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俊一篇話語重心長,俊目放光,字字感人,鐵書生話剛住,尚乾露仰麵一陣狂笑道:
“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牛鼻子衣缽得人矣!肖俊你起來,大和尚要是傷了小和尚一根毫毛,你割下我要飯的人頭抵帳。”
柳夢台不理他,卻一把拉起肖俊問道:“你又弄出什麼花樣,快點告訴我。”
肖俊就把餘棲霞、小白猿飛馬傳警,羅雁秋隻身追仇蹤,黑羅漢、小乞俠、玉虎兒連夜下山,連萬翠蘋、餘姑娘偷走的事都一五一十的全說出未。
瘋俠聽完後,道:“這點小事也值得大驚小怪,瘋師叔一手全包,牛鼻子真要翻臉怪罪,柳老二和他劃地絕交,割袍斷義。”
尚乾露豎起大拇指笑道:“柳老二真有你的,我老要飯的絕不置身事外,真要鬧翻了咱們索性窩裏翻,老要飯的跟著你走。”
柳夢台接口問肖俊道:“餘棲霞是什麼人,我怎麼從未聽過。”
鐵書生沒法子,硬著頭皮說出在巴東義救棲霞的經過,四位風塵豪客聽完,全部皺起眉頭,尚乾露點點頭說:“事情做的沒錯,錯在她是雪山派中緝拿的叛逃弟子,這件事你師父恐怕不能容忍。”
肖俊躬身道:“弟子亦知事非小可,無奈當時情景,迫得她無路可走,勢成騎虎,無法兩全,救人自當救活,弟子隻得出此下策,即受責罵懲罰,亦不敢有所怨恨。”
尚乾露聽畢,猛地離坐起身,道:“肖賢侄,你不愧鐵書生雅號,有膽氣。我這老要飯的鐵石心腸,衝著你也要重入江湖一趟,你師父管得住你們武當派門下弟子,可是管不住我們一老一少兩個要飯化子,你放心,我追上餘棲霞收她做弟子,巴東救人你就說是諸坤一手所為,牛鼻子要追查,叫他找我算帳……”
他話未說完,門外麵人聲接道:“你這老要飯的專在背後罵街,什麼事不能明講,武當山玄門重地,你罵我個人事少,罵別人不怕造孽。”
說著話進來了道袍長須、仙風童顏的鬆溪真人,蠶眉風目,方麵大耳,莊嚴中帶著和藹,身後邊跟著小弟子嚴燕兒。孩子不過十三四歲,頭上分梳著兩個小辮,穿一身玄色裹身短裝,白襪子薄底快鞋,小腰裏鼓鼓圍著蚊筋龍舌槍,唇紅齒白麵如敷粉,兩個清澈大眼珠兒來回轉動著,清秀中透出一股頑皮勁兒。
張慧龍步入室內,鐵書生搶幾步迎到門邊,撲身下拜,鬆溪真人揮手命肖俊起立,合掌為禮,笑對一心大師道:“貧道昨夜聞及大師佛駕蒞山,一時間無法分身,不克親迎,今天特來麵致歉疚。”
大和尚合掌答道:“張道人世外高人,掌武門正宗門戶,俠名蜚聲江湖,貧僧早慕仙顏,恨無緣拜會,今承雲夢柳二俠引見,得親睹豐采,實慰和尚生平之念。”
張慧龍還未來及答話,柳夢台搶先說道:“我的和尚,你哪來得這麼多客套話,酸溜溜的叫人聽著難過。”
說到這轉頭,又對張慧龍道:“你剛才不是說老要飯的背後罵你牛鼻子嗎?這不是無因而發,現在我幹脆給你講明白,不過你聽了不準發脾氣,柳老二認了瘋命,我這堆窮骨頭決定為你武當派拚出去。這次入川窺察所得,紫虛道人和公孫明都似下定了決心,也許人家已經在逐步行動了,你們不願放手幹,最後也非逼得趟混水不可。目前江湖上道消魔長,武林中道義規忌早已瓦解冰消,你就是想講道理,別人也不會跟你講道理。”
說著,他把肖俊巴東義救餘棲霞,私派小乞俠諸坤、黑羅漢下山及萬翠蘋等偷下山的事全說了出來。
鐵書生一麵聽,一麵暗裏偷看師父神色,他想張慧龍聽過之後,定然色變,自己決難逃一頓責罰。哪知出乎意料之外,師父一邊聽,一邊笑著,毫無慍色,這和鬆溪真人平常性格,處事態度完全兩樣,反而使肖俊心中更覺害怕。
張慧龍點點頭,笑道:“事情雖然是做得不錯,可是他回山後竟一直沒有給我說明,這算不算欺師呢?”
