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前仇未解釁 起毫末再起禍端(2 / 3)

胡天衢在靈水崖一住二十年,不但成就一身絕技,連五鬼陰風掌也能運用自如,傷人於兩丈之內,這二十年中他隻偷跑了一次,那就是尋找昔年自己苦戀的情人雷湘蘭,他年餘苦找,終於找到衡山雁鳴峰下羅九峰隱居的地方。

恰巧趕上追命閻羅馬百武糾集了川湘黔滇四省綠林和苗疆三魔向羅九峰尋仇,苦戰不下,胡天衢現身動手想劫走青衣女俠雷湘蘭以了心願,哪知女俠性情真烈,用匕首斷咽喉,濺血而死,他又用五鬼陰風掌打傷了神梭羅九峰,使一代名鏢師喪命馬百武生死判下。

隨後又用點穴法搶走羅寒瑛,運用罡風把羅雁秋打下懸崖,這才又回嶗山靈水崖去。白元化並不知道胡天衢做的事,他自然也不對師父說,六指仙翁對他偷下山一回事,輕輕斥責一頓,也就了事。

但對寒瑛的來曆卻追查甚嚴,故天衢偽稱路過衡山,無意教得一個遇難鏢師的女兒。可憐寒瑛哪裏會知道其中的原委,反而對胡天衢感激異常。

小姑娘又美麗又聰明,感人家相救大恩就認胡天衢作了義父,他問義父秋弟弟生死下落,胡天衢內心愧疚,含糊答應:“他可能已遭人毒手……”

寒瑛聽完話,認定了弟弟已死,哭了個死去活來,胡天衢百般勸慰,羅寒瑛勉止哭聲,從此也跟著胡天衢苦習武技。

碧眼神雕卻也把對湘蘭的一片癡情化成慈愛,對寒瑛照顧無微不至,義父女間的感情年久日漸加深。

在胡天衢的想法,羅九峰已雙雙死去,羅雁秋葬身百丈懸崖中,羅家一門除寒瑛外無一生還,這個秘密自然是永無揭穿之日,寒瑛又生得酷似乃母,碧眼神雕除了把寒瑛當作女兒愛護之外,另外又潛在著一種心願,就是把對湘蘭的一點癡情從寒瑛身上獲得精神上的補償,這並不是說他對羅寒瑛存了什麼邪念,而是寒瑛的音容笑貌一舉一動都能填補他心靈上的空虛。

寒瑛在胡天衢百般愛護之下,秀眉瑤鼻,星目朱唇,美得像一朵出水蓮花。她和白元化愛女白素堂私交甚密,二女年齡相當,一般兒婀娜美豔,性投意合,連樓而居,羅寒瑛除了和義父胡天衢學技以外,總是和白素棠一塊兒戲耍,論輩份寒瑛比白姑娘低了一輩,但事實上,她們卻要好得像姊妹一樣。

這次碧眼神雕奉命到嶺南一行,白素棠與大師兄一起偕往,他們嶺南歸來在永城縣旅邸中,遇上尋死的知縣公子仗勢調戲姑娘,白姑娘哪肯受這個屈辱,夜入縣衙中,劍斬狗子和幾個惡奴,割耳留柬,警告縣太爺不準他追查這件案子,否則要誅滅全家,雞犬不留。

縣太爺怕死,真的不敢認真追查。

天色還未大亮,胡天衢和白素棠已離城遠走,這件事自然永遠變成懸案了。

正當永城縣為縣太爺大公子被殺血案傳言沸騰的時候,合盛號客店中小白猿李福和餘姑娘棲霞也急得如熱鍋上螞蟻一樣,他們並不是為這件血案所震驚,而是他們起床後發現,不見了羅雁秋,姑娘心急如焚,追查義兄臥室,桌旁邊一顆銀蓮子下壓著一張白色便箋。

