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首話前塵 天倫夢覺認慈親(2 / 3)

羅雁秋被鐵書生拿話一逼,隻得皺著眉答道:“既然如此,小弟不敢再拒,不過我確有難言的苦衷……唉!大哥,這件事你們總要知道,我不如先說明了吧!大巴山那位救助各位哥哥脫險的女英雄,小弟已和她……”

肖俊突然截住了雁秋的話笑道:“你和她私定了終身盟約是嗎?秋弟!你不說我也明白,不過那位女英雄她在東海,一時間決不會追到杭州,不致於立時引起醋海風波吧?其實我們都希望早日能見見那位神出鬼沒的女傑。”

雁秋紅著臉點點頭,這件事算是談妥了。

第二天,雁秋勁裝鬥篷,騎上烏雲蓋雪寶駒;餘姑娘也穿一身淡青密扣緊身短衣,一條白綾繡帶束著柳腰,外披著黑緞披風,騎一匹黃色長程健馬,鞍掛鐵琵琶;小白猿李福著一襲短衣緊紮,背上斜背著小主人的白霜寶劍,跨下赤紅駒,鞍係單刀,三騎兩男一女,離開了巴東。

肖俊等依依送別,雖都是武林人物,也不免感到離情別緒。

肖俊等眼看三人去遠,才黯然返回。單說羅小俠三騎馬,一路上輕塵疾發,雁秋雖然騎的是千裏駒,但他必須和李福等倆人一起同行,不能縱騎騁馳,他對餘棲霞的可憐身世非常同情,可隻是同情而已,不能再沾情來安慰這個可憐的姑娘;餘姑娘呢?她感到自己萬劫餘生,落難天涯,前途茫茫,麵對著朗如玉山的羅公子也隻好緊收著芳心,無言的跟著他奔馳遙遙的旅程。

三人三馬從巴東並轡走了二十多天,這一晚他們住在肖縣,離徐州已不到百裏路程,羅雁秋歸心似箭,一大早就起身趕路,初春時光茅草蒙發,天也不像過去那樣寒冷,餘姑娘端坐馬上,晨光裏經帶寒意的春風,吹飄起她幾絲散發,羅小俠二十餘天中冷眼旁觀,她雖盡力克製著自己,但卻掩不住那柳眉一絲愁懷,隻感到這姑娘太可憐。

羅雁秋本是個多情的公子,自和淩雪紅半月繾綣後,情深似海,愛心如鐵,他的心早被紅姊姊帶走了。但這時見餘姑娘愁鎖雙眉端坐馬上,微微的低下頭,流露出無窮幽怨,這神情刺激了羅雁秋止水的心情,他想自己二十餘天來對人家餘姑娘太冷淡了,不管如何,自己總算是主人啊!何況目前她是個茫茫天涯無歸處的弱女子呢?

羅小俠越想越覺得自己糊塗,簡直覺著餘姑娘的萬種愁懷,都是因為自己冷淡人家而已,而且一見餘姑娘之初,自己就存了雪山派中無好人的念頭,可是她不是脫離了雪山派嗎?她一定有著一肚子苦衷,再說自己這種歧視一個改邪歸正的人,實在大錯了。

羅雁秋想到這裏,不由輕輕歎口氣道:“姑娘,這些天來你一直愁眉不展,照這樣下去恐怕要苦壞你的身子,我自知沒有盡主人之誼,致在這千裏旅程上冷淡了你,隻望姑娘大量海涵,不要見怪才好。”

說也奇怪,這幾句話像一個名醫看病似的,果然藥到病除,餘姑娘立時愁眉舒展,轉過頭來望雁秋嫣然一笑,這是她二十多天從未有過的笑容,那一對妙目深注了羅雁秋一陣,忽地笑容斂去,又浮現一臉淒色答道:“羅相公,你這樣一說,更使我內心不安,難女不是承貴兄弟搭救,早已作無頭冤魂了,這恩比天高,德似海深,可是難女撫心自問,今生恐無力報答,隻有永銘肺腑,求助來生了……”

