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笑語往事青梅已然成國色 縱論江湖一代天驕唯千愚(3 / 3)

她停下手望著傅玉琪笑道:“菜已快做好啦!你快些把酒打開吧!”

傅玉琪看著她烹飪海味的熟練手法,心中異常敬佩。

心想機她幾句,但因礙於師父和那白發道姑在側,不敢肆意出口,隻把兩道眼神投注貞兒臉上,微微一笑。

貞兒扮了一個鬼臉,臉上滿是歡愉之色。

好像她已從傅玉琪那眼光之中,獲得了無限安慰,盈盈一笑,把那燒好的海味,分成三份,分送在三個大突岩上。

傅玉琪打開了取來的一-佳釀,登時酒香撲鼻,他雖是素不飲酒之人,亦覺著此酒濃香醉人。

羅乙真聞得酒香,早已垂涎欲滴。

倏然睜開雙目,笑道:“琪兒,快給我倒碗酒來,瞎老兒已經十餘年滴酒未進,現下聞得酒香,實難再忍饞涎!”

傅玉琪依言倒了一大碗酒,送給師父。

羅乙真舉酒欲飲之際,忽見盛酒的那大碗中,反映出半輪殘月,搖擺不定,數十年前往事,陡然間重現心頭。

他目光凝注在酒杯上,望了一陣,黯然一聲長歎。

這種意外的舉動,隻看得傅玉琪愣在一側,進退不得。

忽聽那白發道姑吟道:“半世青春付一劍,滿頭白發盡相思……”

羅乙真舉杯一飲而盡,笑道:“冷笛一聲傷往事,至今雙目不看人……”

白發道姑忽的展顏笑道:“昔年‘千愚書生’負氣臨去之際,聲言要窮畢生精力,研創製服神劍、鐵笛之學,現下他遺留的三部寶-,傳言已相繼出世,隻不知究竟落在什麼人的手中?”

羅乙真歎道:“那‘神龍’‘飛虎’兩部寶-,雖有出世之傳,迄今未聞得落入什麼人手,但那‘靈蛇’寶-確已被‘九陰蛇母’莫幽香得去,其間輾轉易人,連經變故,隻可惜我得訊較晚,又正在坐關之期,不能親下黃山一行。首徒龔奇又遭人暗算,落得聾啞殘疾,難托重大之事,隻有派琪兒下山一行,並由他師兄隨往相護,琪兒功力雖淺,但已盡得我七十二式“大羅笛招”之學,隻要莫幽香不親臨武昌,料想不致落敗,哪知事出意外!‘九陰蛇母’派取寶-門下,還帶了一支罕見毒物‘金翅蜈蚣’琪兒被那蜈蚣腹毒噴傷,幾乎送了性命,幸得遇上他父親昔年兩位知友相助,赴東嶽求得‘東嶽散人’的‘人麵蜘蛛’療好毒傷……”

靜心道姑接道:“我久聞‘東嶽散人’唐一民生性怪癖,不肯和武林同道交往,豈肯以‘人麵蜘蛛’相借?”

羅乙真笑道:“天下事無巧不成書,如以唐一民生性而論,別說借他的‘人麵蜘蛛’就是擅入他的‘紅葉穀’中一步,也不肯替人稍留餘地…。”他微微一頓,簡略的述出了傅玉琪療毒經過之後,又長長歎息一聲,道:“琪兒雖得那‘人麵蜘蛛’療好‘金翅蜈蚣’腹毒,但隻怕因此要引起‘東嶽散人’的誤會,看來此事仍難免一場紛爭!”

靜心冷笑一聲,道:“我久聞東嶽唐門十三式伏魔劍天下無雙,早已存心見識見識。他如真敢找上白象崖來,正好藉機會領教他一下伏魔十三式劍招絕學。”

羅乙真笑道:“唐門十三式伏魔劍招,雖然馳譽武林,但如何能和你流雲劍術相比?

‘東嶽散人’雖然狂傲,但我料他還不敢真找上白象崖來。”

在兩人談話之間,貞兒和傅玉琪早已藉機把酒菜分擺好三塊突岩之上。

羅乙真舉杯笑對陸天霖、方雲飛,道:“我們隻顧憶談往事,冷落了兩位佳賓,瞎老頭子先自罰一杯酒吧!”

陸天霖、方雲飛同時微一躬身,說道:“老前輩這等謙讓,晚輩們如何敢當?”

舉杯就唇,一飲而盡,隻覺滿口濃香,直下丹田,不禁暗機好酒。

羅乙真又斟滿手中酒杯,笑對靜心說道:“這杯恭喜你窮通了二師叔‘流雲劍法’半世歲月,總算沒有白白渡過,也堪告慰二位老人家在天之靈。”說完話,臉色忽現黯然,一舉手又飲乾杯中佳釀。

靜心道姑也陪了一個乾杯,笑道:“數十年來心中疑竇,今宵間已思解透澈,眼下隻餘一事,我還不太明-,就是兩位老人家,何以會在同日同時,雙雙飛升?”