說著話,張慧龍閃電似的目光掃看肖俊,鐵書生驟覺背後冷汗涔涔而下,低頭卻見站在師父身後邊的小師弟嚴燕兒輕輕的搖著頭微笑,那意思是暗示肖俊不要害怕。
果然鬆溪真人滿麵和色,繼道:“要說呢!他身為首徒竟背師誡,應該從嚴懲辦才對,姑念他自入師門從無過失,此次又係出於激憤尚可原諒,就衝著你和老要飯的一番唇舌,我也不便再行究辦,你們兩位總不致於在背後罵貧道牛鼻子長牛鼻子短了吧!”
張慧龍說完話,移步含笑就坐,他這樣輕輕鬆鬆放過肖俊,不要說鐵書生感到奇怪,就是瘋俠和尚乾露也感事出意外,連儒俠華元也看著張慧龍發怔,大家都對這位素來嚴謹,鐵麵無私的武當派掌門人的反常態度感到驚愕。
哪曉得事情有著更奇怪的變化,張慧龍就坐後,問肖俊道:“我聽你三師叔說你們在成都認識一位姓羅的朋友,這次追索仇蹤的人,可是你們結識的那位姓羅的嗎?”
鐵書生垂手答道:“弟子自知罪大孽深,又因師父近來鑽研神功,火候正緊,一時不敢稟告,準備師父功力完成之後,自行負荊請罪。”
張慧龍搖頭說道:“我問你那位姓羅的在什麼地方,你們結識經過。”
肖俊忙躬身答道:“歐陽師弟和梁師弟在成都遭雪山黨徒圍擊,羅雁秋仗義解圍,他們結伴東行,通江城中遇上弟子和師弟及翠蘋師妹,半夕長談,意投情合,焚香結盟,暫共患難,他是玉師弟初傳思師聖手神梭羅九峰之子。弟子等結盟之後,同入大巴山勘查雪山、崆峒兩派在川東形勢,遭人陰謀圍擊,多虧柳師叔和諸兄弟偵破敵謀,合力破圍出險,羅雁秋追賊失蹤……”
接著,又把巴東重聚,義救棲霞,瘋俠訪友入荊山,羅雁秋徐州探舅父,定約拜山,合盛客棧路遇仇蹤隻身索敵,餘姑娘千裏飛馬報警等凡是知道的都說了一遍。隻是把自己和梅影仙鬧的一段情債糾紛含糊過去。鬆溪真人聽過點點頭笑道:“你很膽大,代我主持一下三元觀就敢代師發號施令,派人家客居的人下山找你們義弟下落,自己躲在山上享福。”
幾句話肖俊麵現愧色,撲在地上答道:“弟子知錯,甘願受責。”
鬆溪真人又笑道:“責罰你是一件事,你們結盟,自喻古人誓同患難,盟弟隻身索仇天涯,你們這幾個結盟義兄,卻守在山上派人家客居的人下山追尋賣命,我問你,你們是不是怕死?”
肖俊抬頭,含淚答道:“弟子幼秉恩師慈訓,頗知信義所在,亂刃碎骨亦無反顧,隻是因弟子代師父主理山務,不敢有棄職守。”
張慧龍點點頭道:“這事容易,從現在起,三元觀事我另行派人代理,你該怎麼辦?”