羅雁秋原想是去安慰人家,不想幾句話勾動姑娘傷心往事,惹人流出淚來,最妙的是餘棲霞一席話也引起羅小俠家仇舊恨來,隻覺著心裏發酸,自己差一點也要落下淚來,慌忙鎮定下心神,脫口道:“我們都是負著血海深仇無家可歸的人,我羅雁秋還不知停身何處,苦命的姊姊又生死未卜,我雖受恩師垂憐撫養成人,但在這茫茫人間,也算個孤苦伶仃的人了,慶幸姑娘慧心靈質,不避奇險脫離匪派,這份向善的勇氣就令人萬分佩服。”

多情的羅雁秋用軟語慰勸,隻聽得餘姑娘又感激,又喜悅,她睜大了眼睛看著他,嘴角上展露出一絲微笑道:“相公金玉良言,使難女茅塞頓開,決不忘相公一番教言。”

說著,那汪汪秋波深蘊著一份感激愛意,柳眉輕展,送過來一個淺淺的微笑……羅雁秋暗想:糟了!自己一片英雄肝膽,萬一招致她動了兒女心腸,又是一樁麻煩事。他想把自己說的話再解釋一遍,可是見餘姑娘浮在嘴角淡淡的笑意掃去連日的愁眉苦臉,又不忍說出口了,不能再刺傷這位可憐的姑娘,羅雁秋輕輕的一聲感歎,三匹馬迎著朝陽蕩塵東馳。

徐州是蘇北重鎮,不但是曆代兵家必爭之地,而且商旅雲集,熱鬧非常,雷振天設的定遠鏢局又是全徐州最有名望、最大的鏢局子。

羅雁秋一打聽,立時有人指示去路。

羅小俠滿懷異樣心情,百感交集,萬情雜生,隻顧低著頭想心事,熱鬧的街道上萬目齊注,全部集射在羅雁秋和餘姑娘身上。

餘棲霞雖然不是平常兒女,但目前這情景,不由不飛起滿臉羞紅,可是內心裏卻又滲雜著莫明的歡喜。

三騎馬走過幾條街道,已望見定遠鏢局的巍巍大門,羅雁秋兩腿一用力,馬蹄兒滴噠噠來到了大門外麵,羅小俠翻身跳下馬背。

鏢局那兩扇大開著的黑漆鐵葉門裏,閃出來一個短服疾裝的漢子,他看一看雁秋那朗如玉山的風姿,慌忙抱拳一道:“客官從何處來,尋訪朋友,還是接洽生意?”

羅雁秋拱手還禮答道:“借問兄台一聲,雷振天老英雄可在局裏嗎?”

那壯漢神色倏然一正躬身道:“不知尊客高名上姓,有何貴幹,非欲親見雷總鏢頭,請說於在下,好往裏通稟!”

羅雁秋聽口風已知雷振天現在鏢局中,一時間悲喜交集說聲:“請兄台代稟一聲,就說至親晚輩雁秋登門叩安。”

這幾句話一入守門壯漢耳中,不由多看羅小俠兩眼,人家既然說至親晚輩,當然不是外人,立時回道:“客人稍待。”轉身匆匆進去。

約有一盞熱茶工夫,守門壯漢身後又跟了一個三十四五歲,鏢頭模樣的人物一齊出來。

那人一見雁秋,搶前一步長揖說道:“總鏢頭身染微恙,不克出迎,請公子隨鄧某入內院相見。”

幾句話好像平地中一聲焦雷,隻聽得雁秋一身冷汗,對著鄧鏢頭說:“身後男女均是羅某好友,請鄧兄派人客廳待茶,小弟立時隨兄台入內叩見雷老英雄。”

他嘴裏這樣說,自己急急搶到前麵。

倆人穿過兩進院子,又進了一個小圓門,裏麵是一座小巧的花園,靠左麵幾株白楊樹下有幾間整齊的瓦房,鄧鏢頭把雁秋帶到那幾間瓦屋前麵,忽見門上湘竹垂簾一掀,走出來一個人來,望著雁秋笑道:“這位想就是羅公子吧!”