箋上大意說:我發現了昔年劫走寒瑛姊姊的仇蹤,自己決心匹馬一劍,追蹤天涯,尋訪姊姊下落,勸餘姑娘和李福應快馬兼程趕往武當山,雪山派黨徒遍布江湖,倆人實在不宜旅途多留,仇蹤無定,勸倆人不必盲目追尋,一年內他自會到武當山去,並讓餘姑娘代向幾位盟兄致意……

倆人看完了羅雁秋留下的信,小白猿忍不住對姑娘說道:“我主人既已追尋仇蹤,小的身為人仆自應隨主人赴湯蹈火,姑娘可照我主人信上所囑,飛馬武當山去找主人盟兄鐵書生肖相公,小的此行見不到我主人的麵,我們隻有來生再見了。”

李福說畢轉身抓起單刀往外就走,猛聽餘姑娘顫聲道:“李福!

站住,聽我說。”

小白猿回頭,見姑娘杏目淚落,帶著淚道:“你主人武功劍術均達爐火純青之境,追尋仇蹤必求隱秘,你去反而沒有什麼好處,何況天涯茫茫,你哪裏去找他呢?再說雪山派勢力遍及各地,你就是追上他,我們倆勢單力孤,戰死事小,可憐我義兄行蹤也沒有人轉告他幾位盟兄,我看肖相公等均是義重如山的人,武當派又是武林中正大門戶,見了肖相公麵再說,萬一鐵書生置之不理,我亦要拚出這條命,和你一起踏遍江湖上每寸土地去找他下落,找不著他,我們一起死……”

餘姑娘說到此,已咽難成聲,兩手蒙麵,淚若泉湧。李福近月來冷眼旁觀,他已看出餘姑娘對自己小主人鍾情極深,她這時內心的痛苦決不會比自己淺,看她這一陣激動模樣,已猜到大半,那番話入情入理,不由得使李福佩服姑娘的超人機智,竟能在極端悲痛中不為所亂,他點點頭對姑娘說:“姑娘幾句話,使我李福茅塞頓開,鐵書生義薄雲天,決不會袖手旁觀。如果他們真的不聞不問,我李福自有辦法去請更高明的人出來,這個人稱得上是瑤池仙品,人間奇才,大巴山中雪山、崆峒兩派能人不少,可是在她看去無異是三歲孩童,舉手投足,即可鬧它個天翻地覆。”

姑娘猛的放下蒙麵雙手追著問:“這個人是誰,告訴我是男子,還是女人……”

小白猿被姑娘急話一下擠住,心裏麵打個轉,醒悟到說露了嘴,看她淒惶惶神色,實在不忍欺騙她,不如對她說了實話,也好讓她早作主意,隨點點頭說道:“她是位巾幗女傑,絕麗人寰,技蓋天人,她救了我主人和我的性命,看樣子她對小主人好像有情……”

餘姑娘咬著下唇,又問:“她姓什麼,現在人在哪裏。”

李福搖搖頭答道:“我不過隻見一麵,個中詳情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我可以到大巴山翠華山莊,去找伏虎大王問她下落。”

餘姑娘眼盯著李福,又問:“她美得比萬姑娘翠蘋如何?”

李福搖搖頭道:“她比當空皓月,萬姑娘黯然小星……”

餘棲霞說:“李福,我不信,難道她不是人嗎,萬翠蘋人間佳麗,絕代姿容……”

李福被姑娘話鋒逼住,脫口答道:“萬小姐和姑娘均為人間麗質,可她是瑤宮嫦娥,天上仙子……”

餘棲霞聽完後,低頭不語。小白猿猛想起自己話越說越不對勁,趕忙賠笑道:“我主人追索仇蹤,他雖然勇武絕倫,究竟是一個人,力量單薄,我們既然要上武當山,事不宜遲,現在就走吧!”

