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洞窟幽昏昔日紅顏餘石塚 包囊隱秘孤兒身世此分明(2 / 3)

天下之事就是奇怪,尤其是人與人間的情感,說來更是微妙。

貞兒對“玉蜂娘子”女兒從來無有好感,尤其是有傅玉琪在場,她對她更感厭惡,但是,就在這半日之間,貞兒的內心卻起了極大的變化。

她自己雖是身世悲慘,可是有一個恩同慈母的師父愛護,比起“玉蜂娘子”女兒來,卻又不知好了多少。

這時一聽“瞎仙鐵笛”三人這一說,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種同情,由同情而憫憐,再由憫憐而把一種私念升華了,是以她在聽得幾人一說之後,心中一陣激蕩……情不自禁的說道:“大師伯,醉師叔說得對極,叫她一個女兒家到哪裏去呢?我想不如要她跟我們一道走吧!”

“瞎仙鐵笛”還未來得及答話“江南醉儒”一晃腦袋,笑道:“不錯,不錯,你這丫頭實在有幾分鬼聰敏,將來讓她也到黃山去,交給那老道婆子保準錯不了。”

“瞎仙鐵笛”閉目沉思了片刻,轉臉問道:“姑娘不是我們幾個多事,實在是為你好,我想此間事了之後,要你暫去黃山居住,不知你可願意?……”

“玉蜂娘子”女兒含笑點了點頭。

“瞎仙鐵笛”又道:“姑娘你娘還有什麼遺言,對你的身世,你自己是否知道一二……”

“玉蜂娘子”女兒茫茫的道:“我娘從來沒有對我說過,我隻曉得我叫琬兒,那是我娘這麼叫我的……”說到此處,她轉過頭朝那山壁望了一眼,道:“但是我娘在臨終前對我說,要我在替她報了仇之後,帶著唐一民的頭來祭她,然後再撬開壁洞,到那時便知道我的身世,還要我認父歸宗去。”

“玉蜂娘子”女兒淒惋的搖頭歎道:“現在可不行了,我又不能再殺唐一民了,自然是不能打開那山洞的了。”說罷又不禁長長唉了一聲,望著“瞎仙鐵笛”癡癡的發呆。

“瞎仙鐵笛”哦了一聲,道:“姑娘孝心自是可嘉,不過你與唐兄之事已經弄清,何況他已被你削傷他左手,使他濺血巫山,這也算是已替你娘雪了恨了,再說你娘還留有遺命,告訴你身世,依我老頭子看,姑娘稍稍休息,還是打開壁洞,拜領你娘遺命為是。”

“江南醉儒”道:“人生在世,不能連個姓氏都沒有,姑娘還是聽我們忠勸的好。”

“玉蜂娘子”女兒,默默的思慮了一陣,這時貞兒在旁道:“你就答應吧!我大師伯望重當代,不會叫你吃虧的。”

“玉蜂娘子”女兒又沉吟了片刻,抬起眼來,朝著傅玉琪望了望,然後對“瞎仙鐵笛”

幽幽說道:“好啦!我依你的話就是了……不過這石壁堅厚得很,不容易……”

“病鍾離”接道:“此事簡單,我盟弟精鋼寶劍雖非幹將、莫邪,卻也是不可多見的神品,真是削金斷玉,吹毛斷發,削此區區石壁,又是什麼難事呢?”

“玉蜂娘子”女兒道:“那就好了,就請……”

“病鍾離”道:“好,我這就去取。”

“瞎仙鐵笛”道:“且慢,這事又何勞嚴兄。”轉臉對傅玉琪道:“要琪兒前去便可。”

少時,傅玉琪將“鐵膽純陽”精鋼寶劍取到,呈給“病鍾離”。

“病鍾離”手托寶劍,交給“玉蜂娘子”女兒,道:“寶劍取到,姑娘何時開壁?”

“玉蜂娘子”女兒雙手接過寶劍,道:“天已不早,現在就動手好不好?”

“病鍾離”道:“你不怕累嗎?”