肖俊道:“弟子即時動身離山,遍踏天涯追尋盟弟。”
張慧龍回頭對嚴燕兒說道:“去請你歐陽師兄和梁師兄來。”
嚴燕兒躬身應命退去。不大工夫帶著歐陽鶴、梁文龍倆人進來,倆人見肖俊跪伏地上,心裏一慌一齊跪倒,鬆溪真人喝道:“武林中講究守信重義,一諾千金,羅雁秋為你們樹敵結仇賣命,別人有了事故你們卻逍遙事外,拉另外的人代你們奔走受苦。”
倆人已得小師弟嚴燕兒告知了大概情形,慌忙一齊應道:“弟子因奉大師兄令諭,派有職守不敢擅離。”
鬆溪真人和顏道:“肖俊和你們倆人的職責我自會另行派人接替。你們下山去吧。”
三人起身對在座各位前輩每人一禮,然後匆匆收拾兵刃行囊,到前山會合了小白猿李福下山而去。
張慧龍處理這件事,一切全都出人意料之外,儒俠華元等看得呆在一旁出神,直到肖俊等走後,柳夢台帶著驚奇之色,問道:“我的道士爺,你今天怎麼一下子大徹大悟了,這件事辦的全出我想像之外。”
張慧龍哈哈一陣大笑,道:“你們不是說我是食古不化的老古董嗎?我今天要不這樣辦,江南神乞、雲夢瘋俠恐怕真要和我翻臉絕交了。”
尚乾露接口笑道:“牛鼻子,你不要把天大的人情加到我老要飯的和柳老二身上,你這不過是順水人情,誰有這樣大的麵子我不知道,可是我老要飯的心裏有數,武當派掌門人自然非凡,講運籌帷幄推機斷理,我是甘拜下風,鐵書生肖賢侄機智過人,俠膽忠心,事實上他本身並沒有一點錯誤,他將來如能接你掌武當門戶,我保證我那要飯的徒弟會為他竭盡綿力,不死不休,和我這老要飯的一樣,自願替你賣命出力一輩子。”
張慧龍歎口氣道:“肖俊的膽識魄力都不能算錯,我這做師父的對他也已盡到了心力,以後成敗全在他自為。雪山、崆峒兩派確已有發動跡象,東海三俠中一萍生昨夜來訪,據他說這次大巴山雪山、崆峒逢挫敗之後,原定全麵發動,橫掃武林同道的陰謀也因而推遲,盡出能人靈鴿尋遍大巴山一草一木,竟找不到和他們暗中做時的人。一萍生由大巴山又轉去大雪山,巧遇我們武當派一位前輩,帶來口信說他老人家近日就可以回來……”
瘋俠不等張慧龍說完,插嘴道:“那位前輩想一定是萬裏遊龍呂老前輩了。”
張慧龍點點頭道:“正是我武當派中僅有的一位長輩了。”
瘋俠又接口道:“我昨夜回來太晚,今天本想去找你,告訴你我在大巴山所見所聞,因為你們都在風月洞中練功夫,我又不便去打擾你,心想過一天再告訴你。”
說著他把在大巴山苦戰惡狼坪,遇異人相救,翠華山莊巧逢伏虎大王楊霸宇,小乞俠幽穀遇萬裏遊龍呂九皋,托帶信給張慧龍的經過又詳細說了一遍。
張慧龍笑著點頭道:“中間還有這種離奇遇合,諸坤隻告訴我大略情形。”
尚乾露接口道:“不詳細告訴你,還不是怕你拿肖俊出氣,另外有一件事柳老二還沒有說明,到時候還望你賞給我和柳老二一個薄麵,現在我沒工夫給你們再談,老要飯的不能對晚輩們失信。我這就動身下山,一來給他們這些孩子打個接應,二則看那些魑魅魍魎在中原一帶有什麼陰謀,柳老二去了一次大巴山,老要飯的不能留給他話柄兒。我走了。”
走字剛出口,颯然風響,人已離室,快的像一縷輕煙。
華元點點頭道:“老叫化子的輕功越來越高明了。”
張慧龍歎口氣道:“為我們武當派的門戶存亡,又勞你們重入江湖,手沾殺孽,貧道內心慚愧極矣!”