餘棲霞點點頭沒有說話,小白猿喘口氣,轉身喚店夥計去牽坐馬,倆人算過店錢,離了永城,快馬加鞭,晝夜兼程,直達鄂西。

十餘天疾馬如箭,僥幸一路上未發生枝節。

一天中午時候,倆人已近武當山下,抬頭看山凝翠色,景物如畫,名山勝景,果然雄偉秀奇。倆人向樵夫探詢了入武當山三元觀的路徑,沿山道曲徑縱騎狂奔,漸漸的山高路險,馬兒已無法攀登。

倆人隻得棄馬步行翻山。越過幾座山後,望前麵山峰起伏,天山相接,真不知有多高多遠。餘棲霞和李福雖都有一身很好的輕功,但究竟是血肉之軀,一連翻了幾座山峰實覺有點累,看天色將晚,心中都有點發急起來,沒法子隻得各盡全力,向前疾跑。

他們又越過兩道峰嶺,倆人臉上全見了汗珠,峰回路轉,幾個拐彎,忽然境界一變,橫阻去路一座高峰,蒼鬆環繞中現出了一座廟宇,兩聲鍾響破空傳來,音繞峰穀,蕩漾不絕。

倆人一高興,頓忘倦意,前麵既有廟宇,料想離三元觀不會太遠,低頭看兩峰相隔斷澗,深有百丈,餘姑娘首先施展輕功,提縱身法向下飛去,從那突出山石上接腳急下,小白猿跟在姑娘身後在下去,大約有兩盞熱茶工夫,兩個人先後落入穀底,略為喘息一下,又向前麵攔路高峰上攀登,倆人手足並用,剛剛倒了峰腰,猛聽一聲哨音尖鳴,跟著峰上傳來聲音問道:“什麼人黑夜登山,請報上姓名來,好稟報本觀住持,開門迎客。”

李福聽聲音異常宏亮,知非平常的人,慌忙停住身子,高聲應道:“在下李福,由徐州來朝寶山。”

峰腰發話人又接口問道:“朝山會期已過,兩位既是遠道來此,自應接待,但為什麼不走大道,黑夜越峰來此,當然另有來意,尚望明示,以便請示本觀住持定奪,否則,暫請兩位在峰下委屈一宵,明天從大道登山,本觀自會依規接迎客人大駕。”

李福慌忙答道:“我們確非一般朝山進香的客人,黑夜登峰因有急事,欲尋一位姓肖的英雄。”

上麵又問道:“肖什麼,報個名來。”

李福答道:“鐵書生肖俊。”

峰上經過半晌沉寂後,又有人發話道:“兩位既是尋人而來,就請上來吧。”

小白猿和餘棲霞聽有了回聲,才重展身法,向峰上攀登,又過了一陣工夫,登上峰頂,抬頭看峰邊蒼鬆下,站著四個少年,一身道裝,而且身上都帶兵刀,李福搶先拱拱手,笑道:“在下初入寶山,一切規矩全都不懂,請問這可是三元觀嗎?”

四人眼光集中,把李福和餘姑娘從頭到腳看了一陣,一個道裝少年才合掌答道:“二位中可有姓羅的嗎。”

李福接口應道:“是羅雁秋嗎?是在下主人,我叫李福,這是餘姑娘餘棲霞。”

道裝少年點點頭道:“羅相公沒有來!”

這一問李福心裏一酸,差一點要落淚,他勉強笑道:“我們疾馬到寶山見肖相公,也正為此事……”

道裝少年怔了下神,應道:“那麼兩位跟我入觀吧!”

說完話轉身帶路,李福、餘姑娘先後隨行,繞過一排蒼鬆,走了一段碎石小徑,才進入觀門。進了二門,鬆柏夾峙著一條青石甬道,走完甬道,又登上九層石級,大殿上點燃著兩支巨燭,中間供著紫檀木雕刻的一座高大神像。

香煙繚繞,寶像莊嚴,道裝少年帶倆人拜過了呂祖法身,從旁側小門中出去,又帶倆人進了一個跨院靜室,室中鬆木桌旁坐一個長須中年道人,他合掌讓李福和餘姑娘在案側木凳上坐下,笑道:“二位一路風塵,想必勞累,三元觀離此尚有二十餘裏之遙,且山路崎嶇,夜行不便,恰好鐵書生約好今夜和貧道對奕,二位不妨在此用茶稍候一時……”

