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聽身後一聲沉濁而低微的獸吼,隨著一陣沙沙的草葉披拂之聲,方雲飛驀地一驚,轉身望去。
他這一看,不覺倒抽一口冷氣,驚得冷汗涔涔,原來是一隻小牛犢大小的獅子,正向他立身之處走來。
相距隻不過一丈二、三尺,一身金毛在月光照耀之下,更是金光閃耀,兩眼射出兩道炯炯的綠光,中吼吼作聲。
事出突然,方雲飛連身子也未曾來得及轉,本能的氣集丹田。
一個“金魚倒穿波”身子平地躍過八尺多遠。
一摸腰間,原想取拿軟鞭,但手觸腰№之時,卻空無一物,這才記起自己是信步出來,並未帶有兵刃。
麵對這森林的獸王,叫他如何不感驚恐。
忙的又向斜坡退躍一步,隨手擇了一棵茶杯粗細的鬆樹,力貫兩臂,吐氣出聲,斷喝一聲“起!”
已將那鬆樹取到手中,一抖樹根附泥,橫拿手中,蓄勢待發。
那金毛獅子一見方雲飛退到山腳斜坡之上,立時又向前緩進兩步,巨頭輕搖,長髭飄拂,血紅長舌一卷,向方雲飛發出一聲輕吼,立在那,不再移動。
方雲飛隻道它準備攻襲,更是全神貫注,不敢大意。
人獅相峙片刻,那獅子已似等候得不耐煩。
前腳一伸,後腿一翹,又低吼一聲,匐伏地上,兩道藍汪汪的眼睛,眈眈的盯住“金翅大鵬”。
方雲飛心中有事,原已焦急異常,如今再被這金毛大獅糾纏,心中更是煩躁。
忖道:“看這畜生不攻不退,似乎要待機撲擊,要是這樣持下去,自己萬一略有疏忽,後果便不堪設想,不如試探它一下,以搶先機。”
“金翅大鵬”拿定主意,立時力貫右腳,一抬腿,把腳下一塊大如人頭的堅石踏起,呼的一聲,直向那獅子頭部射去。
方雲飛踏出堅石,同時“拗步轉身”閃向一旁,以防獅子的撲襲,這兩個動作,是同時發動,迅如電光石火。
腳落實地,再看那踏出去的石塊,眼看就要擊中獅頭,但見那獅子一聲低吼,身子依然伏在原處,隻略略一撥前邊的左腿,便輕輕的將那射來的石塊擋落一邊。
方雲飛一擊未中,怕激起金毛獅子的野性。
為了搶製先機,把心一橫,雙臂猛一用力,用“平推華山”的招法,將手中的一棵鬆樹,直迎獅子撞來。
處在生死關頭,方雲飛用足了九成的力量,這一擲何止千斤?
隻見那棵鬆樹連枝帶葉,挾著呼嘯的風聲,勢如排山倒海般的撞來。
這獅子身軀雖然龐大,卻靈活無比。
它見大樹直撞過來,長尾抖擻,那前伏後蹲的四腿陡一用力,地上沙石飛騰,一昂巨首,猛的一聲長吼,但見金光閃動,一躍一蹴,已避開擊來的鬆樹。
方雲飛鬆樹出手,隨手又拔起一株,正打算躍步上前硬拚,卻見那獅子頭搖尾擺,拍拍一陣抖擻,並不向前撲襲,反而向一回峰處轉去。
方雲飛兩次猛力的施襲,竟未惹起獅子的獸性,不由得一陣納悶?
再看那獅子又已轉過頭來朝自己搖頭低吼。
也算“金翅大鵬”機靈。驀然記起初來黃山之時,琪兒曾經說過,他師父“瞎仙鐵笛”為了修習內功,怕猛獸驚擾,特別養了一頭金毛獅子。
難道眼前這獅子竟是“瞎仙鐵笛”所飼養的靈獅不成?