柳夢台笑道:“牛鼻子,你不要裝模做樣的叫人看了難過,老要飯的和瘋子都是天生的踐骨頭。我們這條命雖不值錢,但要看賣給誰。”
張慧龍感激地看了看雲夢雙俠,不再講話。柳夢台又指著一心大師笑道:“這位和尚大哥被我拖下了水,也和崆峒派的人動上了手,要不然我早趕去巴東和肖賢侄們一起回山了,用不著小要飯的再去荊山楓林寺找我了。”
鬆溪真人趕忙起身,對一心大師合掌一禮道:“為我們武當派事,害大師不能清修,重曆塵劫,貧道感愧得無地自容了。”
一心還禮笑道:“你不要聽瘋子胡說八道,其實我過去和崆峒派八臂哪叱周金鵬原有過節,這次不過是適逢其巧罷了。”
柳夢台點點頭說:“事情經過相當熱鬧,大和尚動了真火,周金鵬受創逃去,你們要想聽,不妨快拿酒來,我瘋子肚裏酒蟲直打架,再不喂喂,恐怕連一個時辰也頂不過去啦。”
張慧龍吩咐嚴燕兒命廚下擺下了一席精致的素齋。幾個人一麵吃酒,一麵由瘋俠說出他到楓林寺的經過。
原來瘋俠趕到楓林寺後的第二天晚上,正趕上崆峒掌門一字神劍公孫明的五師弟八臂哪吒高金鵬上山尋仇,一心大師麵壁二十年,心如止水,但周金鵬苦苦相逼,一心大師為求自保,用大劈碑手重傷周金鵬,周金鵬臨走扔下一句話:“兩個月內再來楓林寺……”
一心大師看江湖劫難已成,這才隨同瘋俠柳夢台離了楓林寺,同赴武當山,為除魔衛道再入江湖。
柳夢台說完經過,舉杯連連狂飲。張慧龍對這位熱血朋友,心中蘊有說不出的感激,一席酒大家都吃得痛快。
酒宴散後,一心大師被鬆溪真人招待到後山風月洞邊靜室中暫息行蹤。
再說鐵書生在三元觀靜室中受師父一頓教訓,帶著歐陽鶴、梁文龍匆匆趕到前山七星峰會同小白猿李福,四個人急風般下了武當山,日夜兼程向河南永城趕去。
他們一方麵是想早日找出羅雁秋的行蹤.再者還想趕上萬翠蘋和餘棲霞兩位姑娘,勸她倆回三元觀。到了穀城,肖俊選購了四匹好馬,四人四騎快馬疾發。
李福輕車熟路帶肖俊等又住進了合盛客店。
店夥計見四人衣著講究,而且都帶著兵刃,知道不是綠林豪客,定是保鏢的鏢頭。
經上次白素棠鬧事之後,夥計再看到帶刀掛劍的人心裏就有點害怕。
可怕是可怕,他可不敢形露於外,匆匆迎上來接住馬韁繩笑道:“四位客爺是打尖還是住店?”
鐵麵書生看天色還早,點頭道:“你先找一所清靜的房間,送一桌上好的酒席,住不住留著房子,馬匹喂好,等一下一並算錢。”
店夥計答應著,把肖俊等讓到三進院中的房裏,這是合盛客店最後的一進院子,五間上房敞廳明窗,很大也很清靜。
店夥計替四人安了坐位,送上名茗,兩眼卻不住地打量李福,鐵書生喝口茶,笑問店夥道:“夥計你貴姓,看樣子你好像認識他。”
夥計打躬陪笑說道:“小的姓劉叫小五,這位爺有點麵善,好像是目前在敞店住過,不過敝店過往行客很多,也許是小的看錯了人。”
小白猿李福接口笑道:“你眼力不錯,住了一夜店竟認清了我的長相,我問你,這兩天中可有兩位姑娘來這裏打尖?她們問過你什麼話沒有?”