忽聞窗外有人大笑道:“肖師兄近兩天忙的連吃飯睡覺的工夫都沒有,哪還有心情陪你下棋,特派我來通知你一聲……”

話沒有說完,人已走進了屋內,李福和餘姑娘轉頭看來人,霍然離坐,小白猿長揖,姑娘萬福,同聲請安問好,那人見李福、餘棲霞,一麵拱手還禮,一麵帶著驚訝神色問道:

“你們啥時候到的,為什麼雁秋沒來。”

問話人正是羅小俠結拜二哥歐陽鶴。小白猿淒楚答道:“我主人在永城旅邸巧遇仇人行蹤,半夜留柬,單人一劍追索下去,小的和餘姑娘遵主人留函吩咐,疾馬趕來此地。”

說著話把雁秋留下的信,雙手送到歐陽鶴麵前,歐陽鶴接過信,迫不及待的在燭光下看了一遍,一跺腳口裏喊糟,回頭對中年道人說:“兩位遠來佳客請師兄費心款待,我去請肖師兄來此再說。”說完拔足穿出室外而去。

歐陽鶴走後,那中年道士陪著李福、餘姑娘閑談了一陣,不到一個更次,鐵書生單人先至,接著來了歐陽鶴、梁文龍、玉虎兒和翠蘋姑娘,大家見了麵,行了禮,各自落座,肖俊問李福雁秋獨走的情形。李福喘口氣,把三人巴東和肖俊等分手後的經過,凡是他知道的,全部說了一遍。

肖俊道:“秋弟涉足江湖不久,雖然他身懷絕技,究竟經驗欠缺,江湖中一切陰謀詭計,恐難勘破,我們要早日設法尋出他的行蹤才好……”

說此略頓一下,又對歐陽鶴笑道:“目前師父和萬、勝兩位師叔都在忙著準備應付未來大事,愚兄一時亦無法脫身,二弟三弟都有職司,隻有四弟目前無事,可是他和秋弟一樣毫無江湖閱曆……”

肖俊話未完,玉虎兒已挺身答道:“小弟願拚出這條性命,也要尋找秋弟的下落,再說他發現仇蹤,極可能是昔年進犯衡山的匪徒。小弟身受羅恩師數年培養,正欲和秋弟攜手聯肩,共報大仇,大哥如因我缺少江湖閱曆,不準我去尋找秋弟下落,我死亦含恨九泉了。”

玉虎兒語聲未落,窗外麵突然傳來一聲哈哈大笑道:“肖師兄不用為難,我小要飯的願和玉師兄走一趟,如何?”

話落人現,颯颯兩聲微風,靜室門外走進來小乞俠諸坤和一個麵如鍋底的小黑和尚,和尚黑得像煤炭,穿一件塗滿油汙的淺灰僧袍,一顆光禿禿的大腦袋,五短身體,赤足僧鞋,襯著小乞俠亂蓬蓬一頭短發,過膝白綻大褂,倆人並著站在一塊兒,活似兩個小鬼,那樣子真叫人一見就要笑掉牙。

小乞俠不等別人開口,搶著又說道:“這位就是我在巴東提過的酒肉和尚黑羅漢三寶。”

說著話他給肖俊等全部引見一遍。

鐵書生笑問諸坤道:“小要飯的你從哪裏來,找到了柳師叔嗎?”

小乞俠點頭笑道:“小要飯偷酒尋人,是拿手的好戲,找不到瘋師叔我也不敢回來見我老要飯的師父,黑羅漢和尚的師父、一心大師和瘋師叔聯袂於今夜到來,我們倆先來報信。”

小乞俠說完拉著玉虎兒、三寶和尚往外就走,萬翠蘋、餘姑娘、小白猿全起身跟著就追,鐵書生縱身疾躍,攔住眾人去路道:“大家慢走……聽小兄一言,諸賢弟等三人此去,隻求探明雁秋行蹤去處,如果大家都不辭而別,偷跑下山,將來師父責問下來,非同小可,而且人一多,反不易隱秘行蹤,目前先讓諸賢弟等三人先走,十日之內,小兄定當設法使各位一起離山,去尋秋弟。”