鄧鏢頭道:“正是羅公子。”

“鄧師兄還是請前麵去吧!羅公子由小弟招呼。”

鄧鏢頭張下嘴,但沒有說出話來,就轉身退出花園。

羅雁秋滿腹疑雲,那人已掀起竹簾把小俠讓到屋裏,房中布設簡單,一桌兩椅,他讓雁秋就坐後倒茶低聲說道:“公子請先用杯茶吧!大概看到我們這種樣子待客,心中定感疑雲重重,無奈事非尋常,決非有意故作排場,請問朋友可是總鏢頭數年來思念心頭的嫡親外甥羅雁秋公子嗎?”

這當兒小俠已是心急難耐,立時答道:“小弟正是羅雁秋,此時我心急如焚,兄台可否帶小弟叩見過舅父之後,再談詳情如何。”

那人點頭起身道:“如此,公子隨我來吧!”遂帶著雁秋走到內房,揭開一巨大山水畫,裏麵現了一個三尺高低的小方門來,出了房門又過了一段小通道,前麵現出一排三間由水磨青磚砌成的房子,那人手挑布簾,羅雁秋搶步入門,注目看去,正間坐著個身穿藍長衫、留著八字胡的老者。

羅雁秋還是九歲生日那年見過舅父一麵,如今又是九易寒暑,記憶所及也不過隱約辨識,但他看那老者清瘦文弱,像教書先生模樣,決非舅父,一時間怔怔地站在那兒,進退不得,挑簾壯漢又走到雁秋身邊,輕聲道:“總鏢頭抱病臥榻,裏麵一間就是他的臥室,公子可進去叩見,不過……”

羅小俠不等他說下去,一邁步掀開軟簾,搶步入室,急抬頭注目,這一下,不由羅雁秋驚魂天外,差一點失叫出聲。

那兩間內室裏,靠東壁放一張雕花大木床,雪白的床單上仰臥著一個身軀魁梧的大漢,從左臂到左腿裹滿著白紗,迎壁牆角放著一個紅漆小茶幾,上麵古銅香爐裏點燃著一枝小指粗的檀香,淡煙濃濃,香氣四溢,這哪像是抱病的樣子,分明是受了重傷。

羅雁秋摒氣靜神,放輕腳步走近木榻,凝俊目呆呆佇望。

床上仰臥的大漢似有所覺地轉過頭來,忽然睜開一雙失神的倦眼,一時四目相對互視良久,大漢的臉上漸漸地現出來一絲笑意,他張著大嘴有氣無力地說道:“你……你是秋兒嗎?”

羅雁秋這時已認出受傷的大漢正是自己的舅父,哪還能禁得住一眶心酸,滾下來兩行淚珠,口中喊了聲:“舅父……”人已靠床沿跪了下去。

雷振天強忍著無限痛楚,抬起右臂,用手撫摸著雁秋的頭頂,環眼裏也不住流出熱淚道:“孩子,你快起來,這幾年可苦夠你了,我真沒有想到舅舅這一生還能再看到你,孩子……舅舅慚愧未能替我那妹丈、妹妹報仇,反倒使你派人來搭救了舅舅的一條命……

孩子,我知道這幾天內你一定要來,告訴我那位女英雄是誰,舅舅蒙人家救了一條命,可是連人家姑娘的姓名也不知道……”

雷振天這幾句沒頭沒腦的話,可把羅雁秋聽糊塗了,他睜大了兩隻眼問道:“舅父,你說的什麼話呀……我幾時派什麼女英雄救過你,這是怎麼回事呢?秋兒正想要問問舅父為什麼會受這樣重的傷,秋兒不才,無論如何也要為舅父報了這個仇……”