店夥計道:“數天前敝店確有兩位女客人在這裏打尖,其中有一位姑娘還是前一個月出事那天住過本店的客人,她們探詢的又是連累敝店東案子的疑犯,一位道爺和一位姑娘的行蹤,今天你們幾位……”
鐵書生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送在劉小五手中,笑道:“夥計,這點小意思你收下,還有話問你。”
店夥計接過銀子,肖俊又說道:“我們並不是什麼壞人,隻要你照實答複我們的問話,決不會給你添什麼麻煩。一月前住在貴店的道爺和一位姑娘是哪裏人?前天過去的兩位姑娘形貌裝束什麼樣子,她們往哪個方向走的?”
劉小五回頭看沒外人,酒菜尚未來,才低聲答道:“敝店東從衙門保釋回來後,曾交待夥計們不準對客人們再談起這件事,但小的看四位都不像平常的人,大概都是江湖道上的爺們。”
“這三四天中除了前天在敝店用飯的兩位姑娘打聽那道爺們的行蹤以外,另外還有三個客人也是追問這件事情,這三位有和尚、有討飯化子、還有一位闊公子樣的人物,他們比那兩位姑娘早到一天,不過一月前住在敝店的那位道爺和姑娘並沒留下姓名地址,他們又是半夜裏走的,走哪個方向我是沒有看見,我似乎聽到那位姑娘說過什麼回到嶗山靈水崖這句話,那位道爺又叫那位姑娘什麼白師妹……”
肖俊驀然劍眉輕皺,嶗山靈水崖驚震了馳名江湖的鐵書生。
他憶起師父提起武林中一代奇人時,就說過六指仙翁白元化夫婦的大名。
嶗山靈水崖不是那位風塵奇客隱居的地方嗎?如果不錯,秋弟弟定然要遭危難。
白元化性格孤僻,決不容別人進犯他靈水崖寸地尺土,羅雁秋心高氣傲,自然是沒有緩和的餘地。
他愈想愈覺得事態嚴重,回頭催店家趕緊送酒飯,並代為備馬,肖俊的焦急神色使歐陽鶴等跟著緊張起來。
酒菜送到,誰也沒有心情再細斟慢飲,四個人匆匆地吃過飯,立即起身趕路。
四騎馬沿著去山東大道縱騎如飛,十餘天快馬兼程,經沂州渡沂水,經諸城來到高密。
沿途果然發現小乞俠等留下的暗記,肖俊等追得夠快,可是仍然沒有追上玉虎兒和萬翠蘋兩批人的行蹤,這就是說大家都是在兼程疾進。
到高密天已是暮色蒼茫,人雖然都沒有累的感覺,可是四匹馬已不能再支持下去,肖俊尋個大客店四人暫息風塵。
十幾天大家急著趕路,都沒有好吃好喝,這晚上既決定不再走,隨叫了一桌豐盛的酒席大吃一頓。吃過飯,大家才分頭安寢。
第二天四人又繼續趕路。
途中發現小乞俠留的路標暗記愈來愈多。
差不多每隔十裏八裏就有一個,這自然使肖俊等省了不少麻煩,沿途索記,渡萊河直撲萊陽,又緊趕了兩天多,來到萊陽縣城。
萊陽城距嶗山不過幾十裏路,抬頭遠望山勢,綿連千嶺萬嶺,這又使鐵書生愁鎖眉尖,靈水崖究竟在嶗山什麼地方?
幾個人都沒有去過,那麼多的峰洞,一時間往哪裏尋找?