“玉蜂娘子”女兒搖搖頭也未答話,托著劍向山壁俯身跪拜,然後站起身子“叭”的一聲,打開劍簧,右手輕伸,隻聽一聲龍吟,劍已出鞘,一道碧輝,寒光湛湛,實是一柄武林罕見的珍品。

“玉蜂娘子”女兒手執寶劍,回身向後打量了一番地勢,又順著山泉所聚的寒潭走了半圈,這才走近山壁,舉起手中寶劍,揮動之間,但聽“嗤嗤嚓嚓”一陣聲響,那寶劍直刺山石之中,竟如切瓜般的輕巧。

眨眼之間,壁已洞穿,又過了一盞茶工夫,已辟成一個人體大小的洞口“瞎仙鐵笛”上前兩步,雙手扶在殘破洞石之上,略略運功,順手推送,又倒坍了一片,已可使人行走無礙。

“玉蜂娘子”女兒道:“也不過幾年,這堵封的石頭,倒好似長在一起了。”說著領先入洞“瞎仙鐵笛”“病鍾離”“江南醉儒”、傅玉琪、貞兒魚貫而入。

洞內入口之處,略感黴濕,幾人走了十數步,突覺幾股勁風,迎麵衝到,幾人都是能聽風辨音的高手,一個個不讓不閃,隻聽“啪啪”陣響,一群蝙蝠疾掠而過。

“病鍾離”晃燃起千裏照明筒,幾人沿著甬道,深入有七八丈遠近之處,似已到了盡頭,三麵石壁,上懸——石乳,那背壁的盡頭之處,隆起一堆石塊,一望即知是“玉蜂娘子”埋骨之所。

“玉蜂娘子”女兒一見石堆,不由的又跪拜下去,口中隻喚了一聲:“娘啊!”便又嚶嚶嗚咽起來,這原是她骨肉天性,幾人自是不忍解勸。

“瞎仙鐵笛”讓她啼泣了一陣,才道:“姑娘,人死不能複生,你是聰敏人,也不用我多勸,姑娘你是傷後,還要自己愛惜身子……”

“玉蜂娘子”女兒含淚點了點頭。

貞兒催著問道:“咱們已進了洞,不知你娘還有什麼的遺命?”

“玉蜂娘子”女兒眨眨秀目,道:“我娘說她將一件極為重要之物,懸在她墳頂的石乳上……”說著眼光抬頭向上搜去,幾人也都不約而同,也抬頭仰望。

但見石洞壁頂,果然是石乳——,在墳頂上空的一隻石乳之上,果係有一隻小小長形的包裹,幾人一打量,這隻包裹距離地麵約有三丈多高。

眼下幾人,都是身俱上乘輕功之人,縱躍三丈實非難事,但如若要在縱躍之間,探手取物,又要能準確的控製著上衝的身子,不致為堅利的石乳所傷,卻也是大不易為之事了。

“玉蜂娘子”女兒也未與幾人商量,抬手牽袖擦了擦眼淚,玉肩輕晃,輕紗如煙,淩空飛升,到了二丈左右之時,半空中陡一挫腰,勢如神龍禦雲,再猛一傾,身子竟在形同平臥中直升上去,這種奇詭的身法,不要說傅玉琪和貞兒未曾見過,就是幾位久曆江湖,名遍武林的高手也不由看的一怔。

“玉蜂娘子”女兒身子平升直上,右手一抄,那懸掛石乳之上的包裹,已然取在手中,身子隨著宛如一片白雲直墜而下。

“玉蜂娘子”女兒腳落實地之後,雙手捧著獸皮包裹,恭恭敬敬交遞給“瞎仙鐵笛”。

“瞎仙鐵笛”羅乙真,乃是德高望重之人,一見“玉蜂娘子”女兒竟欲將包裹交付自己,連忙說道:“姑娘,這是你娘對你的遺命,老夫乃是外人,如何處置得了,你趕快自己看吧!”

“玉蜂娘子”女兒,望著“瞎仙鐵笛”盈盈一笑,也不言語,矮身在石堆墳邊就地坐下,低頭打開包裹,默默看了一陣,忽然“哦”了一聲,急急說道:“快來,你老人家來看……”

她這一聲急呼,聲音裏帶著一陣顫抖之音“瞎仙鐵笛”羅乙真轉過頭去“玉蜂娘子”女兒已一手拿著一張鹿皮,一手托著一塊白如羊脂的玉佩和一隻古瓷小瓶,站在身側。

“瞎仙鐵笛”先接過羊脂玉佩,仔細把覽了一陣,麵現驚奇的點了點頭,再一看那張鹿皮上所寫的文字,任他定力如何深厚,也不禁長長的“哦”了一聲,怔在當地。

原來這張鹿皮上的文字乃是“玉蜂娘子”親手所寫,上麵略略的說:“她自武夷山受創之後,深悔半生荒唐的罪惡,所以立誓不再涉足江湖,便到人跡罕至的巫山隱居,不久生了一個女兒,這女兒乃是她與‘虯髯神判’龔奇的骨肉,取名小琬。由於荒山野居,產後便體弱多病,以至一病不起,她希望女兒小琬前去黃山白象崖找尋‘虯髯神判’療疾認父,並說那隻古瓷瓶內乃是盛的解毒之藥,那隻羊脂玉佩則是當年‘虯髯神判’給她的定情之物。”