平日大家對肖俊都異常敬佩,知他說得出,定然能做得到,他這樣一談,別人自無話可說。肖俊又告訴了諸坤雁秋在永城獨追仇蹤的經過情形,並和小乞俠約好了沿途指示前進方向的暗記,才讓小乞俠、玉虎兒、三寶和尚等連夜下山而去。

鐵書生安排了李福和餘姑娘的住處,留翠蘋住前山給餘姑娘做伴。他和歐陽鶴、梁文龍又急急回後山三元觀去。

哪曉得萬翠蘋等肖俊走後,死纏著餘棲霞,兩個人又偷偷溜下了山。主持前山白鶴觀的道人法名靜玄,他是追風俠禿頭勝衛的大弟子,梁文龍的同門師兄,他比肖俊入門早,可是武功不及肖俊,而且他非掌門人親傳弟子,武林中年齡並不是排行的首要條件,張慧龍立肖俊為首徒,那意思就是存了傳授衣體的想法,所以盡管他年齡比肖俊大的多,但他也稱肖俊師兄。

靜玄發覺二女私逃下山時,天色已是大亮,心中一驚,立時親到後山七星峰三元觀告訴肖俊。

張慧龍、萬永滄、勝衛三老忙於準備應付未來和雪山派爭鬥大事,埋頭後山風月洞中苦研幾種絕技,除了和幾位助拳而來的老朋友談幾句話外,其他事一概交由有肖俊代管代行。

鐵書生聞報後,頓時又急又氣,勉強控製住激動心情,裝出鎮靜的樣子,淡然一笑道:

“萬師妹和餘姑娘都是聰明人,她們出走,無非是一時間熱情激蕩,前山白鶴觀事情繁忙,師弟你先請回去,我這就想法子派人追她們回來。”

靜玄合掌一禮,答道:“師兄雅量,不予見責,貧道防護疏忽,自知感愧!”說完轉身退出。

鐵書生送走靜玄,呆站在室外出神。

突聞一陣步履輕響,肖俊急回頭一看,通往大殿一道小圓門中走進來兩個人,前一位藍衫朱履,頭戴方巾,麵如古月,長須飄胸,手中拿著一把一尺六寸的折扇,麵上掛著一絲和藹微笑;後一位五短身材,大頭環目,天藍色破大褂長僅及膝,赤足草履,滿臉油光,顎下留著稀疏的花白短須。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看樣子很不相稱,一個像落第秀才,一派老夫子斯文樣子,一個像吃不完殘肴剩飯的老叫化兒,破衫草履,卻養了一身細皮白肉。

肖俊一見倆人,慌忙鎮定下紛亂心情,搶前幾步,迎著倆人躬身一禮道:“弟子不知兩位師叔大駕降臨,恕未恭迎……”

那位叫化頭兒裝束的人已大聲嚷道:“我說你們這般孩子都叫牛鼻子給你們教壞了,每人都學了一身酸禮,我這老要飯的江湖草莽,不懂得這個,你要是不歡迎我,幹脆擋駕!”

說到這裏,停一下,又對那位斯文老夫子模樣兒說道:“喂!華老大,你不要裝著聽不懂,我這叫指著和尚罵禿驢,明著是罵牛鼻子,事實上可是講給你聽哩!”

一語剛畢,那小圓門外忽有人接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出家人什麼地方得罪了你這老要飯的,背著人罵我和尚禿驢。”

接著又聽小圓門外麵另一個聲音笑道:“你這和尚自己找罵挨,人家老要飯的在罵牛鼻子,你硬往自己身上攬,大概不罵你,你有點不舒服吧!”

