有著極為輕微的震動,同時,船側也發出“砰!砰!”的聲音,他毫無海上的經驗,不由大感奇詫,方要到甲板上一看究竟,卻已聽到一連串的“撲通”落水之聲!

他不禁驀然大驚,刷地一個箭步,掠出艙外,目光四掃,卻見甲板上空蕩蕩地,連條人影也沒有。

羅雁秋聰明絕頂,此刻已然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身形一閃,掠至船舷,卻見碧綠的海水中,人頭湧現,正朝著約摸二十丈外的三艘大船遊去!

那些水手,水性俱都極為精熟,二十丈的海麵,晃眼便到,一個個沿著從那三艘船上垂下的繩索,敏捷地爬了上去。其中有些漢子精赤上身,雙手劃動間,在豔陽照耀下,竟發出刺目的光芒,原來都是些鋒利的沉船用具!

片刻之間,泅水過去的漢子,都已攀援上了那三艘大船,齊都蟻集在船舷上向他指手劃腳。

忽然,那蟻集在中間一艘船上的人群,如風吹草偃一般,紛紛向兩側倒退,甲板上留出一條筆直的通道,直達艙門,隨之三聲啼亮的號角響起,艙門垂簾啟處,大踏步走出一群人來!

為首之人,仍是那高大的華服壯漢,長江上有名的水盜水底蛟梁子川,馬百武緊緊地隨行左側,他們身後,則是一群形象猥瑣的漢子。

羅雁秋早已怒火上湧,但他也暗暗奇怪,馬百武若要暗暗加害於他,航行在長江之中時,盡有著充裕的時間,卻不知為何到了東海之上,方才動手,難道……

忽聽一聲嘿嘿冷笑,自對麵船上響起,馬百武先自大聲說道:“羅雁秋,你在臨死之前,可想認識一下站在你麵前的大爺們嗎?”

羅雁秋強自壓抑下胸中的怒火,冷冷哼了一聲,卻未說話。

馬百武首先一指那華服壯漢,沉聲說道:“這位便是長江有名的水路英雄‘水底蛟’梁子川兄……”

梁子川狂笑兩聲,打斷馬百武的話道:“當年去衡山雁鳴峰宰那羅九峰老匹夫時,也有大爺一份,你若想報仇,就好好多看大爺幾眼,且莫再有眼無珠,白白錯過了機會!”

他此言一出,引得那般盜匪俱都仰天大笑,一個身著勁裝,滿麵胡髯的漢子,也自排眾而出,大聲說道:“還有我開碑手唐木青,小子!你也牢記著吧!”

羅雁秋突地淒厲大笑道:“好!好!你少爺正不知當年侵犯雁鳴峰的有哪些賊子,你們且都一一報名出來!”

他語聲剛落,又引起群寇一陣哄笑,隻聽一聲沙啞的聲音吼叫道:“大爺‘金翅鵬’柳元!”

羅雁秋看清是一個身材矮小,麵黃如蠟的漢子,又是一人大喝道:“大爺是貴陽三虎的‘翻山虎’丁文忠。”

“二爺‘臥山虎’丁文孝。”

“三爺‘笑麵虎’丁文俊!”

“……”

羅雁秋但見一個個獰惡的麵孔,在他麵前閃動,恨不得一掠而過這二十丈寬的海麵,一掌一個將這般殺害父母的仇人劈死,但是他縱然運足十二成功力,卻也休想飛越二十丈的距離。

忽聽馬百武一聲嘿嘿冷笑,說道:“大爺若想叫你痛痛快快的死去,早已把你收拾了,但那樣卻未免太便宜了你這小狗,是以想把你騙上無極島,受盡痛苦折磨而死,不想在此巧遇往日的兄弟,嘿嘿!就叫你嚐嚐海上漂流的滋味也好!”

羅雁秋直氣得眼中滴血,大怒說道:“原來你在出發前所說的話,全是假的!”

馬百武又是嘿嘿笑道:“大爺說你的殺父仇人,俱在無極島上,此刻你自然知道全是假的,但淩雪紅生了個孩子,被他父親苦因和尚逐出蓬萊禪院,卻是千真萬確之事,你若不信,大爺也不願多費唇舌了!”

忽聽一聲嘿嘿冷笑,起身群寇身後,一人大聲說道:“淩雪紅生了孩子可是真的嗎?”

