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幽穀遇奇人 靈禽四虎送群英(3 / 3)

再看兩個人正鬥到緊處,羅雁秋長劍如虹,忽像匹練繞體,忽如瑞雪彌空,周圍丈餘內冷風浸骨,那少年的“陰陽三才銼”招術亦精奇絕,雙銼宛似兩條活蛇,鴨嘴矛鋒,血擋鋼刺,左飛右舞變化莫測,這倆人都是上乘身手,隻看得鐵書生和歐陽鶴膽戰心驚。

羅雁秋白霜劍,李英白三才銼苦鬥七十餘個回合,羅雁秋已殺得勾起真火,隻見他倏然的一聲怒嘯,劍法輕靈,一點銼鋒,右腕疾展唰的一道寒光銳風,直取對方前胸,李英白身軀一退一轉便自讓過,雙銼回掄,揮動如風,大喝一聲:“好劍法。”

一矮身,左手銼“進步撩陰”,右手銼“撒花蓋頂”,驟然間變招並進,羅雁秋淡然冷笑,施了招“攔江截鬥”,微撥雙挫,一沾便走,李英白好不容易尋了雁秋一個破綻,哪能會輕易放過,口中喝聲:“哪裏走。”

進身發招,雙銼如怪蟒吐信,一伸一長已然襲到背後,這一招快如電光石火,猛見雁秋施展一招“回頭望月”,身子一閃,雙銼便一齊落空。隨即雁秋一翻身,劍疾展“白虹貫日”,劍鋒順左肋柔進,這一招不但奇絕而且迅速已極,李英白倏的一驚,一甩肩頭猛力收銼,向劍身一推一鎖,想封長劍。

哪知羅雁秋太乙五行劍法變化無窮,待對方雙銼落空,一沉健腕忽又變為“玉女拋梭”,唰的一劍由中宮搶進,這一下又快又狠,李英白被勢所迫,一聲怒吼,雙銼疾分向後一仰身,施展“金鯉倒穿波”,退後一丈多遠,方才躲過這一劍,可是雁秋劍走輕飄,一個“龍行一式”,呼的一聲連人帶劍又趕到跟前,一伏身劍光貼地如流,又向下部卷來。

對方吃雁秋劍光連連迫製,心中怒極,匆忙中“一鶴衝天”拔起兩丈多高,身懸半空,突施絕技,左腳一點右腳背麵,手中雙銼“飛鷹捕兔”,宛如兩道銀蛇旋空卷下。

雁秋心中一驚,知道這是武林中最上乘的功夫,對方如一施展,在三丈方圓之內休想躲開,而且你愈躲愈糟。慌忙提氣貫勁雙肩一聳,手中劍“橫斷巫山”,全身離地飛起迎擊過去,兩道活蛇似的寒光一絞,隻聽“嗆嗆”連響,兩個人同時由空中落下,李英白右手的鋼刺已被雁秋的白霜劍削斷,但他並不服輸,冷冷一笑道:“朋友仗寶刃,勝之下武,你敢易劍再戰嗎?”

羅雁秋江湖閱曆不多,聽人一激,劍眉怒豎,俊目射光,朗聲答道:“哪個還懼你不成,不過我……”

一回頭,看見了肖俊兩個人,喝聲:“大哥,劍借小弟一用。”

說著人也跑了過去,一伸手從肖俊身上搶過長劍,把自己白霜劍一丟,轉身跑來橫劍一立,李英白哈哈一陣大笑道:“有膽識,好朋友,接招吧!”

口裏說著話,人也搶過來。這當兒,突聞兩陣颯然風響,一個紅衣女子和肖俊同時往倆人中間一站,那女子櫻唇輕啟,微笑著道:“兩位勢均力敵,二虎爭鬥必有一傷,這又是何苦呢?英哥,我們走吧!”