談笑聲中,小圓門外又走過來一個高大僧人,光禿禿頭頂上烙了九顆戒疤,長眉鳳目,莊嚴中帶著和藹,後麵跟著蓬發毛腿,瘋瘋顛顛的一個人。

鐵書生一看,心裏暗想,這倒好,怎麼今天他們全到三元觀來啦。四個人他認識三個,長衫朱履的是雲夢雙俠的老大儒俠華元,大頭環眼破大褂、細皮白肉的是江南神乞尚乾露,蓬發毛腿的是巴東分手,昨夜才回武當山的瘋俠柳夢台,隻有那個大和尚他不認識,不過已想到一定是黑羅漢三寶的師父、荊山楓林寺方丈一心大師。

肖俊心裏打個轉,趕忙把四位武林前輩往屋裏讓,儒俠華元邁著斯文步子,領頭進了房門。

這間屋子原是張慧龍打坐的靜室,小院中翠竹千竿,紅磚圍牆,環境異常清幽,房子用青石、紅磚堆砌而成,大有四間,古色古香,一派莊嚴,靠東的一間是鐵書生臥房,用鬆木板從中間分開。

瘋俠先笑著問道:“你近來代師父主持三元觀一切事務,聽說相當勞碌,老要飯的徒弟和老和尚教的黑羅漢都來了,這兩個家夥都是沒事找事做的人,你不妨給他們幹點事。”

江南神乞尚乾露晃晃大腦袋,冷笑道:“柳老二,你不要在我麵前繞圈子耍花槍,老要飯的不吃這個,你帶我徒弟去大巴山時,我可是麵對麵交給你帶走,現在他回來沒有,我不知道,你可沒當麵交給我,我徒弟假如出了事,咱們這筆帳決不能含糊拉倒,你們雲夢雙俠對我老要飯的總得有個交代。”

柳夢台聽完話,笑道:“你這個老要飯的,撒賴撒到我瘋子頭上了,聽你口氣,好像你那位小要飯的徒弟是什麼明珠寶石,你放心吧!就是有姑娘找婆家,還找不到他頭上。”

說畢仰麵大笑起來,柳夢台一語雙頭,鐵書生心裏麵暗地打鼓,這位瘋瘋顛顛的柳師叔,要是一高興,包不準會說出來他和梅影仙鬧的一檔事,他心裏正在驚疑不定,尚乾露又喊道:“華老大,你得評評這個理,說幾句公道話,一個勁坐那裏,擺著冷麵孔叫誰看!”

儒俠華元搖著手中一尺六寸的“鐵骨扇”,笑道:“你這老叫化子裝的什麼糊塗,放著正經不談,一個勁抬杠子磕閑牙。”

儒俠說完話,柳夢台、一心大師不約而同都轉頭看尚乾露,瘋俠笑道:“我說呢!老要飯的今天頂神氣的不得了,原來裝有一肚子牛黃狗寶。你先別活神話現的做給我們看,講出來我們聽聽你的鬼畫符再說。”

尚乾露又搖搖大腦袋,笑道:“本來我和你們華老大來找鐵書生有正經事談,被你們兩個趕到這裏,一打擾隻得停下來,你還在逞能,擠著我和人家大和尚說話,其實呢,我那小要飯的徒弟和大和尚帶來的小和尚早就離開武當山,走的沒有影啦。”

尚乾露說完話,鐵書生心裏吃了一驚,一心大師卻一皺眉道:“這東西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竟敢背了我偷走……”

尚乾露截住了大和尚未完的話,笑道:“大和尚你不要錯怪他,小和尚要不是我那個小要飯徒兒勾引,量他也不敢這樣做,這裏麵另有文章,小一輩的自然有他們的看法做法,你這老和尚何苦去狗咬耗子多管閑事。”

一心大師急道:“佛門人慈悲為主,他卻是性嗜殘殺,離開我無異是出山瘋虎,這東西再見我的麵時,要罰去兩條狗腿,替佛門中保留點好生之德。”

大和尚每一句話,都像是支支利箭穿入肖俊胸中,他急急搶前幾步,撲的一聲,跪到大師跟前說:“弟子肖俊願替三寶師兄受責,望大師網開一麵,恕三寶師兄下山之罪。三寶師兄和諸兄弟等下山,全是弟子越權私派,家師門規雖然有處置弟子的明文刑典,但弟子既為罪魁禍首,自應一身承受,實在不願再連累三寶師兄無辜受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