羅乙真微微一歎,正待答言…。

忽聽貞兒叫道:“人家辛辛苦苦做的海味,師伯連嚐都不肯嚐嚐,早知如此,我就不做了。”

陸天霖等聽她一嚷,趕忙舉起筷子,吃了兩口,果是色香味美,不禁機不絕口。

貞兒聽幾人交口稱機,登時泛現滿臉歡愉之色。

靜心道姑卻回頭望了她一眼,低聲叱道:“十幾歲的孩子了,怎麼還是不懂一點規矩?

再要多嘴,當心責打!”

她臉上浮現的笑容,被師父一叱,立時消失,嘟起小嘴巴,靜靜的坐在一側。

羅乙真笑道:“貞兒這烹飪之術,的確是高明,自難怪她要嚷……”

一麵稱機,一麵又吃了幾口,接道:“小小年紀有此手段,非有絕頂聰明,絕難辦到,想她必已得你衣?傳授了!”

靜心歎道:“這孩子聰明有餘,定力不足,喜務旁學,博而不精,隻怕難望大成!”

羅乙真道:“年輕孩子,難免愛玩,俟其稍長,當可改正,以我看她天賦資質,都要比琪兒高出很多,再有十年,可期盡得‘流雲劍法’秘奧。”

靜心微微一笑,道:“我昔年常聽家師談起大師伯的無極氣功,最能使人消慮雜念,聚神專誌,如果你肯相授,或可潛移她務雜本性。”

羅乙真一歎接道:“如有必要,我絕不隱技自珍,隻是女孩子不宜習這種內功,好在來日方長,也不必急在一時。”

說罷,又喝了一個乾杯。

靜心一皺眉頭,道:“你心中好像有事?”

羅乙真道:“難道二師叔飛升之時,當真就沒有遺言告訴你千愚師叔之能嗎?”

靜心道:“那夜師父召我之時,已似難再支撐,勉盡餘力,替我把‘流雲劍法’中精奇之學,重又解說一遍‘奔雷三劍’還未講完,人已閉目仙去,我當時本想去求大師伯相救,哪知在途中遇上了你,受你一番奚落,一夜間恩師仙去,知友變心,這兩番打擊,我哪裏能受得了,回家去大哭一場……”話至此處,忽現靦沈之色,略一停頓,才接道:“當時我實在恨透了你,不止是你,就是大師伯,我也是一樣的恨……”

羅乙真道:“當時我對你冷酷神情,和那奚落之言,並非出自內心,實是恩師遺命難違,事實上,你到達白象崖下之時,家師已仙逝而去了,數十年來,這件事一直使我痛苦不安,幾次想對你解釋,一則不敢違抗恩師遺命,二則你對我仇意太深,見麵後不容分說,就拔劍相向,而且招招都指向我要害重穴,迫得我不得不全力出手相抗‘神劍’‘鐵笛’的招術本就在伯仲之間,我們的功力又是半斤八兩,每次動手,總是要各盡全力相搏,才能保持均衡之勢,別說給你解說誤會了,隻要我稍一分心,就得送命你神劍之下,本來生死之事,也不會放我心上,但因恩師遺言相戒,我不能一死了之,……”

話至此處,陡然一頓,又喝乾一杯酒。

笑道:“你是否還記得,有一次,我因想和你說話,出笛略慢,被你一劍刺破了我衣袖,從那次之後,我就改穿這百綻長衫了……。”

靜心微覺臉上一熱,笑道:“可是從那次之後,我也對你消去很多敵意……隻是你以後卻不去…”

她本想說,你以後卻不再去找我了,但說了一半,忽覺一陣羞意,竟難再接下去。

要知靜心道姑,雖已是六、七十歲之人,但她還是處子之身。

數十年光陰,盡耗在習劍之上,很少在江湖上走動,見聞既然不多,心地亦甚純潔,一生之中,留在她心目中的男子,隻有“瞎仙鐵笛”羅乙真一人而已。

但見羅乙真微微一笑,接道:“自那次我被你刺破衣服之後,覺著留在這裏,終非了局,我一想起過去奚落你的經過,就忍不住想去找你解釋,幾經思索,才決定離開黃山,我本想遍走天下名山勝水,以排遣愁懷,哪知在臨行之時,忽然又動了一個念頭,想我此次下山,行無定止,不知哪年、哪月,才會重返黃山,這最後一次,總得再去看你一次…。”

那白發道姑忽然一笑接道:“你幾時去看我的,我怎麼不知道呢?”