說完話,秋波流轉對雁秋一笑,拉了那少年竟自轉頭跑去,這變故又出了肖俊的意外,羅雁秋還透著不服的樣子,幸得肖俊及時緊握住雁秋的左手低聲道:“秋弟!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而且替小兄和人動上了手,既成敵對,哪還能掉換兵刃,你已中了人的狡計,下次千萬不可了。”

歐陽鶴也跑過來,把白霜劍還入雁秋身後鞘內笑道:“秋弟,你可想壞我們了。”

雁秋見兩盟兄對自己都是這樣關懷,心中很是感激,他笑笑把手中的劍還給肖俊。

突然身旁一棵巨柏上枝葉一響,飛落下一個人來,一落地搶先開口說道:“今晚多虧這位朋友早來一步,要不然我小要飯的準替肖師兄填上這條命了,這位朋友,大概就是你們日夜想念的五弟羅雁秋相公了。”

說罷,一個人仰麵大笑,雁秋看看他並不認識,肖俊這時對小乞俠又是感激又是抱怨地說道:“賢弟,你對愚兄這份熱情,我是感激不盡,但以後千萬不可再如此涉險了。”

他們這一講話,把雁秋聽得摸不著頭腦,怔怔的瞧著幾人,肖俊忙替他們倆人引見,小乞俠笑著說:“如今這件事暫算完結,這荒塚亂墳裏也不是久停的地方,我們有話回客棧再說吧!”

四個人施展開飛行功夫,離開了那一片荒墓。

肖俊的房內燭光如晝,四個人對坐清談。

肖俊抓住雁秋的手問道:“秋弟,你怎麼來到此地,又知道這回事呢?快點說吧!最近大家都在想念著你,你四哥擔心你的安危連飯都不想吃了。”

雁秋笑道:“不要緊,四哥有蘋姊姊隨側勸慰,不怕想出病來,如是二哥這樣,那真令我擔心了。”

三人一聽都笑了起來,歐陽鶴邊笑邊說:“秋弟,一月不見麵皮老了許多,如小兄推想不錯,必有一段離奇的遇合吧。”

羅雁秋微微一笑說出他到此的經過。

原來雁秋在大巴山中發現了賊蹤,立即追了下去,李福擔心小主人的安危,也跟了下去,前麵賊人身法很快,雁秋追過幾座山頭才趕上,立時仗劍阻擊,那人哪是雁秋的對手,不到幾個回合被雁秋劈死劍下,一回頭見李福也跟了來,兩個人本想立刻返回,忽見幾隻信鴿振翼而過,羅雁秋仗藝高膽大,竟和李福順著信鴿飛的方向追過去,趕了一陣,信鴿已失去蹤跡,倆人也迷了道路,他們正想找路回去,突聞山穀裏傳來一陣尖銳的哨聲,兩個人心神一驚,呆站在一株大鬆樹下麵四方了望,這當兒忽聞得身後撲通一響,回頭一看,一個身穿勁裝的大漢從身旁鬆樹上掉下來,倆人慌忙跑過去,仔細一瞧,那大漢已被人用菩提子打了死穴,早已氣絕身亡了,這一下把雁秋呆住了,站在死屍旁邊直發楞。

這當兒,不遠鬆樹上枝葉又是一響,雁秋急了,也不問是敵是友,一揚腕打出三粒銀蓮子來,疾如流星飛向那鬆樹枝葉深處,哪知如石落大海毫無反應,卻聽到有人吃的一笑道:

“你這人真是不講理,人家救了你的小命,你卻恩將仇報,用這些破銅爛鐵打起我了,打吧!打吧!有多少盡管一齊施出來,還有你身上背的那支殺狗用的破鐵片最好也一齊施出來,叫我見識見識你壓箱底的本領有多大。”

音若笙簧,分明是個女子的口音,羅雁秋厲聲喝道:“你是誰,怎麼救了我的命,快點出來,要不然我……”

底下的話還沒有說出口,突聞颯然風響,麵前俏生生的站著一個淡青緊服的少女來,她說:“你要怎麼樣?”

雁秋慌忙地往後退幾步,定神一看不由瞠目直視,呆若木雞,隻見那個少女美極了,一張俏臉,宜嘖宜喜,淡淡的透出一層紅暈,兩道彎月似的秀眉,陪襯著一雙秋水般清澈的眼睛,櫻唇菱角,瑤鼻通梁,頭上用三尺香帕,裹著秀發,後拖燕尾,全身修長合度,穿一身窄窄的密扣對襟淡青羅衫,纖纖柳腰,束一月白繡花汗巾,足下套著一雙鹿皮小蠻靴,左腰挎著一具鏢囊,空著兩手,未帶兵刃,輕盈曼立。羅雁秋怔怔的半天講不出話來。少女嬌嗔著喝道:“喂!你說……你要怎麼樣……說呀……”

