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未明轉頭看了眼文廷玉,一見他那招牌動作雞毛扇,心知這是碰到同行了,點點頭回道:“縱橫之術頗有研習,這縱橫家就不敢當了,況且你們漢人有句話說得好,有誌不在年高嗎?”
文廷玉一聽,雞毛扇搖得更加歡快了,豎起大拇指讚道:“好,”而後悠悠說道,“縱橫之術傳自中原,蘇秦、張儀等先輩更是我等文人效仿之對象,見著安倍先生又說得一口地道的漢話,可見安倍先生對我中原文化甚是仰慕啊?”
安倍未明不假思索道:“正是。東瀛的皇族和貴族無不以學習中原文化為榮,更是研習中原的儒學用以教化東瀛子民,安倍未明也是其中之一。”
文廷玉聽罷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那東瀛人為何還要處處刁難我中原海商,劫掠我海上的漢人子民?我可不可以理解成東瀛人忘恩負義,沒臉沒皮,沒羞沒臊?”
“你……”安倍未明猛然才發現自己被文廷玉繞了進去,跳到他挖的大坑裏,頓時氣急臉紅,卻又一時無言以對,因為文廷玉說得都是事實。
陳靖元看著兩人舌戰,文廷玉對著安倍未明挖坑引導,咄咄逼人,三下五除二就將這小鬼子幾乎逼到了牆角,不由動容地看了看文廷玉,心中讚道:“文廷玉真是一個好的外交家啊。”
雄辯不過,安倍未明也不假裝高深,索性撕破臉皮開門見山道:“這位文長史好厲害的口舌,佩服。”
文廷玉一邊搖著雞毛扇一邊很臭屁地說道:“一般一般,比安倍先生這位縱橫家僅僅略微高那麼一小點,安倍先生無需灰心,在東瀛這樣的小國,安倍先生的雄辯之才足以自傲與稱雄。”
陳靖元聞聽,比吃了蜜餞還要爽,還真沒發現文雞毛的口舌竟然這麼毒,什麼叫略微高那麼一點?什麼叫在東瀛足以自傲與稱雄?
你這不是踩乎別人抬高自己嗎?
安倍未明深吸一口氣,暗暗告誡自己不能生氣動容,心浮氣躁可是縱橫家的大忌。
於是開口道:“請問大都督,大宋是否真的要一意孤行,侵占我東瀛領土?”
陳靖元沒有做聲,示意了下文廷玉讓他來回答。
文廷玉輕搖三下雞毛扇,急智頓從心中來,說道:“安倍先生可曾聽過這麼一則典故,秦始皇曾派徐福帶著三千童男童女東渡扶桑,尋找長生藥。這扶桑指的便是如今的東瀛。”
安倍未明不知道文廷玉怎麼突然說起這個,點頭道:“聽過,不過我們是在談兩國大事,此等典故之事切莫再提了,等哪日宋軍撤出東瀛,我安倍未明再來好好聆聽文長史腹中典故,如何?”
文廷玉笑道:“非也,非也,秦時期,扶桑本是不毛之地,就因為徐福東渡之後帶來的三千童男童女才有了如今人口茂盛的東瀛之國。安倍先生,本官說起這則典故,你聽懂了嗎?”
廢話,連陳靖元這個半文盲都聽懂了,安倍未明怎會沒聽懂?
在陳靖元聽來,文雞毛這是在赤裸裸地告訴安倍未明,我們漢人才是你們東瀛人的祖宗。宋軍進駐東瀛就等於爺爺回孫子家一般簡單,沒有侵占不侵占一說。
果不其然,安倍未明麵紅耳赤地盯著文廷玉,冷聲道:“文長史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那你就當冷笑話好了。”好久沒有發言的陳靖元忽然鬼使神差地來了這麼一句。
安倍未明早已失去此前的風度,怒問道:“那大都督的意思,宋軍侵占東瀛是勢在必行,沒有商量的餘地了,是嗎?”
陳靖元忽然一聲憨笑,說道:“我想安倍先生來拜訪本侯之前應該暗中逛過奈良城了,我大宋軍隊進駐奈良城還不到一個月,各行各業卻依然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這當地的百姓可曾反抗過?”
安倍未明愕然,心道陳靖元怎麼知道,又聽道:“不是他們不反,而是不想去反,就因為我們的到來不僅沒有危害到這些老百姓,而且能讓他們過得比之前還要好?沒有武士浪人持刀橫行街頭,沒有貧民強迫寄身給貴族家當奴隸,不需半年,本都督肯定都能讓他們過上吃飽穿暖有房住的日子。”
眼前這位陳大都督沒有虛言,這才是安倍未明覺得這些宋軍最可怕之處,與以前他聽到的見到的宋軍截然相反。如果連東瀛的子民都對宋軍歸了心,還要天皇何用?還要幕府將軍何用?
無言以對之下不禁轉移話題嗤笑道:“照大都督這麼說來,大宋朝廷大宋軍隊如此如此厲害,那又怎會被蒙元大軍趕出中原流亡海上,陷數萬萬中原百姓於水火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