字裏行間對“虯髯神判”實是情有獨鍾,戀意深深。

“瞎仙鐵笛”手執玉佩,睹物思人,又想起身罹殘疾的愛徒,再看眼前的少女,竟是“虯髯神判”與“玉蜂娘子”孽情所留下的骨血,同時感懷於她可憐的身世,一時之間,竟是克製不住,流下來兩行老淚。

“玉蜂娘子”女兒龔小琬抬頭一看,目光觸處,卻見“瞎仙鐵笛”老淚盈眶,激起了心靈深處的至情,嚶嚶一聲嬌啼,雙手抱住“瞎仙鐵笛”的腿,跪在地上。

羅乙真緩緩伸出右手,慈祥的摸撫著龔小琬的秀發,道:“琬兒,起來吧!不要說你是奇兒的骨肉,就是別人,我也會照顧你的……”

龔小琬慢慢站起身子,依在羅乙真身側,幽幽的道:“多謝師祖……”

在“江南醉儒”“病鍾離”心目之中這“玉蜂娘子”女兒,縱然不能像“玉蜂娘子”當年,但也必有一點野性,如今一見她竟然如此純真溫惋,卻大大的出了他們意料之外,二人交互望了一眼“江南醉儒”一晃腦袋,慢吞吞的說道:“果真是蛇母龍女,難得,難得……”說著又朝“瞎仙鐵笛”道:“此間之事已完,咱們也該出去了吧!”

“瞎仙鐵笛”點頭道了一聲“好”手挽著小琬領頭向外走去。

幾人剛到洞外,就聽得一陣“昂昂”驢鳴,滿山滿穀的白雪上,映出一團黑影,如飛駛來。

“病鍾離”與“瞎仙鐵笛”“江南醉儒”商量了一陣“白眉果老”便已來到。

“病鍾離”對“東嶽散人”唐一民道:“想來唐兄定然好轉,趁天色未晚,不如就讓二弟先伴送唐兄暫去小莊,咱與餘賢弟隨後趕到。”

唐一民暗中一試,血氣運行,似無痛楚,緩緩立起,向幾人抱拳為禮,道:“唐一民多蒙援手,心中萬分感激,幾位這份感情,當永銘心中,現在我唐某人恭敬不如從命,先行一步,咱們當圖後會……”

傅玉琪這時忍不住心頭一陣激動,上前一步,道:“弱妹蒙老前輩收錄,晚輩萬分感激,尚請念晚輩兄妹幼遭變故,多多寬待與她……”

唐一民點頭微歎道:“唐某人骨肉離散,如今與她朝夕相依,已視她為己出,也隻有她能伴著我打發山中歲月,你放心,我絕虧待不了她。”

傅玉琪本想說兩句感激之言,但唐一民已向驢旁走去,朝著“瞎仙鐵笛”“江南醉儒”

道:“羅大俠、高大俠,咱們後會有期……”

“江南醉儒”截道:“且慢,我還有兩句話放在心裏悶的慌,今天看你倒也很通人情,乾脆說了好讓心裏舒暢舒暢……”

唐一民道:“高大俠有話但請直言。”

“江南醉儒”笑道:“你可不要心虛,我絕不是罵你,你方才說骨肉離散,我聽了心中好生不忍,隻要你能改掉那些怪脾氣,將來我還你一個親骨肉好了。”

唐一民聽“江南醉儒”如此一說,不知就裏,一時之間,無法回答。

“江南醉儒”知他不知話中詳情,便將珊兒近況告訴了他。

唐一民這才恍然大悟,滿臉感激之色,道:“高兄俠行可感,尤其有恩與唐某人,這等事也不是言語所能為報,咱們也不來凡俗的客套了,改日我自會到黃山,親去拜謝靜心,負荊謝罪……”

話音未了“白眉果老”已催著上路,唐一民也不耽擱,跨上毛驢“白眉果老”輕輕一拍驢項,它一聲昂鳴,翻蹄駛去“白眉果老”隨勢一躍,也上了驢背。

這匹黑驢,身軀雖不壯大,但卻是一匹難得的俊物,負上二個人,依然耳搖蹄飛,神俊非凡的踏雪而去。

幾人待二人走後,也就不再延遲,隨即尋路出山。

途中“瞎仙鐵笛”突然回身對龔小琬道:“琬兒,我有一事要問你,方才你在石洞之中,施展的‘神龍禦雲’輕身功夫,難道是你娘在日時所教你的呢?還是另有師承?”

