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就上來說,雖是各宗一派,各專一學,但一些武學門派,莫不知之甚詳。
武林之奇,固然形形色色,怪異的獨門兵刃不是沒有,但從來就沒有聽聞過以輕柔的細紗作為武器之事。
但眼前事實,卻不容你不信,眼前貌美如花的少女,竟好端端的手捧七八尺長的一束輕紗,在等人動手,這種從未聽過的奇事,叫人哪能不大感驚駭!
“玉蜂娘子”女兒一看唐一民在怔怔出神,不覺笑道:“你這人真冷僻,難怪我娘說你冷怪無比呢,剛才你那麼急的要打,怎麼現在又變了呢?你看,我不是依你之言,取出兵器了嗎?”
說著玉腕輕轉,那柔柔白紗,倏的劃出一道白光,微風輕拂,幻化成一道白圈。
“東嶽散人”足跡遍南北十三省,一生之中,也不知會過多少高手,心中自然知道,凡是使獨特怪異兵刃的,莫不是負著一種奇奧難測的武學,這種人最是難以對付。
唐一民見眼前尋仇之人,竟敢以披身的輕紗來與自己長劍動手,心裏便是一凜,就知今天遇上勁敵。
他心裏雖感驚駭,但他乃城府極深之人,又當著幾位武林高手,自是不能形之於色,依然故作沉靜,傲然一笑,道:“難得,難得,唐某人半生江湖,自信會過的高人不少,倒還未見過姑娘你這種兵刃,今天倒要討教幾招,一開眼界,也免得你白找我一場。”
“玉蜂娘子”女兒手弄輕紗,笑道“我從來沒有用過兵器和人打架,今天第一遭用,所以我要讓你三招。”
說著又輕盈一笑。接道:“我準備好了,你隻管動手吧。”
“東嶽散人”被她逼得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滑步抖腕,口中喝道:“也罷,老夫成全你的雄心吧,且接一招試試。”
一招“雷擊魔府”直向“玉蜂娘子”女兒點去。
這一招“雷擊魔府”原是伏魔十三式的起招,又是蓄勢而發,威如風雷,速如電閃,寒光一掠,直奔“玉蜂娘子”女兒“期門”穴。
她一見劍到,一擺柳腰,向左一避,讓開三尺,腳剛落實,唐一民劍花點動,招化“玉尺量天”但見長劍幻化,有如兩把長劍,同時出手,分向兩大要穴刺到。
“玉蜂娘子”女兒見劍勢攻到,既不閃避,也不躍躲,就在劍幻兩朵的一刹那之間,竟猛向劍隙裏逼去。
她這種迎敵的身法,不僅是間不容發,而且是冒險犯忌,在場外的人看來,就已似被劍刺中一般,貞兒不禁驚叫了一聲。
“玉蜂娘子”女兒聽貞兒一聲驚叫,眼光略一掠掃,應道:“你不要怕,我……”我字尚未了,場中又起了變化。
原來“東嶽散人”一招“玉尺量天”攻出,見她不但不予避讓,反向劍身撲到。
心道:“你這真是找死,可怨不得老夫了。”哪知事實剛和他的想法恰恰相反?
人家迎著劍鋒,往裏一逼,不竟未曾傷到人家,陡筧一股反震的彈力猛卷襲來,心中一凜,連抽劍都未來及,一提真氣,拔地躍起一丈多高,長劍在空中霍改劍招,招演“韋陀祭杆”耀目的光幕,直蓋而下。
“玉蜂娘子”女兒見來勢奇猛,倒也不敢大意,一挫腰,身隨風起,竟似貼在“東嶽散人”身後一般,淩空躍騰。
唐一民奇襲落空,方落實地,身後響起了銀鈴般的聲音道:“三招已過,我可要還手了。”唐一民霍的轉身,就在這轉身抽步之際,手底一緊,再招“玉尺量天”二次又襲到。
“玉蜂娘子”女兒,挑眉微笑,右手一送一帶,叭的一聲,一條柔紗,疾如出洞毒蟒,擺頭吐信般的直卷劍鋒。