羅雁秋凝神一看,說話之人,竟是赤煞仙米靈,隨在米靈身後的,自然是碧眼神雕胡天衢。

不料他們雖被點上穴道,竟也能逃到那艘船上,自然是馬百武妥為安排的。

隻見馬百武麵色一沉,冷冷說道:“老夫說的話,不管真假,卻非你所能管得著的,你切莫忘記,老夫把你們倆人弄過來,隻不過是作梁兄和老夫的奴隸而已!”

他說完之後,卻向梁子川謅媚地一笑。

米靈和胡天衢的麵色同時一變,但他們的穴道依然受製,是以那難看的臉上,瞬即又擠出不自然的笑容,米靈又自說道:“為報答馬兄救命之恩,在下等就是充當奴隸,也是心甘情願的事。”

羅雁秋異常憤怒,不顧兩船相距過遠,就想飛躍過去,身子一動,忽覺周圍全都是水。

洶湧的海水,早已沿著被鑽開的孔洞,湧上甲板!

對麵船上的海盜,又自發出一陣怪笑,馬百武大聲叫道:“小狗,你若想報仇,就泅到無極島去,咱們俱在無極島等你!”

但羅雁秋未聽見,隻因他早已暈了過去。

此時,馬百武等一行,已魚貫走向艙內,接著是一陣吆喝聲,那三艘海盜船上一陣忙碌後,果然揚帆向東駛去!

剩下了漸漸下沉的孤舟,和暈厥過去的不幸少年。

羅雁秋終於在海水浸泡中醒了過來,此刻甲板上的積水,已然及膝。

麵對著洶湧的海水,他卻生出“自古艱難唯一死”之感。他想到父母的血海深仇,想到自己在武林中被汙的聲譽,特別是想到馬百武所說有關淩雪紅的話,他若不弄個水落石出,當真是死不瞑目!

在這頃刻之間,他的心底深處,又湧現出強烈的求生之念,他掃視了那無情大海一眼,拔腿向船艙走去。

豈料船艙中早已灌滿了海水,所有桌椅俱已浮起。

探手抓過一張方桌,呼地扔到海裏,待那方桌在水中浮起時縱身一躍,隨之撲了上去。

洶湧的浪潮,如一座座山丘般,向他壓來,但他卻緊緊閉上嘴巴,運起“閉氣大法”,任憑海浪衝擊著自己!

然而,羅雁秋盡管有著深厚的內力,盡管有著堅強的求生意誌,但自然界之大力,究非人力所能抗拒,他被數以千計的浪頭擊打後,終於又昏迷了過去。不過,雖在昏迷中,他仍是牢牢地抓住那張桌子。

他剛剛昏迷之後,藍天中又現麗日,麗日照耀著晶瑩碧綠的海水,一切又恢複了平靜,一切又複歸美麗!

碧綠的海麵上,一隻獨桅帆船,正自悠悠地隨風飄流。

船艙中坐著一個俊美無比的白衣少年,他揉了揉眼睛,顯然也是暈船方醒,方自喃喃說了聲:“好大的風雨。”

他目光動處,赫然發現船艙中仰臥著一個衣履盡濕的年青人,趨前仔細一看,心中既驚且喜,大聲說道:“他……他不是羅雁秋嗎?”

隻聽船尾上響起船家的蒼老聲音,道:“此人是小子在風雨中救起,公子可是認得他?”

那白衣少年大聲說道:“咱家便是為他而來,自然認得他了。”

他輕輕的往羅雁秋命門穴上拍去,羅雁秋身形一動,便翻身坐起。

隻因他漸漸蘇醒過來,便聽到那白衣少年的聲音,甚為熟悉,此時睜目一看,臉上不由勃然色變,沉聲說道:“你是太史瀟湘!”

白衣少年朗聲說道:“正是咱家,月餘不見,難道你就不認識了嗎?”

羅雁秋想起他在漢口江麵的船上,故作聰明,窺破了自己的易容,若不是杜月娟隨機應變,他們的偽裝定被拆穿,不禁大怒道:“你不在漢口,跑到這裏來做什麼?”

太史瀟湘咯咯笑道:“咱家若不跑到這裏來,隻怕你早已沒命了!”

羅雁秋冷冷說道:“死了也不要你管!”但他心中卻是大大的感激。

太史瀟湘突地麵色一變,沉聲說道:“你若再賴,咱家就把你扔到海裏去!”

羅雁秋冷笑說道:“我不把你扔到海裏,就算是客氣的了!”