小琬答道:“那都是我娘教的。”

“病鍾離”聽得微微一怔,道:“這就奇了,你娘在世,我是見過的,她武功雖然確俱功力,但也未必能有這種境界,同時依老朽所見,你的武功宗派迥異,似不是出自你娘一派……”

龔小琬未待“病鍾離”話完,盈盈笑道:“對啦,你老人家說的一點不錯,我的武功雖是我娘所教,但那種功夫卻是一位姓姬的前輩所傳……”

“瞎仙鐵笛”忙問道:“你娘教的難道真是他老人家的絕學嗎?”

小琬睜著兩隻大大的秀目,愕然道:“怎麼?你老人家知道啦?”

“江南醉儒”晃著腦袋道:“如此說來,唐一民這個怪物的訊息倒是真確的了……”

“病鍾離”道:“這就怪了,既是如此,為何唐一民卻又三番五次的追不出一點眉目來呢?”

小琬睜著秀目,東張西望的隨著兩人說話的聲音,看著兩人臉上,泛上一種茫然的神色,道:“你們說的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呢?”

“病鍾離”看她一臉無邪的稚氣,知她不知當日唐一民追尋“千愚書生”寶-之情,是以略略把這一段事情始末說了一遍。

龔小琬聽了之後,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這樣……”頓了頓又道:“我學的確是那個寶-上記載的武功,不過我娘教的慢,所以還沒有練好。”

貞兒接著問道:“那麼你為什麼不練呢?”

小琬轉臉對著貞兒笑道:“我自是要練的。”

“瞎仙鐵笛”一聽龔小琬果真是練的“神龍寶-”上的武功,不由臉色陡的一變,隨即又複平靜,道:“琬兒,那本‘寶-’現在何處?”

小琬應道:“起初我隻是在我娘教導之下,練那上麵的武功,後來我娘臥病之時,便叫我熟記上麵的文字,口訣……”

說到這裏她眨了眨眼睛,黯然的道:“在我娘病重臨危之時,她見我已背熟全部‘寶-’上的文字、口訣,便親自把那本奇書燒掉啦。”

貞兒驚叫道:“哎喲,為什麼要燒掉,那多可惜?”

小琬對貞兒笑了笑道:“你不知道,我娘說那是部很難得的奇書,如果萬一到歹人手中,那後果就不堪設想,所以她老人家才親自將它燒掉,免得替江湖上留下禍根。”

“江南醉儒”望著“瞎仙鐵笛”道:“可惜!可惜!這一燒可把你這瞎老頭幾年的心血燒掉了,看起來姬老前輩的這三部‘寶-’你已是無法收齊了!”

“瞎仙鐵笛”點頭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想不到這位魔頭,在撒手人寰之時,竟能生出慈念,雖然焚毀奇書,卻也為武林留下不少善果,免去一番爭殺。

我所以一心一意要搜尋此書,也就是怕它流落江湖,落入歹徒之手,現下她既已毀去,也省去我不少心力,不過……”

略略一頓,又道:“不過‘黃山三友’的遺物,竟無法再歸黃山,做後輩的總覺此心難安。”

貞兒忽的憨笑著對“瞎仙鐵笛”道:“大師伯有什麼於心難安的?我聽師父說過,姬師祖用心險毒,心胸狹窄,為了一時之逞,竟不惜毒害二位師祖,他的行為,早就不顧黃山的體麵了。”

“瞎仙鐵笛”望著貞兒,歎了口氣,道:“怎麼你們師徒二人竟是一模一樣呢?貞兒,長輩總是長輩,不可心存仇視。”

小琬在旁沉思了一陣,麵對“瞎仙鐵笛”秀目微盼著傅玉琪,道:“那寶-上的文字我字字記得,如若你要時,我可以把它默寫出來……”

“瞎仙鐵笛”望了傅玉琪、貞兒一眼,欲言又止,隻笑了笑,便未再言語。

幾人日夜奔行,第三日便出了巫山,到了萬流鎮,用了酒飯“瞎仙鐵笛”對“江南醉儒”道:“我還另有未完之事,或許要往滇黔一行,你這酒鬼反正愛湊熱鬧,平時又嘻嘻哈哈的,這三個娃兒就交給你了,好在你是四海為家慣了的人,不如就留在我白象崖磨琢這幾個娃兒,你看怎樣?”

“江南醉儒”心裏原本就是這等想法,一聽“瞎仙鐵笛”這樣一說,故意作態的沉吟了片刻,慢慢答道:“我高鏡光遇到你這老瞎子,也該算是一物一製的克星了,你的話,我還敢不依嗎?……”說罷又哈哈地笑了起來。

傅玉琪和貞兒與“江南醉儒”相處了這一段時日,心中大有不可一日或離之感,這時聽羅乙真這一說,真是喜不自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