雷振天不等羅雁秋把話講完,霍然環目圓睜問道:“什麼?孩子,你不知道,這就太奇怪了,那位女英雄明明告訴我,說你一行三人在這兩天內就要到徐州,她還留給你一封信,孩子,舅舅跑了幾十年江湖,這下可叫你們把我弄糊塗了……”

說著話他右手從枕頭下麵抽出一個白色信封,繼續說:“秋兒,你看看這封信,這就是那位救我的女英雄轉托要親手交給你的。”

雷振天一時間忘乎所以,震動了傷口,直疼得黑臉上豆般大的汗珠兒直往下滾,羅雁秋接過信,看出舅父的傷勢不輕,慌忙說道:“舅父,你不要再激動了,靜心的休養吧!你的傷看來很重。”

羅雁秋講著話站起了身子,取出懷中的白絹帕替舅父擦著臉上的汗珠兒,雷振天忍著疼,看著臨風玉樹般的外甥兒這樣孝敬自己,嘴角上泛起愉悅的微笑。

這當兒外間那位教書先生模樣的老頭子,和剛才帶雁秋來的鏢頭壯漢,輕著步來到木榻旁邊,那老頭兒皺著眉輕聲說道:“總鏢頭,你的傷口剛敷過藥,必須好好的靜養,不宜多勞神說話,這位小兄弟還是先請出去坐吧。”

雷振天苦笑一下道:“不要緊,我還撐得住,今天能看到秋兒,我就是死也瞑目九泉。”

那老者搖搖頭又道:“總鏢頭你這何苦呢?現在剛敷過藥,萬一你激動過度傷口破裂,這條左臂就算完啦,就讓華陀重生也無能為力了。”

老頭兒說至此略為一頓,轉頭又對那位壯漢說:“曹鏢頭,你還是把這位小兄弟暫時帶到外麵去坐坐吧!總鏢頭這傷勢在兩天內沒有變化就不妨事了,如果他不能安心靜養,再震破傷口我可是沒有把握了。”

那位姓曹的鏢頭,點點頭拉著雁秋衣角退出來。

曹鏢頭一直把雁秋帶回到花園裏那間通往雷振天病室的屋中,才笑對羅小俠道:“總鏢頭雖負重傷,但仍對相公掛念至深,曾交代在下為相公準備幾間臥室安居。後園中非常清靜,很少有人到此,相公就請下榻此處,一來清靜,二來這是通往總鏢頭臥室的要道,也有個照應。關於相公兩位友人,我馬上吩咐下人帶他們一起遷居後園。臥室就在離這間不遠的兩座靜室裏,相公請稍坐一會,我吩咐下人後再來和相公詳談。”

羅雁秋道了一聲謝,曹鏢頭已告辭退出。

羅雁秋滿腹疑雲取出懷中的信,果然雪白的封套上寫著“托交羅相公親拆”幾個大字,雁秋撕開封套,裏麵一張信箋,娟秀的筆跡半草半楷,寫的是:

“書奉羅相公閣下:

荒塚一會,竟使妾止水之心頓泛微波,相公秀外慧中,人間祥麟,寧不奇造化,故施妙婉,於芸芸眾生中獨豎君一件玉樹,真乃濁水中一溪清流,萬星中一輪皓月。妾晝夜躡蹤,始知君和徐州雷總鏢頭亦屬近親,偏妾此次奉命下山主持劫持貓眼夜明珠一事,據接飛鴿函報,知此人間異寶已由督署委托雷鏢頭代為押送京都,圖謀進身之計,惜乎異寶,將淪為權臣之手。妾奉命誌在必得,勢將和君親一較高低,大勢所促本難兩立,然妾春蠶自縛不克自拔,遂晝夜兼程趕來徐州,思解君高親之危,晚到一步,雷總鏢頭已苦戰殆危,君如妾身處此敵友之間,不知能作何抉擇?略作猶疑,雷鏢頭已浴血荒野,迫於形勢,隻得隱身逐退同黨,此雖出妾本意,然實為君所迫耳。嗟呼!妾竟作叛派抗命之輩矣。然妾此舉亦非長策,此書如入君手,望能一晤麵告,今夜三更,妾在城東劉氏荒園敬候駕蒞,切切此請,望君能翩然惠臨。司徒霜拜啟年月日。”