太史瀟湘大怒說道:“你敢!咱家坐著不動,你倒是扔扔看?”她果然一屁股在羅雁秋麵前坐了下來。

羅雁秋暗自好笑,暗暗忖道:“原來你也會發火的,我還以為你光會引逗別人呢?”

口中卻緩緩說道:“我也坐在你麵前不動,就等著你把我往海上扔哩!”

太史瀟湘突地大聲叫道:“船家!船家……”

隻聽一個蒼老而低沉的聲音起自艙外,說道:“少爺是呼喚小的嗎?”

話聲剛落,進來一個頭戴鬥笠,身穿蓑衣之人,他麵部壓在低低的鬥笠之下,幾乎使人看不到他的年歲來。

太史瀟湘冷冷說道:“你雖是一番好意,將此人自海中救起,但人家卻不稀罕,他正等著你再度擲入海中哩!”

那船家哈哈一笑,轉向羅雁秋說道:“那位少爺所說可是真的嗎?”

羅雁秋坐在船板上,抬頭一看,正好看見那船家多皺的麵孔,那麵孔雖是毫無一絲表情,極感生疏,但對那兩隻眼睛,卻生似在哪裏見過,隻是一時想他不起,於是霍地站起,詫然說道:“你是誰!我們可在哪裏見過?”

那船家突地吟笑一聲道:“你認識我,我卻不認識你!”

羅雁秋一怔,太史瀟湘早已大怒,沉聲說道:“船家!這是你應有的態度,應該說的話嗎?”她方才還和羅雁秋鬥口,但此刻卻又幫著他說話了。

那船家聞言,雙眸中頓時閃現出一抹奇異的光采,口中冷冷說道:“老夫早已看出你是女娃娃兒,定然心中暗戀著這小子,是以自長江一路追了下來,老夫若不是可憐你,也不會冒充船家,受雇於你的!”

羅雁秋聽得心中大是驚奇,太史瀟湘一雙星眸卻睜得大大的,顯然也是充滿了驚奇疑怒。

半晌始伸出纖手一指,迷茫地說道:“你……你說什麼?你是誰?快些說出你的來曆!”

船家冷笑說道:“你也配知道老夫的來曆?”

太史瀟湘平時頤指氣使,此刻哪能忍得下這口氣,大怒道:“你不說,也由不得你!”

她纖手輕舒間,一連三掌拍了出去。

羅雁秋認識太史瀟湘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她出手,但僅隻由這輕描淡寫的三掌中,便可看出她招式的詭異,不由心下暗自吃驚,並暗自為那冒牌船家擔心。

哪知他思忖未完,太史瀟湘已嬌叱一聲,收招撤式,退了開去,她似是連人家的蓑衣也未碰到。

船家嘿嘿一笑道:“你若不想葬身海底,就快乖乖地坐下去!”

羅雁秋轉首一看太史瀟湘,隻見她正自舉袖在臉上擦拭,不禁暗自奇詫,忖道:“她這一招是怎麼輸的?難道連汗珠都已累了出來,當真是天大的奇事!”

那船家又是嘿嘿一笑,看了滿臉茫然的羅雁秋一眼,神秘地說道:“小娃兒!難道還沒有看出頭緒?”

羅雁秋茫然地搖了搖頭,太史瀟湘卻已恨聲說道:“你就是控製了船底放水活塞,咱家也是不怕,我若淹死了,你也活不成!”

那船家突地縱聲大笑道:“果然是個聰明的小妮子,老夫方才隻踏動活塞,放了一點水珠,你便即刻退了回去,又立時想到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倒是極不容易哩!”

羅雁秋哦了一聲,又自忖道:“原來如此!”

太史瀟湘冷笑一聲道:“你縱然即刻把船沉掉,也是嚇不倒咱家的!”

船家大笑道:“若是覆舟而死,難道你不後悔嗎?”

太史瀟湘冷笑說道:“咱家向不畏死,何況還有墊背的!”

船家轉向羅雁秋道:“小兄弟,你可聽到了?老哥哥隻以為她跟蹤你到東海之上,必然是喜愛於你,哪知竟要把你作為墊背的,唉!看來天下的女子都是自私的很哩!”

他竟忽然改口,叫起羅雁秋兄弟,對他似是始終全無敵意,但對太史瀟湘卻是一派老氣橫秋。

太史瀟湘怒聲叱道:“你說誰自私?咱家所說墊背的就是你!”

船家嘿嘿一笑,手指羅雁秋道:“那麼他呢?”