唐一民這時已被逗得火起,不信這條輕紗能有多大妙用,是以存了相試之心,猛吸丹田,力貫劍身,向卷來的紗帶挑去。
“玉蜂娘子”女兒似看出敵人的用心,右手猛向懷裏一收,那條紗帶就如銀河倒瀉一般,倏的抽了回去,又見她玉手下壓上抬,那回收的紗帶,忽的往下急落,順著手起,又往上疾竄,那紗帶前端超過了人高,猛的又一曲,直向唐一民“肩井”穴點到。
“東嶽散人”連試這獨特的兵刃兩招,料不到這條紗帶在她手裏,竟變成了善通人意的毒蟒怪龍。
不單能封擋自己的劍勢,而且還能攻人穴道,心中是既驚且讚,忙的一懾心神,重運長劍,施展平生所學,但見劍花飛舞,嘯風繚繞,結成一片劍幕。
“玉蜂娘子”女兒一看唐一民全力施為的展出平生的力學,自也不敢大意。
一緊手勢,登時呼呼風聲中夾著叭叭的連響,一條長長的紗帶立時變成了一層白氣,把她圍在當中。
二人這一全力相搏,真為武林罕見之事,直看得“江南醉儒”幾位高手屏息靜氣,目不轉睛。
轉眼間,便鬥了五十多回,依然無法分得高下。
“東嶽散人”唐門十三式連番出手,依然未能取得優勢,心中不免大急,當著幾位武林同道之前,連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娃兒都無法取勝,將來傳聞出去,實是大大有失體麵之事,心中一急,就存了硬拚之心。
心念一轉,猛然一聲長嘯,劍招驟緊,密綿淩厲的有如初夏暴雨一般。
轉瞬間,又已攻出了十數招,陡然間大喝一聲,霍然向後躍退兩步,緊接著縱身而上,躍起四五尺高,右劍左掌,長劍演出十三式伏魔劍法中一記絕學“天網羅魔”揮動之間,化為滿天銀星,飛灑而下,左掌“推風助浪”劈出一股內家真力,直襲“玉蜂娘子”女兒“天柱”穴。
這劍掌齊發,不獨是“東嶽散人”數十年功力所聚的全力施為,而且更是他存心硬拚的拚命打法,來勢之猛有如驚海駭浪,懾人心魄。
“玉蜂娘子”女兒雖然身負奇學,但到底缺乏江湖閱曆,而且也未料到唐一民竟然肯舍命相拚,是以見唐一民陡然間拔身淩空,仰臉一看,隻覺著劍花耀眼,灑蓋而下,她還輕盈一笑,準備迎擋,哪知猛覺下麵壓力突加,壓力中,含有一種悶熱,彷佛炎夏季節的暑氣一般,這才立時驚覺,但“東嶽散人”這劍掌兼施的手法,威猛無比,快速絕倫,待“玉蜂娘子”女兒驚覺,再想避讓,已是來不及。
“玉蜂娘子”女兒聰慧異常,一見這種情勢,已知唐一民是存心硬拚,當下冷哼一聲,臉上泛出一絲笑意,秋波微轉,轉傅玉琪癡癡一望,倏的蓮步半移,嬌軀一矮,功運右腕,一招“天旋地轉”把一條七、八尺長的輕紗,舞的叭叭直響,宛如一麵風輪。
唐一民劍掌並發“玉蜂娘子”女兒,由輕笑到驚覺,由驚覺到拒敵,都不過是一刹那間之事,真是快得如同一種幻念的生滅一般。
當“玉蜂娘子”女兒迎上一招“天旋地轉”的絕學“東嶽散人”的劍掌已到“玉蜂娘子”女兒一咬銀牙,右手招式不變,嬌軀略向前仰,突揮左腕,擊出一招“碧空摘星”直向唐一民右手脈-去。
倏忽間變-為劈,但聞兩聲悶哼,一道銀虹劃空飛逝……唐一民的長劍竟吃“玉蜂娘子”女兒一擊,震飛出二丈開外,直嵌進一棵合抱的老鬆之內。
就在這劍飛脫手,悶哼出聲之際,那如飛輪的輕紗突僉,隨風灑落下數點血雨,轟然一響,唐一民與“玉蜂娘子”女兒,各被震彈飛起,如同兩塊天外飛石,一撞一激,飛震起五六尺高……驀然響起幾聲衣袂振風之聲,竄起幾條人影,分向二人摔落方向躍去,快得分不出何人…?