說完又嫣然一笑,露出一排編貝似的皓齒,雪白整齊,這一笑,羅雁秋心中頓時怦怦亂跳,隻覺著她臉上平添無窮媚態,難以形容,嘴中哦哦連聲道:“我……我說你怎麼救了我的命……”

少女嬌笑道:“你問這個麼,剛才你已看見那個死屍吧!你們正在四麵張望時,別人卻隱身樹上,準備用暗器傷你們性命,我心裏一急才用菩提子打了他的死穴,救了你的命,這不是騙你的吧。”

羅雁秋聽了,不由暗暗感激人家救命之恩,睜大了一雙俊目,想說幾句感激的話,恰巧對方一對勾魂攝魄的秋波,也正含情脈脈的注視著他,不由心中又是一陣亂跳,誠惶誠恐地說道:“承蒙女英雄暗中救護,得免毒手,真叫我一輩子難報……”羅雁秋話還未完,那少女卻吃的一笑道:“算了,如果我希望你報答,我也不會救你,隻要你說的話都是內心發出的,那就不愧我千裏迢迢……”

她說到這裏,猛覺說漏了嘴,慌忙改口道:“我也是千裏迢迢無意到此,機會湊巧,偶伸援手罷了。”

羅雁秋聰明透頂,一聽對方口氣,心中蕩起了一種微妙的感覺。

那少女對雁秋點點頭,轉身向一株樹旁走去,雁秋不由自主的跟過去,少女笑指樹邊一塊山石示意他坐下,望著他,笑笑道:“你們尚茫然無覺,其實愁雲崖賊人全出了手了,憑你們這幾個人未必是人家敵手,和你們同來的幾個兄弟,恐怕就要遭人包圍截擊,你現在離賊巢過近,更是危機四伏。好在他們幾個像樣的人物都下了愁雲崖,一時間顧不及這裏,我現在沒有工夫和你細說,你和你那個同伴暫時在這地方隱起來等我,我去察看一下賊勢就來,聽我的話守在這兒不許動,記著了吧!”

少女說話時兩道眼神注定看雁秋,嫵媚中隱含神光,雁秋劍眉一揚,看著她點點頭,那少女又笑笑,立即柳腰一擺,斜向一個峰側落去,接著見那峰側飛起一隻大青雕,少女端坐雕背,青雕已衝霄直上,轉眼失了影兒。

少女走後,雁秋和李福呆坐在鬆樹旁邊出神,羅小俠更是思潮起伏。突然一陣輕微履音,把雁秋從沉思中驚醒過來,慌忙起身一看,左後方有四個疾裝勁服的大漢,正各握兵刃準備偷襲,等雁秋發覺以後,他們竟變偷襲為明攻,四人同時展開迅捷的身法,向雁秋撲去。

羅小俠劍眉一挑,翻手拉出了白霜寶劍,突聞身後又轉來了一聲喝:“好小子,躺下……”雁秋全神貫注前麵四匪,聞聲驚覺,三支奇毒檳榔梅花箭一齊偷襲,雁秋匆忙裏向右急閃三尺,避過左中兩支,右邊一支卻打中小俠左後肩窩,驟然間雁秋覺著左肩突然一麻,知已中了帶毒暗器,仗武功精純,立時自閉穴道,提一口丹田真氣,回身一看,距自己兩丈外,立著一個麵貌奇醜的老者,藍袍黃須,倒眉凶目,倒提一支鳩頭鐵杖,幽靈般帶著一份陰森的冷笑,再看李福人已昏倒地上,心知必是那奇醜老人所為,不由怒火攻心,一語不發仗劍直撲過去。

那老人嘿嘿一陣怪笑,身子一閃,輕飄飄退出去兩丈多遠,這工夫身後四個大漢已然撲到,一個動手把李福捆起,三個挺刀進步直取雁秋,羅雁秋急怒交加,也顧不得再追那老人,一翻身和三人打到一處。

羅雁秋心頭火發,哪還留一步餘地,不到五合,被他連劈倆人,另一個亦身負劍傷,血透衣外,但仍然拚力苦戰,兀自不退。

猛然一聲厲嘯,那奇醜老人手舞鳩頭鐵杖,挾一團勁風當頭打來,羅雁秋見對方兵刃沉重,怕傷寶劍,不敢硬接,趕忙一閃,避開來勢,那老者一支鐵杖橫掃直打,專找雁秋致命處下手,另一個大漢把李福捆好後也挺刀加入戰鬥。

