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藍長衫少年,這時頓悟他適才為何不發一語,想少林寺傳聞有七十二種驚世絕藝,看這和尚,必是橫練有什麼絕學,他心念方動,這猝然一擊已至,隻覺來勢猛如山崩,含有一種懾人神魄的威力,那敢大意,當下心裏暗道:“好在隻有三招,先讓你一招。”就在拳風已近身之時,倏一挫步,人已閃開。
鐵羅漢一拳,未能擊中那少年,餘力直向一棵三人合抱的古鬆上擊去,但聽一陣猛烈的沙沙聲音,那巨大的古鬆,也被震得樹動葉墜。
銀藍長衫少年一見他拳勢如此之雄,心中暗道:“這和尚橫練到這種地步,也真不容易了,待他第二招時,我倒要試他一試。”
他心念未已,鐵羅漢已虎吼一聲,倏的轉身,雙拳全出,來勢更是凶猛,他絕不遲疑,跨步閃身,左掌疾推,一招“猛虎嘯月”托卸開鐵羅漢上麵襲到的左掌,右掌卻施出秘傳絕學,捷如電光石火,隻見他纖細而白晰的手,一扣一-,已將鐵羅漢粗壯如鐵柱的脈門-住,順勢往外輕輊送,鐵羅漢那宛如鐵塔般的身軀,竟往外退出去三步多遠。
銀藍長衫少年人卻在扣-推送之際,欺身邁前,一把拖住了鐵羅漢的僧衣,謙和的道:
“大和尚,咱們有言在前,在下已施過三招,恕我不陪了。”
鐵羅漢怔怔的瞧了他一眼,呆了半晌,才道:“小施主,我服了!你請便吧!”
銀藍長衫少年向他一拱手,拔步直往少林寺而去,他心裏卻覺得這鐵羅漢爽直得甚是可愛。
少林寺離這永泰寺,也不過十裏山路,不消多時,已看到那一片鱗次櫛篦的殿宇。
銀藍長衫少年對這名播海內的名刹,心生崇敬,是以在來到寺院之前,就略整衣冠,然後才趨步上前,說明來意,旋被引入客堂,不久進來一位中年僧人,合什道:“本寺前六院執法師尊在雲房恭候大駕。”說罷側身一讓,又道:“恕小僧前行帶路了。”當即領先走去。
銀藍長衫少年隨著那中年和尚,穿過幾重院宇,來到一處花木扶疏的院落,這院落一排長廊,白石鋪道,極是靜潔。
他一跨進月門,就見那長廊階前植著一棵古年多姿的?鬆,?鬆下正立著一位年在六十開外的老和尚,那老和尚身穿深灰僧袍,人生得瘦瘦長長,精神-鑠,兩道壽眉長垂。
老和尚一見銀藍長衫少年來到,微笑點頭,引進雲房,然後垂目合掌,道:“施主果真來了,但不知到我少林寺,究欲何為?”
銀藍長衫少年道:“晚輩因與仙霞七星劍有些未完之事,多承貴寺了緣大師出麵相約,前來少林以憑解決,是故應約前來拜見掌門主持,不敢請問老師父……”
那老和尚低宣了一聲佛號道:“老衲法號了塵,乃前六院執法,小施主既來拜謁本寺主持師尊,不知可知本寺的規矩?”
銀藍長衫少年欠身道:“晚輩不知,但請大師指示。”
了塵和尚略略一停,道:“凡是前來拜會之人,必先通過三關,但本寺已得了緣師弟的報告,對小施主甚是誇讚,是以今天破例減去兩關。”說到此處,轉身探手取過三張竹牌,放在僧袖裏道:“這裏三張竹牌,上書三關名稱,小施主可取其一,以決定走那一關。”說罷頓了頓,又接道:“但如小施主自願放棄前約,也不妨對老衲明言,老衲定當成全於你。”
銀藍長衫少年微微一笑,道:“多謝大師父美意,晚輩既然與了緣大師有約,豈能失信。”說著,伸手過去,在了塵和尚袖裏取出一張竹牌,交給了塵。
了塵接過竹牌一看,不由壽眉一皺,低低的道:“小施主既是要往謁掌門師尊,隻好隨老衲先通過沙袋室。”
銀藍長衫少年,聽罷,隨即站起身來,道:“那就請大師父指引吧!”