想到這,頓覺膽氣一壯,忖道:“看這靈獅毫無惡意,莫非是要為我引路嗎?”繼而一想,反正自己身陷迷津,如再憑胡亂摸索,倒不如跟著這靈獅試試。
想罷,緩緩向金毛獅子走去,說也奇怪,那獅子一見方雲飛朝它走來,便如同人家所豢養的家犬一般,長尾擺搖了兩下,掉頭向前走去。
方雲飛跟著獅子走了十餘步,有心想試驗一下,便停步不前。
那獅子彷佛甚通人性,一發覺方雲飛沒有跟來,它又轉身過來,前足在地上抓撥了一陣,又抬頭望著方雲飛吼了兩吼,那意思似在催促一樣。
方雲飛不再疑他,遂舉步向前行去。
那獅子見方雲飛跟來,伸出紅舌舐了子,仰頭吼了一聲,神情至為高興,一轉身軀,引路在前,向著群山深處走去。
一獸一人,一前一後,翻轉了兩座山峰,爬上另一座插天橫空的高峰時,方雲飛藉著清皎的月光放眼看去,隻覺眼前景色大變。
腳下一塊十畝大小的盆地,那垂岩之間透出一點微弱的燈光,正是“瞎仙鐵笛”的結廬之處。
方雲飛心中高興非常,欺前一步。
輕輕撫摸了那金毛靈獅的長鬣,以示感謝之意。
那靈獅似知“金翅大鵬”用意一般,把一支巨大的頭,倚在方雲飛身上擦了兩擦,一聲長吼……直震的萬山回應,方雲飛耳№嗡嗡作響,心神略一分散,那獅子已挾著強勁的風勢穿林而去。
方雲飛目送那靈獅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之中,疾步向盆地垂岩奔去。
因為方雲飛急於要見陸天霖,腳下速度,無形中增快了不少,不消片刻已抵達茅舍門前。
抬頭一看夜空,約摸已三更多天。
盈耳鬆濤夜寒陡峭,方雲飛邊推柴扉,一邊忖道:“我出去這堋久時間,又要累大哥操心了。”
柴門虛掩,案上油燈如豆。
陸天霖正在來回踱步,他一聽柴扉依呀,便止步注視,待看出是方雲飛時,麵現驚喜之色道:“兄弟,你回來了?”
方雲飛看義兄麵泛困倦之色,就知他為自己的突然失?是如何的焦急了,趕上前一步,歉然的道:“小弟一時大意,迷失歸迷,又勞大哥焦心了。”
陸天霖道:“你我弟兄,這倒無客氣,隻是琪兒師兄,見你外出未歸,放心不下,已出去找你去了。”
方雲飛暗道一聲“慚愧!”這漏夜更深之時,又勞這位病殘的豪俠,冒著夜寒去找尋自己,心中狻感不安。
他略喘息了口氣,對“聖手醫隱”道:“大哥,看來二哥的血海深仇,快到了斷之時了。”
他這沒頭沒腦的話,說得陸天霖如墮霧?
忙問道:“兄弟,你這話是從何而說,怎的愚兄毫不知情?”
方雲飛遂把在穀外遇見那老者與紅衣少婦之事,以及二人所談之話,學說了一遍。
陸天霖一聽,不由得神情激動,手捋長髯。
發出一陣狂笑,笑聲之中,包含許多種感情,要知道陸天霖,自從義弟遇害之後,自己為了訪尋仇人,吃盡了多少苦頭,為了琪兒、慧兒,這點義弟的骨血,自己是付出多少精力。
為了二弟的怨仇,自己又受了多少驚險與委屈,而三弟方雲飛也為了這件事,犧牲了寶貴的十年的青春,寄身“神武鏢局”……想不到仇家竟然還依然不肯放過傅氏門中的這點嫩苗,硬要趕盡殺絕,叫他怎能不恨,怎能不痛,又怎能不悲?
笑聲揉雜了悲、恨、痛、怒許許多多的感情,隻見他愈笑愈狂,聲音愈覺動魄驚心。
方雲飛素知大哥陸天霖是位博學宏識之士,為人的修養忍耐極高,多年來從未見他如此激動過。
當下不僅無法勸止,同時也因他這陣厲的笑嘯,牽起了自己情感,不覺一陣悲涼,呆呆的望著“聖手醫隱”發怔。
陸天霖一陣大笑,聲音愈笑愈切,到了後來竟變為哭,滿眶熱淚,順腮淌下。
方雲飛待“聖手醫隱”止住哭聲之後。
才道:“來人已深入‘白象崖’還望大哥決定對策才是。”
陸天霖略一沉吟,道:“來人尚不是正凶,而且從他們談話,也可窺出他們此行的企圖,也不過是探聽虛實,看來尚不至有所大的舉動,隻是琪兒那邊,咱們必知照他一聲聲,要他多加小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