如論雁秋武功,足可抵敵,但因左肩負傷,又是中的毒藥暗器,隻得自閉穴道,免毒氣攻入內腑,這就等於半個人一樣,本身本領一大半不能施展出來,幸仗武功精純,又得良師真傳,尚勉可支持,但到了二十回合後,漸感真氣不繼,自閉穴道逐漸散開,半身受製,運用不暢,漸覺得白霜劍沉重起來,眼冒金星。搖搖欲跌,全身透出了冷汗。

這時,那奇醜老人手中鳩頭鐵杖,挾雷霆萬鈞之勢橫掃過來,同時另兩匪的雙刀分取雁秋兩腿及上盤。

羅雁秋一聲虎吼,人如飄風,劍似遊龍,施展“巧燕穿雲”招式,人已出了杖影刀光之外,立時一翻身,劍如銀濤駭電,寒光中聞一聲慘吼,冷冷劍鋒刺透一施刀大漢後心,可是這一來雁秋用力過猛,直氣一散,左肩穴道全開,毒氣也趁勢攻入,他隻覺著左肩上一團熱氣正四散全身,知已無法挽救,恐這條命要丟在大巴山了,想到這裏,把心一橫,奮起餘力,一昧猛攻,也不再顧及損傷寶刀,一霎時劍勢淩厲,寒光凜凜,反把那奇醜老人和僅存一個使刀漢子圈入一片劍光之中。

那奇醜老人,真還沒看出來這年輕小後生,有這樣登峰造極的武功,自己的煨毒檳榔梅花箭,打中人之後,盞茶工夫,一定要昏迷過去,這後生竟能撐鬥三十餘回合,而且愈鬥愈狠,隻得盡力苦戰,待他毒發力盡,然後再予生擒。

可是雁秋是存心拚命,一個“迎風劈浪”,又把餘下一個施刀的橫截兩斷,醜老人又驚又怒,自己一行五人,已有四個喪命在雁秋劍下,隻剩自己一人,如果傳揚下去,不便是一世英名盡付流水,還有何顏麵在愁雲崖立足。他越想越氣,狂吼一聲,鳩頭鐵杖一陣疾掃,和雁秋拚上了命,呼的一杖“泰山壓頂”當頭打下。

羅雁秋白霜劍往上一迎,一片龍吟之聲,果然寶劍非凡,竟把鴨蛋粗細的純鋼鳩頭杖一削兩段,可是雁秋經這一震,神誌昏迷,身子也向下倒去,恍惚中似聞一聲嬌喊:“相公你……”

人便栽倒,失去了知覺。

醒來時睜眼一看,見自己躺在一個石洞裏,這洞約有四間房子大小,高有一丈,四周潔白一片,宛似一個整體的玉山,為巧工名匠雕鑿而成一樣,自己則仰臥在一個寬大的龍須矮榻上,不遠處有一張巧工雕置的大石床,上麵鋪有厚厚的床墊,一色清綠的床單,紗帳,壁角放著淡綠瓷的盆花,另有幾個青石做成的矮墩上麵亦鋪著淡綠的布墊子,總之這洞除了周圍洞壁雪白以外,其他的陳設都是淡綠的色彩,布置雖然簡單,卻另有一種雅潔情麗的景象,被那洞頂懸掛的數百條瓔珞的瑩瑩碧光一照,越發感覺到石洞內翠碧交映,色調幽雅之極。

羅雁秋見這樣一個好地方,心中非常高興,一挺身就想坐起來,忽然傳來一個嬌脆的聲音嗔喝道:“快給我乖乖地躺下,你還沒有完全複元哩!”

隨著這嬌脆的喝聲,從壁角一個洞門外走進來一位千嬌百媚的少女,嫋嫋婷婷,走到雁秋仰臥的矮榻旁邊,坐在榻旁的石墩上笑道:“喂!你還覺得痛嗎?”

雁秋已認出那嬌美的臉蛋,一想到自己中人暗器昏倒的情形,不由驚叫道:“啊呀!這是什麼地方,我還活著嗎……喲,一定又是你這女英雄救了我的性命,我……”

那少女睜著一雙秀媚的妙目,脈脈含情,半晌才輕輕地歎氣道:“都是我一時大意,害你受這種苦頭……”

她說著,似乎感到眼睛中有點濕潤,慌忙別過頭去。

羅雁秋人本聰明多情,何況這姑娘又是風華絕代,人樣花枝,嬌中透媚,秀裏帶俏。

羅雁秋隻覺一陣心蕩神搖,紅著臉搭訕著說:“要不是我親眼看到,我真不會相信世界上有女英雄這樣秀美的姿容,和出奇的本領。”

那少女聽後,格格笑道:“美嗎?我兩次救了你的命,你要怎樣報答我呢?我問你,你今年幾歲,家裏還有什麼人!”