了塵和尚看他那種毫不在乎的神情,隻得點頭道:“好,如此小施主隨老衲來吧!”說罷,當先向前走去。
銀藍長衫少年隨在了塵和尚身後,走過二重院宇,來到一種幽暗的門前,隻見門前四個壯年僧人齊齊對了塵行禮,了塵吩咐了幾句。
那四個僧人領命,啟開笨重的室門,然後點著火把耀進室內,燃亮一排豎在牆壁的火把,不一會,室內已明亮起來,但因房子太大,火把太少,雖然亮了火把,卻還是光亮不足,顯得黑暗幢幢。
了塵和尚待那四個僧人出來之後,回首向銀藍長衫少年道:“請隨老衲來吧!”身形一閃,已進了室內。
銀藍長衫少年進了室內一看,隻見這間房子約有八丈多長,懸掛著一排排沙袋,再仔細一看,這些沙袋,乃是漸漸加大,那最大的如人高,少說也在二百公斤以上。
猛聽了塵和尚,喝了聲:“小施主你留神了。”但見他雙手一分,分擊在左右沙袋,雙掌再一推一拍,眨眼間,已打飛起六隻沙袋。
這起點的沙袋一經打起,老和尚跨步前走,雙掌同時左右翻打,邊走邊打,轉眼間,室內黑影亂飛,沙袋已紛紛蕩起來。
銀藍長衫少年,雖然沒有打過沙袋,但見老和尚已走在前麵,也不停留,丹田猛吸一口真氣,雙掌一揚,身如飛蝶,也一路推打而去。
這沙袋一經推動,懸搖飛蕩,滿室風嘯,再加之這沙袋震蕩起來,力量更是強猛,稍一不慎,必被亂舞的沙袋撞傷,那老和尚穿行在那沙袋飛舞之中,竟是從容不迫。
約莫了五丈下來,那了塵和尚,猛喝一聲,吐氣出聲,雙掌力量驟加,但覺室內勁風大增,原來已來到那巨大沙袋之處,這沙袋大如人高,飛舞起來,聲勢宛如地動山搖,浪翻海騰一般。
銀藍長衫少年,隻見眼前沙袋飛舞,聲勢駭人,那敢大意,雙手、雙腳、雙眼一停也不敢停,雙手推迎拒送,腳躍身騰,眼觀八麵,跟著了塵和尚,相距六尺左右,也將沙袋推打得四下飛翻。
又經過一盞熱茶工夫,了塵和尚與銀藍長衫少年,已走完這有八丈多長,滿掛著大大小小計共一百零八隻沙袋的巨室。
出了室外,了塵和尚回頭一笑,念了一聲“阿彌陀佛”道:“小施主,小小年紀竟能與老衲同樣時間,打出沙袋房,這份功力,實叫老衲敬佩萬分,小施主請在此稍待,待老衲進內,先晉謁掌門師尊去。”
了塵和尚走到廊下,用手向吊在廊前的長約六尺的木魚連指三下,隻聽篤篤篤聲。片刻工夫,內殿傳出一陣鍾鼓之聲,接著,殿門敞開。
隻見走來二名沙彌,向了塵行了禮,道:“掌門師尊法諭,請前六院主持帶引來客內殿相見。”
了塵向銀藍長衫少年點了點頭,當先向內行去。
二人來到階前,隻見內殿,黃帷一動,走出四個僧人,一人手持錫杖,一人手執拂塵,另外二僧則緊隨前麵二僧,肅立在二張大蒲團兩側。
接著又出來二個五十開外的黃衣和尚,立在四僧之前,接著,帷內一聲佛號,走出一位年在七十以上,麵潤發皓,麵方耳垂的胖大和尚來。
這老和尚走到蒲團之前,轉身朝內躬身道:“師兄也請出來。”
但見黃帷一動,又走出一個身穿古銅僧衣,足登芒鞋,白眉長耳的老和尚。
二人在蒲團上盤膝而坐,那胖大和尚對肅立二側的僧人望了一眼,那二個年輕僧人即刻走到殿外,道:“有請貴客。”
了塵和尚領先入內,銀藍長衫少年,一見殿內莊穆嚴肅,心中陡然一變,當下也恭恭敬敬入內,向上坐二位和尚,躬身作了一個揖。
那胖大老和尚,微睜二目道:“小施主小小年紀,武功竟能出類拔萃,可賀武林又出新人,據了緣返寺報告,小施主竟挾技與武當及我少林為敵,不知何故?”