羅雁秋看完了這封信,說不出憤恨還是感激,他想這個司徒霜真膽大,她竟敢把這樣信托舅父轉交自己,難道她不怕別人拆開嗎?萬一這封信泄露了出去,她又如何再在雪山派中立足呢?從信上口氣看,這個司徒霜一定是自己在巴東和李英白交手時所見的那個紅衣女子,這封信文辭不錯,她既然能寫出這樣的信,決不是個毫無智謀的女子,可是她又為什麼這樣的笨呢?聰明的羅雁秋心裏風車似打了幾個轉轉,立時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不由長長地歎了口氣。

不過有一件事是無法掩飾的,她確實已被羅雁秋絕世風標吸緊了一寸芳心。

羅雁秋想了一陣,不由心中湧起一種莫名的煩惱,他想:司徒霜竟算準了自己三人今天抵達徐州,這封信約期日子會不前不後,而且她把自己和舅父的關係搞的非常清楚,她不是神仙能知過去未來,分明經常在暗中監視著自己的一言一動,果真如此,她的智謀、武功都算得上是一流身手。今夜荒園之會,自己是無論如何要替舅父攔下這件事,那顆貓眼夜明珠,當然是稀世珍寶,否則雪山派決不會派人下山劫取了。

羅雁秋不由心潮起伏,沉思著如何來應付今夜的局麵……

姓曹的鏢頭笑著走進來,對羅雁秋道:“二位貴友均已下塌後麵,那位女客就住在相公右首那麵較近兩間房內,那位小哥住的是左邊兩間。”

羅雁秋搖頭答道:“蒙承兄台如此關照,羅某人感激非常,室內設施齊全,已無所求。

小弟是初到徐州,人地生疏,借問兄台,此地可有一座劉氏荒園嗎?”

曹鏢頭一聽就是一怔,望著雁秋,思索半晌答道:“城東郊外五裏倒是有這麼一個地方,不過那座荒園附近盡是荒草野墳,絕少人跡,四外更無房舍居民,不知相公問那座荒園作甚?”

羅小俠不願說出司徒霜約晤荒園的事,隻得扯個謊笑道:“過去聽到一位友人談起徐州劉氏荒園,我還以為是什麼落魄王孫的府第花園,不想竟是一片荒墳,偶爾憶及,隨便問問罷了。”

曹鏢頭久走江湖,羅雁秋如何能瞞得過他,但他見羅小俠不願說,自然也不便追問。

羅雁秋忽然說道:“我舅父傷勢很重,非一般藥草能奏全效,小弟身旁帶有家師賜贈的靈丹,請兄台代備溫水一杯,服侍總鏢頭吃下即可,小弟不便再度叩見,引起他老人家的傷心。”

說著從懷中取出悟玄子煉製的九轉丹丸一粒,曹鏢頭接過丹丸,立刻趕赴後麵病室去了。

羅雁秋緩步出室,走向餘姑娘的臥房,見房內錦帳繡榻,布置十分講究,餘姑娘一身淡青色緊身短裝,見雁秋入室慌忙起身,襝衽一禮,笑著搬把椅兒讓雁秋坐下,隨道:“相公拜見過令親否?難女也應叩見他老人家一下,謝謝他老人家收留之恩才對呀!”