她這一問,又勾起羅雁秋淒慘的身世來,不由眼圈一紅,落下幾顆淚珠,毫不隱瞞地把自己的家世說了一遍。

姑娘歎口氣道:“可憐你小小年紀有著這樣一段悲慘的身世,不過也許我的身世比你更慘,十九年來我一直沒有見過父母的麵,也不知他們是生是死,我自幼就在我苦因師伯和恩師照顧下長大,我聽恩師叫我為淩雪紅,我那苦因師伯原是一位得道高僧,精通各種采藥練丹秘法,對我卻是鍾愛異常,每每把他在絕峰荒島費盡心機采得奇藥製煉的丹九,送我服用,有時一粒靈丹可抵上數年工夫,我又自小生長在恩師所住昆侖山煙霞洞內,每天和些虎猿在一塊長大,因此我這一身本領大半仗我苦因師伯靈丹之力,部分天賦,部分師傳,再加上我師伯常為傳我一種絕技神功,不惜在煙霞洞中一留數月,可憐他老人家常常往返於東海無極島和昆侖山,遙遙萬裏之間,隻想把我培育成一個武林中的健者,去年七月,我恩師在苦因師伯指導下,從峨眉山中得到一件至寶叫做鋼母,我師伯就在東海無極島閉門鑄劍,我也奉師命下山行道,苦因師伯太愛我了,又把他一隻神雕和兩頭靈猿送我,這一雕兩猿都是守東海無極島的神物,因我自小生長在虎猿群中,對獸類自然的音律就懂了一些,這一雕兩猿又都是通靈異物,一說便知,真是比兩個笨一點的人還聰明,我就仗這一雕兩猿,把愁雲崖鬧得天翻地覆。”

少女說到此處,看看雁秋,見他聽得聚精會神,微微一笑又繼續說:“我在煙霞洞學藝的時候,不但苦研各種絕技,而且還得苦讀各種書籍,我讀的書不是一般人讀的經書,而是儒、釋、道全有,所以十幾年來,不但學了這身武功,也裝了不少學問,也正因為此,害得我夜郎自大,認為世界上沒有一個男人能放在我的心裏,便立誌修道,這一生決不侍人,不想一見到你這個冤家,竟不克自製……

從成都到大巴山來,我無緣無故和雪山派結下了血海深仇……”

羅雁秋聽到這裏,心中猛然憶及大師伯在劍湖失寶時,自己似見一大雕背上的白衣道姑大概就是此女之師了,不用說成都盜馬,荒野示警,通江城傷賊,長青峽靈猿戲弄梁文龍都是她一人所為,不由又驚奇,又佩服,抬頭正見她秀目微蹙,妙目蘊淚,脈脈含情地看著自己,這就又增加一份銘心的感激,不自覺的脫口喊了一聲“姊姊。”

霍然坐起來,兩隻手搶握著她一雙柔嫩的手,少女亦趁勢向他一撲,依偎在雁秋懷中,像依人小鳥,柔順小羊……

羅雁秋輕抱著淩雪紅的玲瓏嬌軀,隻覺著她身上一陣香澤襲人,如蘭如麝,令人欲醉,他低聲輕喊道:“姊姊…”

淩雪紅突抬起一雙秀眉,把羅雁秋嚇了一跳,隻見她紅著眼圈,淚光盈目,似是哭了起來,羅雁秋哪經過這些事情,慌忙把嬌軀向懷中一攬道:“紅姊……你為什麼要流淚嘛,有什麼話你隻管吩咐我吧!我一定會照姊姊的話去做。”