銀藍長衫少年,正待答話,那胖和尚已道:“小施主,遠來是客,快請坐下。”銀藍長衫少年,也不客氣,在客座錦椅上坐下。
胖和尚見他坐定,又道:“小施主雖然是客,但此來並非一般遊覽可比,按本寺規矩,指名拜山,進入內殿,應向本寺四大護法,一表絕招,然後才能共商大事,但今天……”說著朝那古銅僧衣的老和尚瞧了一眼。
那古銅僧衣的老和尚,道:“但今天乃為仙霞七星之事,我少林隻從中調處,此例可免。”
老和尚聲音充滿慈愛,聽得銀藍長衫少年心中一動不覺向他看去,正巧這時老和尚也睜開慈目,向他看來,四目相觸,心中卻不由似有另一種感觸。隻聽那老和尚道:“小施主也必須以誠信待人,如今,老衲要請問,小施主高姓大名,他日有緣相見,也好相稱……”
銀藍長衫少年一聽此言,臉上不由一陣紅,一陣白,本想不答,但看看老和尚那種仁慈的法像,心裏實在又無法不答,一時似甚難決定,楞了一陣,才低聲道:“多謝掌門大師……”
那老和尚微微一笑,指著那胖大和尚道:“此位才是少林掌門人宏仁大師,老衲乃是杭州韜光寺的宏普和尚。”
銀藍長衫少年又瞧了宏普大師一眼,道:“晚輩名叫傅玉琪……”這聲音說的甚是低微。
宏普大師的道行,一聽此言也不由得一震,忙道:“你叫傅玉琪?……”
銀藍長衫少年應道:“不錯,晚輩叫傅玉琪……”
宏普大師眼現異彩,低宣一聲佛號,道:“你母可叫萬小鳳?”
銀藍長衫少年一聽眼中淚光陡現,應道:“正是”宏普大師柔聲,說道:“小施主,你到老衲跟前來。”
銀藍長衫少年聽了他的話,似有無比的力量,竟似反抗不得,站起身來,走到他麵前。
宏普大師瞧了他一陣,點頭歎了一聲道:“小施主,老衲說兩個人你可認得?一人是人稱‘聖手醫隱’陸天霖,一人是稱‘一指鎮江南’萬楚崧……”
銀藍長衫少年這時淚已濕頰,點頭道:“這兩位,一位是我大伯,一位曾聽說過是我外公,但……”他本想說:“但未曾見過。”
那知他話未出口,那宏普大師已似悲似喜的笑了起來道:“如此說來,你可是慧兒……”
銀藍長衫少年,悚然一驚,身子往後退了兩步。
宏普大師,身形一動已倏的由蒲團上耀落到他麵前,沒有等他閃動,已伸手輕撫他雙肩道:“慧兒,你不要怕,老衲就是你外公………”說罷,竟忍不住淌下兩行老淚。
似是冥冥中一種天性,銀藍長衫少年再不倔強,當即朝下一跪,哭道:“我是慧兒,外公,您……”
宏普大師哄道:“快起來……唉,我已見過你哥哥,也見到你陸伯父,聽說你被唐一民帶去,何以一人到此?唐一民又怎能教出你這一身功夫呢?”
慧兒破涕為笑道:“你見到哥哥了?那就好了,我因想見陸伯父和哥哥,才改裝下山找他們的,師父雖然教了我不少工夫,但我學的卻另有師承……”
宏普大師沉思了一陣,嗬嗬笑道:“這就難怪了,仙霞道友見你年青獨行,身上脂粉氣又重,疑心你乃是莫幽香的門下,所以你們才鬧出了這場誤會,阿彌陀佛!”說到此處,轉臉對宏仁大師道:“師弟,快請仙霞道友出來相見。”
不一會,黃帷連動,走出九個人來,這九人正是銅?僧與仙霞七星劍師兄弟、元元子、元亨子、元利子、元貞子、元靈子、元妙子、元虛子、元幻子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