肖俊遙望過山勢,不由長長歎了口氣,四匹馬穿過縣城,直對著前麵起伏的峰嶺走去。
漸漸的行人稀少,路也愈走愈荒涼,兩邊盡都是亂石土丘,盈尺野草,肖俊一馬領先,邊走邊留意四周形勢。
翻過一個土坡,下麵是一個三叉路口,肖俊停馬細看,這三條叉道各奔向一個山口而去。
奇怪的是這三個叉道上都留有和小乞俠等約好的路標暗記,鐵書生不由咦了一聲,糾身下馬。細看暗記一模一樣,完全分不出真偽來,心知有異,料想是對方故意模仿暗記圖像,以偽亂真。
但可恨的是人家做的太像,竟叫人分不出真假來。
自然小乞俠等三人的行蹤已為對方發覺,說不定自己一行四人也早已在人家眼線監視下了。
鐵書生站在路邊上發怔出神,歐陽鶴、梁文龍、李福等三人也跟著跳下馬來,看見那三個分指三個不同方向的暗記,全都了解到是怎麼回事了。
歐陽鶴伏身細看了一陣,也是一樣的辨別不清,肖俊出了一會子神,才回過頭對三人道:“對方故作暗記路標,自然是已發現我等行蹤,目前一時分不出哪是真假,我們隻有選擇其中一條路走,但這無疑大海撈針,萬一找錯方向,便會著了人家的道兒。愚兄想不如先折返萊陽縣城尋店住下,也許諸賢弟發現了對方隱跡的地址後,會返萊陽找我們,萬一等幾天仍無消息,我們可以設法打聽出來靈水崖的方向,然後再進山搜尋,這樣比瞎撞亂走要好一點,各位兄弟如有什麼高見,說出來,我們大家就地商量一下。”
鐵書生說完後,兩道眼神直視著三個人,那意思是讓他們提出意見。
歐陽鶴皺著眉頭,說道:“秋弟隻身涉險,危在旦夕,救人如同救火,晚一步抱恨終生。對方故布疑陣,自非無因而起,照目前情形論斷,八成證明秋弟已入嶗山,我雖不能料定靈水崖在哪個方向,但推想得到定是嶗山千崖深處一個風景極佳之區,萊陽縣城也未必定有人知道這個地方,往返費時,且毫無把握,與其守在縣城等候消息,還不如我們先進山中,從樵夫獵人口中探詢來的妥當,況諸賢弟等三人既已入山,多少總有些蛛絲馬跡可尋,大哥以為如何呢?”
肖俊點點頭答道:“你的話自然是有一番道理,不過小兄所疑者是人家既然預布圈套,必有陰謀。白元化一代奇人,靈水崖比大巴山危險千倍,小乞俠、黑羅漢都是江湖上出了名的鬼精靈,別看他們遊戲三昧,其實智謀細心都高人一等,沿途路標暗記都無異樣,為什麼在入山重要的所在竟發生這樣的變化,這證明他們行蹤早已在人暗中監視之下而不自覺,同時對方一樣的在暗中監視著我們。這人智謀武功比我們隻高不低,偽記亂人耳口,另含有示警的意思,小兄還有一個極不幸的想法,小乞俠等三人和蘋妹、餘姑娘也早已陷入謀算之中,說不定已遭人暗算……”
肖俊一席話如透骨寒風,聽得歐陽鵬、梁文龍、小白猿幾個人激靈靈打了個冷顫,六隻眼不約而同茫然四顧。
好像在他們身後都有著一個幽靈的魔影似的。
驀然,鐵書生轉身一陣哈哈大笑,星目神光直逼視三丈遠處一堆亂石雜草。
肖俊笑聲頓住後,朗聲說道:“四海皆兄弟,天涯若毗鄰。朋友如果有事賜教,肖某等自當洗耳恭聽,何苦要藏頭露尾,隱在石草之中。”
肖俊話音剛落,驟聞一聲長笑,接著石堆四周兩尺多高雜草一陣輕響,隨著草動做聲,跳出來一個白麵虎目挺鼻的英俊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