他沒有想到這一說更糟,她竟嗚嗚咽咽的哭出了聲……

羅雁秋一顆心被她哭得沒了主意,急得不住搖著她一雙秀肩,嘴裏麵不住的姊姊,姊姊的叫,不覺俊目中也急得落下淚水,正掉在紅姑娘的粉臉上,這一下她止聲抬頭,看雁秋星目滴淚,漸漸地破啼為笑,剛才雁秋抱住她一亂搖,又加上滿口姊姊,姊姊,叫得又甜又響,麵對著這位秀絕人間,多情的美男子,淩雪紅如何還能不心動神搖,一時間,一張粉臉上白裏透紅,嘴角微翹,不斷地露出淺笑,這笑裏風情萬種,媚態橫生,羅雁秋被她笑亂了心,不自主地低下頭去猛親她一下香唇,誰知這一下闖出大禍,紅姑娘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一挺身掙脫雁秋懷抱,嬌喊一聲:“秋弟,你要害……”

害什麼她可沒有說出來,人像一陣風似的搶到對麵石床前,倒在床上,伏被大哭起來……

這當兒可難壞了羅雁秋了,他不知是怕還是慚愧,張著嘴,含著淚,哭笑不得,緩緩走近床沿,壯著膽,一歪身也坐在床上,慢慢伸出兩隻手,扳著她一雙肩頭,低喊道:“紅姊,你不要生氣吧,我的心快被你哭碎了……”

淩雪紅隨著他兩隻慢慢移動的手轉過身子,一雙妙目神光直注,玉體顫抖,臉上不時泛起一陣羞赧,梨渦裏微現紅暈,一排整齊潔白的玉齒,緊緊的咬著下麵的櫻唇,緩緩的用她兩隻玉臂撥開雁秋雙手,把自己一雙雪白的手掌輕輕壓在雁秋雙肩上,羅雁秋感覺著一股熱氣在兩肩流動,那柔若無骨的嫩手驟發千斤壓力,十個白玉般的手指變成十支鋼條,而且緊緊的扣住了他的肩骨,如功力稍差的人恐早已骨折肩塌。

雁秋心中大吃一驚,這種內功真力,已貼肉近身,倘對方是仇人,必死無疑,慌忙運內功抵禦,但對方適可而止,不鬆不放,這可使羅雁秋作了難,如是過手比拳,可以閃避騰封,用招式化解,現在是並肩促膝,細膩調情,無論如何是不能亂蹦亂跳大煞風景,羅雁秋果然是異質天生,聰明絕頂,一轉念間可看透了對方弱點,不管她內功如何精純,見他兩臂一分,向前一撲,攔腰一抱,臉兒相偎,胸兒相貼,隻聽紅姑娘口中嚶了一聲驚叫……又嬌顫地喊道:“秋弟……冤家……你……”

兩個人一齊跌入那雕刻精致的石床上……

兩個人一陣癡心纏綿,都是初度雲雨會巫山,淩雪紅如一頭柔順羔羊,依偎雁秋懷中低低的啜泣,羅雁秋卻輕憐蜜愛,說不盡山盟海誓在天比翼的話來,紅姑娘在雁秋懷中抬起一雙淚光溶溶的妙目,輕聲說道:“秋弟,我把女兒家珍逾性命的清白身子交給了你,從今後我們是生死一體,誰也不能一個人活著。”

她說到此處,倏然一正麵色,坐起身子歎口氣道:“唉!我還說什麼呢?隻可憐我苦因師伯和恩師對我一片苦心孤詣的培育恩情,他們原想使我參悟玄門秘奧,習那伐毛、洗髓、練神還虛的上乘工夫,逐漸再堅心清性,澄清塵念,到那無我生像,化氣合神的武家玄境,誰知無端竟碰上你這個魔星。”

羅雁秋被淩雪紅深情惋轉而略帶悲愴地一說,不由他劍眉一皺道:“紅姊,不要說你不放心離開我,就是我如不見姊姊也想得要死,我們是一對同命鴛鴦,誰也不能再離開誰,何況我還想姊姊每日能指點我的武功呢!”

淩雪紅心神微動,坐起身嗤地笑道:“隻要你心中永遠不忘記我這個紅姊,我就為你赴湯蹈火死也心甘了。”

羅雁秋被她說得心中一蕩,又是感激,又是憐愛,他兩臂一分又把紅姊嬌軀抱在懷裏,一陣輕柔的撫摸,鬧得淩雪紅不住地格格媚笑,正在他們倆繾綣調情調笑的當兒,忽然傳來一聲猿嘯,淩雪紅挺嬌軀掙脫雁秋懷抱,穿好衣服,伸玉腕整理下鬢前雲發,嬌聲說道:

“秋弟,猩猿報警,必有所見,我去查看下就來,你稍坐勿動。”