太史瀟湘一怔,船家又自笑道:“你若舍不得他死,就快點老實些,莫再動手動腳的!”

太史瀟湘臉上又是一紅,怒道:“放屁!你說誰舍不得他死?

他死不死與咱家有什麼關係?”

那船家露齒一笑道:“真的嗎?你不要再嘴硬,更不要不好意思,嘿嘿!那位小兄弟英俊瀟灑,儒雅風流,任何女子見了他,也要喜歡的。”

太史瀟湘早已低低地垂下頭去。不知這個性情豪爽、尤勝男子的少女,是否也真的動了情愫,暗暗愛戀起羅雁秋?

船家又自大笑道:“小兄弟,情之一字,最是奇妙,看來你已把這個野丫頭的一片芳心征服了!”

羅雁秋聞言,心中不由一動。

偷眼一看太史瀟湘,果見她低垂著粉頸,再無與那船家動手的意思,不禁大是著急,暗自忖道:“若她果真如那船家所說,我倒不如在海中淹死的好!”

他久曆情劫,早已知道男女間事,最是複雜萬端,而且愛恨糾纏,極難處理,實是苦多樂少。

於是麵色一沉,冷笑說道:“你胡說些什麼?要你多管什麼閑事!”

那船家卻不動怒,哈哈笑道:“可是老夫猜中了你的心事,你也不好意思了嗎?”

羅雁秋大怒道:“你胡說八道,倚老賣老,難道以為我不敢打你?”

話落拳出,呼地一聲,徑向那船家擊去。

那船家麵色仍是毫無表情,倉促間舉手相迎,兩掌尚未接實,登時被震得踉蹌後退數步,幾乎站立不穩,跌坐下去。

半晌,太史瀟湘隻是低垂粉預,不言不動,直如同換了一個人似的,此時一見那船家被震退數步,遂又霍地向羅雁秋大叫:“你瘋了嗎?你知道……”

那船家沉聲說道:“你可知道她多麼愛你?”

羅雁秋並不多話,又是一拳擊去,但太史瀟湘卻揮拳迎上來,他此時也不好再說什麼,兩人竟在狹窄的船艙中,拳掌飛揚,大打出手。

那船家又自哈哈大笑道:“你們若不想活了,就快些去跳入海中,切莫連累了老夫,若再這樣打下去,這隻船定然承受不起,沉入海中,那時真是要同歸於盡了!”

這等生死之事,近在眼前,但他卻是大笑說出。他說完之後,又自大笑著往艙外走去。

太史瀟湘忽然收招撤式,冷冷說道:“你若要死,盡管請便,但是,父母大仇,難道叫別人替你報嗎?”

羅雁秋麵色一沉,厲喝道:“你怎知我有父母大仇未報?”

太史瀟湘突然神秘地一笑,緩緩說道:“咱家豈隻知道你有父母大仇,而且還知你的仇人,便是馬百武、胡天衢那班人哩!”

羅雁秋一驚說道:“是誰告訴你的?”

太史瀟湘得意地說道:“你且猜猜看?”

羅雁秋沒好氣地說道:“不說便罷,休要故弄玄虛!你滿口‘咱家’,您可是以為這樣說,便表示你與眾不同嗎?”

太史瀟湘麵上一紅,沉聲說道:“咱家……我是聽玄衣仙子杜月娟說的!”

羅雁秋勃然色變,大喝道:“你說什麼?杜月娟!她!她怎麼會告訴你的!你又怎知她是杜月娟的?”

太史瀟湘也自大聲說道:“若非是她,咱家……我又怎能知道得如此詳細?除了我,又有誰能看出她是假裝的?”

羅雁秋麵色慘變,恨聲說道:“你……你……我再也不會饒恕你的!你們此刻把她怎樣了?”

太史瀟湘頓時如受了千般委曲,忿然說:“我……我把她殺了,你可是心疼了嗎?哈哈!

徐娘半老,豐韻猶存,難怪你要和她廝混在一起嘛!”

羅雁秋勃然大怒一掌向她臉上打去,沉聲說道:“你敢胡說八道!”

但聽“啪!”地一聲,太史瀟湘竟然不閃不躲,她的嬌靨上,著著實實地挨了一掌,五個紅紅的指印,立刻在敷粉般的臉上顯現出來。

太史瀟湘木然舉手摸著臉上怔怔地說道:“你……你敢打我?”

聲音剛落,艙中飄然落下一條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