羅雁秋聽到這幾句話,心中立時有點兒微妙的感覺,不由微笑著看姑娘一眼,此時餘姑娘靠著椅兒邊站在雁夥身邊,滴溜轉動著大眼珠子,也正在看著他,兩個人一對眼光,餘姑娘立時低下頭去,麵露羞澀之意。

雁秋不能把雪山派搶奪貓眼夜明珠的事告訴姑娘,隻得笑說:“我舅父近日身體不適,近幾天我自會帶姑娘前往拜見,這座後園尚稱清靜,姑娘暫請安心住在這兒,過幾天我們一起去武當山,找我幾個盟兄去。”

羅雁秋說完話,不敢再坐下去,立即起身辭出。

雁秋又跑到李福房中,小白猿見主人駕到,慌忙行個禮笑道:“公子,這種錦衣玉食,如待高賓的樣子,小的還真過不慣,倒不如我還到公子宿處,木榻一具,棉被一床,隨侍身側也好照應公子。”

雁秋搖頭笑道:“你到這裏,總算是個客人,人家一番好意,你就在這房中住下吧,我如有事,自會找你。”

李福不敢違背小主人的意思,隻得答應,羅雁秋心中惦記著今夜赴約的事,取回白霜劍,就回到自己的靜室去了。

二更過後,雁秋換了一身夜行服裝,背好白霜劍,帶上銀蓮子,輕推窗門,出室外仰望碧空,新月半圓,銀輝照地,如鋪霜花,初春夜風輕寒拂麵,精神不由為之一爽,一頓足,飛上屋麵,略一停身,辨別了方向,立時展開輕功提縱身法,翻房越脊直撲正東,夜月裏宛如星飛丸瀉,不大工夫已走出三裏多路,漸漸地沒有了人家,一望平野,滿目荒涼,遙遙看去,野墳處處突起,月色裏,數十株巨大蒼柏環繞著一道斷垣殘壁。

雁秋估計大概那就是劉氏荒園了,腳下一緊,疾如飛馳,越過一片墳地,土丘,已近那斷壁垣邊,一提身,飛上近身處一株高大古柏,注目下視,見劉氏荒園占地約有數十畝大小,正中間突起一座高大青墳,雜草繚繞,一派陰森,墳前麵立著兩個五尺多高的石翁仲,及一塊大石碑;墳左則隱現一座小亭,也已殘破不堪,不時傳來一聲聲刺耳梟鳴,聞之令人如置身地獄鬼界。

雁秋正在猜想的當兒,猛見那孤墳後麵起一團紅影,急逾飄風,兩三個起落,已停在自己隱身古柏的三丈以內,她目視古柏,發出銀鈴般的聲音喊道:“公子果然如約而來,妾已候駕多時了。”

這一喊,羅雁秋是不能不下來了,立時飄身離樹,從三四丈高空裏直翻下來,半空裏雙臂疾分,長身借勁,輕飄飄落在那團紅影跟前,對方口中輕輕的喊了聲:“好身法,跟我來吧!”

說著便轉頭帶路。

倆人走進那座殘破的亭子裏,雁秋一看,隻見小亭中間,一張圓圓的石桌已擺好了五樣小菜,兩付杯筷對麵放著,酒杯裏微微透出陣陣酒香,旁邊放一個特製裝酒菜用的籃子,不用說這酒菜都是由那少女帶來。

羅雁秋還未來得及張嘴,紅衣少女卻搶先笑道:“公子一定滿腹懷疑,我為什麼會選擇這種陰風森森的荒園作會晤之所,可是誰知道這堆黃土之下,埋葬了一個可悲、可憐、可愛、可敬的癡情女子,和那一段令人敬慕、纏綿徘惻、動人肺腑的往事,可惜世道沉淪,芸芸眾生中能有幾個屬於這種人間靈性孕育而成的‘至愛’,致使這昔年癡情的紅顏留下供人憑吊的劉氏園林,變成荒蕪。劉氏陰靈有知,亦當含恨九泉了。妾生為女兒身,感古懷今,寧不愁腸寸斷……”

說著後,妙目裏淚水盈睫,輕扭柳腰,對著那荒墳拜了下去。

羅雁秋被她這沒頭沒尾的一說一做,立時不知如何來應付這個局麵,不由劍眉微蹙,星目圓睜,怔怔地看著姑娘,說不出一句話來。

姑娘看到他那種不知所措的樣子,撲的一下笑出聲道:“你出的什麼神,既來之則安之,我又不會吃掉你,先請坐下吃杯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