說話中抓起枕邊的鏢袋,一長身翩如飛燕,一閃而逝,羅雁秋睜著俊目,未看清這位嬌妻是如何的走法。

淩雪紅施展神行無影之身法,一閃而出石室,宛如輕煙閃電,其快無比,抬頭看去,果然守在室外彎道口處的白色猩猩已然不見,大約追趕來人去了。

秀眉一聳,三起三落,飛出去十五六丈遠近,趕到石洞出口,飛上洞外數丈高的一個屏風似的大黑石頂,合攏眼神四下瞧去,見對麵峭壁頂上一點白影一閃而逝,料是那隻白猩猿追趕敵人,慌忙趕去,一到峭壁底下,玉臂一抖,展開“淩空虛渡”絕傳神功,閉了一口氣,手足並用貼壁飛上。

登上峰頂一看,靠西南角上站定一個朱服儒巾,劍眉朗目的中年男子,雙手空空背插鐵蕭,神色從容,一派文士書生氣慨,那白色猩猿似已吃過人家的苦頭,在離那人不遠處站著,怒口暴吼,雙目突出,卻是不敢向前撲去。

淩雪紅心中驀然一驚,暗想,這隻白色猩猿力大無窮,身堅逾鐵,爪能碎石,利齒如劍,來人竟能瞬間製服,不敢相犯,確不可輕視,先喝退猩猿讓它返回守洞,才轉身對那中年文士嬌喝道:“你是哪裏來的,竟敢偷入人家姑娘深閨,如不說出個所以然來,今天你就休想再出青靈穀地境。”

那中年文士初見姑娘,亦似為她的美媚而感到驚奇,聽她說完話卻微微一笑答道:“我無意到此,見這幽穀之中景色甚佳,一時遊興,不想誤犯洞府,已被那個白毛畜生追了一陣,足可抵我這無心之過吧!話已說過,在下要告辭了。”

說畢,一扭身就想退走,淩雪紅冷笑一聲道:“聽你說得倒是滿合情理,不過你既能製住我養的白毛畜生,料必身懷絕技,如不留下兩招,未免太負你此行了。”

那中年文士被紅姑娘拿話一逼,倏而劍眉一豎答道:“姑娘這話未免逼人過甚了,這荒山幽穀,原無主人,難道隻許你一個人息居賞玩,就不許別人涉足其間嗎?小姑娘你不要自視過高咄咄逼人。”

淩雪紅被他說得心頭火發,秀眉一揚,暗運真功,玉腕疾翻,嬌叱一聲:“少要利口狡辯。”

人隨聲起,離那中年文士還有一丈多遠,雙掌疾推,一股綿柔之力直撞過去,那人初尚認為姑娘所發不過是劈空掌力之類,等到對方掌力發出,才覺著不對,竟是氣功中最高的“太乙氣功”掌力,暗道一聲:“不好。”

慌忙拔身想避開來勢,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當兒,猛然一聲輕喝:“三弟勿動,此乃太乙氣功!”

聲未住飄飄然破空落下一個慈眉善目的大和尚來,右手一伸一推,亦打出一股綿柔之力,雙方力量一接,大和尚站起微笑未動。

淩雪紅卻感心神微微一震,不由後退數步,大和尚對紅姑娘笑道:“小姑娘,這種太乙氣功為武門中至高功夫,平日既無怨仇,何必下此毒手,未免太過於狠點了吧!”

淩雪紅見那文士既能製住自己白猿,絕非平常人物,因而一出手就用了苦因師伯傳授的凝神化力的“太乙氣功”,想使對方吃點苦頭,也未存心傷人,哪知半路中又出來一個大和尚,現身之後亦發出“太乙氣功”,一交之下把自己震退數步,如非對方適可而止必遭重傷,雖然自覺功力不敵,但淩雪紅自小在苦因禪師和淨塵庵主愛護之下,哪吃過這種苦頭,氣得她眼圈一紅差一點流下淚來,她銀牙暗咬說道:“老禪師,好太乙氣功,小女子還要討教。”

說話時身子一撤,探鏢袋右手取出五支子午透骨釘,左手扣了十二粒菩提子,暗運內勁,翻玉腕剛想打出,猛聞一聲沉喝:“紅兒住手,你有多大本領,敢和東海三俠動手!”

聲落人現,颯颯微風中,絕峰之頂又多出個身披袈裟,童顏皓須的高大老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