待這幾個人影淩空接住了被彈震的二人之後,這才看出,六條人影,分別追接二人,一邊是“鐵膽純陽”逸塵子接住了“東嶽散人”旁邊站的“病鍾離”嚴百川。
另一邊接住“玉蜂娘子”女兒的傅玉琪,一旁站的是“江南醉儒”“白眉果老”孫公太和貞兒。
但見“玉蜂娘子”女兒,嬌容慘白,櫻唇發烏,上下嘴唇還不住抖顫,一對秋水般的晶瑩秀目,凝滯無光,那條七八尺長的細紗,兀自挽在腕上。
“江南醉儒”俯身拿起她纖纖玉手,一驗中指,微皺雙眉,對傅玉琪道:“唉!這娃兒倒真初生之犢不怕虎,唐一民以十三式伏魔劍和重手點穴的手法享名武林,她竟敢和他硬拚力鬥,這也是閱曆不夠,致吃了大虧。”
傅玉琪雙手抱著她的嬌軀,早蹲在那兒。
他原是生性仁厚之人,雖不喜歡“玉蜂娘子”女兒,但卻同情她千裏報仇的一點孝心,聽“江南醉儒”一說,知她受傷必是不輕,不禁生出了一絲惻隱之心,心念一轉,不由得俯首相看。
一看之下,使他心裏一怔,原先如花似玉的人物,眼下已變得麵白唇烏,花容暗淡,仰頭望著“江南醉儒”隻說了一聲:“師叔,她……”
驀然間隻見貞兒一雙秀目,露著一種似怨似恨的眼光,斜瞪了自己一眼,忙的把未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暗然的搖了搖頭。
“江南醉儒”是何等人物,早把二人的神色,看在眼裏,微微一笑,道:“琪兒,咱們可是救人要緊,她是被唐一民重手點中了‘天柱’穴,二人又拚了一下內力,恐怕內髒也略受震動,你先抱著,千萬不可移動,待我設法為她治療,要不然,這孩子可就廢了。”
傅玉琪望了貞兒一眼,應了個是字,……“江南醉儒”沉忖了片刻,卷起衣袖,就地盤坐,運氣集功,不到一盞茶的工夫,頭上已見汗意,熱氣蒸蒸,隨手撲活“玉蜂娘子”女兒“天柱”穴。
但“天柱”穴乃人體重要麻穴之一“東嶽散人”的手法,又極奇重,而且“玉蜂娘子”
女兒,又拚著自己的危險,硬迎接一招,是以傷的也特重。
穴道雖經“江南醉儒”撲活,但凝麻的血脈經道,一時間依然未能暢通,而且內髒也受到強烈的震動,是以“江南醉儒”這才需運功為她推拿。
“江南醉儒”慣使一技“天星筆”又擅“伏龍掌法”這兩種武學,都講究的是人身穴道,所以在推宮過脈上來說“江南醉儒”實是一代高手。
經過他一陣推拿,又藉他精深的內力,催助血脈流運,不到半個時辰“玉蜂娘子”女兒的臉色,已漸轉紅潤,嘴唇也停止抖顫,重重的吐出一口沉悶之氣,緩緩地微睜雙眼。
這時傅玉琪正紅著臉,俯首低視“玉蜂娘子”女兒睜目一開,迷惘中看見傅玉琪的一張俊臉,似乎不相信這是事實,臉上不由泛起了驚詫之色!
又吃力地睜眼細看,嬌軀並輕輕扭動了一下,臉上才露出了一絲快樂的笑意,幽幽地道:“我……我受傷了嗎?是你……救了我?……”
“江南醉儒”搖頭製止道:“快不要說話,把眼睛閉起來,收心僉性,我助你催通血脈要緊……”
“玉蜂娘子”女兒,望了望“江南醉儒”又望了望貞兒,最後把一雙缺神乏力的眼光脈脈的望了望傅玉琪,倚在傅玉琪臂彎的頭,微微點動了一下,嘴角牽動之處,引出了淺淺笑意,緩緩的閉上雙眼,眼角間溢出了兩點瑩晶的淚光……“江南醉儒”接道:“被那老兒擊中‘天柱’穴,內髒也略被震蕩,我已為她推活穴道,諒無大礙,不過卻要休養一個時期了。”頓了一頓,問道:“那唐老兒怎樣了?”
“白眉果老”孫公太搖頭歎道:“百聞不如一見,人說‘東嶽散人’唐一民孤傲冷僻,今日一見,隻覺其冷怪之處,尤過傳言多多……”
貞兒翻著一對星目道:“而且他還不講理。”
“白眉果老”不由得望著貞兒,點頭笑道:“姑娘說的一點不錯,這老怪物可真有點不講理。”說著又望了“玉蜂娘子”女兒一眼,道:“這娃兒倒也真夠厲害,其實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了,她單憑這條細紗,竟掃削去這怪物左手三隻指頭,這筋鬥也實在栽得太大,難怪老怪物受不了……”
貞兒一撇嘴,道:“惡人自然是要遭報,我看,這還算便宜他了呢,哼!你們沒有看見他蠻橫不講理的神氣呢。”
“江南醉儒”這時已因略略休息,精神恢複,便對“白眉果老”道:“走,我也去看看那老兒,到底怪成什麼樣兒?”當即領先向前走去。
“鐵膽純陽”半扶半抱著“東嶽散人”。
“東嶽散人”左手鮮血淋淋,長袖上,已是血紅一片,臉色也極為慘白,但他乃剛傲之人,一生從未遭此挫折,這時當著幾位武林高手人物,更是覺著難受難忍,滿臉不耐與痛苦之色。
“病鍾離”卻俯身勸著這位以冷怪著名的怪客。
隻聽“東嶽散人”唐一民冷漠的說道:“兄弟生性如此,嚴兄不是不知,我唐一民就是不願領人恩情,這次不用說這點損傷,縱然是濺血五步,唐某還能承受得起,嚴兄盛情兄弟已滿心感激了,若說其他,那就不必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