羅乙真道:“你正在凝神練劍,我又停身在六、七丈外,你自是不易發覺。”

靜心輕聲一歎,道:“那時我心中正恨透了你和大師伯,想把恩師遺留的‘流雲劍法’中那些精妙招術,早些學會悟透……”話至此一笑而住。

羅乙真道:“你把那些精妙招術習悟之後,準備挫辱於我,是也不是?”

靜心道:“當時,我不止存心和你較量,而且還準備和鍾師伯動手過招,哪知習練幾天之後,忽然感到那劍招愈練愈繁雜,本來我早已學會了‘流雲劍法’可是再按師父遺留口訣一練,竟是練得似通不通起來,一氣之下,我就不再練劍,那找你和鍾師伯的心願,也隻好暫時放下……”她微微一頓後,又接道:“以後我就開始習練師父圓寂時,口授的內功坐息之法,漸漸的隨著年齡增長,我開始回想到師父臨去時語重心長的遺言,隻是其間幾點疑竇之處,還是思解不出。”

羅乙真道:“不知二師叔遺言說些什麼?可否講出來,讓我也聽聽。”

靜心笑道:“就是你不追問,我也要講給你聽,這數十年來,我雖然大部悟解了師父遺言,但對昔年‘紅花潭’論劍一事,卻始終未能全部憶起,是以仍有兩點疑竇,未能-然,不過那時,我正逐漸悟解師父遺說流雲劍術的奧妙,心想在-然全部劍法精奇之後,再找你比試一場,雪了心頭一點忿怒,再問你‘紅花潭’論劍之事,哪知我內功愈進,愈覺‘流雲劍法’博大深遠,單是那奔雷三式,就耗去了我十幾年的時間,但仍是無法悟透要訣,迫得我遠走南海彌陀山,去找那妙光大師,和他印證劍術,費時八年,才算悟出‘奔雷三劍’妙用,可是,當我重返黃山之時,你又不在,找你比武心願,既難實現,隨又離山他往,遊?

在江湖之上,一麵曆練江湖,一麵訪查‘千愚書生’下落。有一年,我忽然想起了至親骨肉的妹妹,思家之心油然而生,哪知回到故裏一看,妹妹早已病故數年,隻遺下一個四歲不到的女兒,我想到骨肉之情,就把這孩子收在身側……想不到就這樣一眨眼間,已是滿頭霜白!……”

羅乙真微微一歎接道:“家師和二師叔仙去之時,我因年齡較長,知道較多,其間經過,實不忍述說出口,唉!隻因千愚師叔一忿而去,害得兩位老人家比武互傷……”

靜心圓睜雙目,驚道:“什麼?鍾師伯和我師父,是比武互傷而死……”

羅乙真仰臉一聲長歎…!

接著又道:“兩位老人家功力是何等深厚?如非是比武互傷,怎會在同一時辰內雙雙仙逝?不過,他們比武目的,並非是爭強鬥勝,而是為研創製服千愚師叔的武功,不想失手互傷,而同歸於盡!”

靜心臉上的顏色,由歡愉逐漸轉變成沉痛之色。數十年前師父仙逝的諸般景象,又在她腦際中浮現閃過……月光下,可見她滾下來兩行瑩晶的淚水。

“瞎仙鐵笛”羅乙真知她在驟聞這段震驚人心的隱秘之後,異常悲痛,如果一句話不小心,可能立時引起爭執。當下也不勸解,隻是靜靜的坐著。

月光照著浮滿紅花的平靜潭水,四周插天的高峰上,不斷飄傳來鬆嘯之聲,幾人都沉默的坐著,靜寂得令人窒息。

由於靜心道姑的激動神情,使寂靜中又充塞著一種緊張。足足過了一刻工夫,靜心激動的神情,才逐漸的平複下來。黯然一歎,道:“數十年來,我一直未能思解出恩師陡然間仙去的原因,想不到這中間竟還有這樣一段悲慘的經過,現在餘下的,隻有千愚師叔和鍾師伯及家師之間的一點牽纏恩怨了,尚望羅師兄能把-中經過情形,詳盡的說一遍,以解我心中餘下的一點疑竇。”

羅乙真見她驚痛的神誌逐漸清醒,才把心中一塊石頭放下。淡淡一笑,道:“這件事說來話長,其中原因,聽去十分單純,但如仔細的研究起來,卻又十分複雜,本來我也不很明-其中經過,家師仙去之事,又很突然,時間迫促,自無法聽他解說其中原因,幸得他老人家在仙逝數年之前,已有預感,把千愚師叔的為人性格,錄記‘大羅笛招’注解後幾頁中,我才能-解諸般經過,也許家師在錄記之時,隻是一種心靈上預感,但卻不幸被他老人家言中了,我尚記得開頭寫的幾句是:‘黃山三友’之中,論才智首推三弟,悟性之高,當今武林之世,不作第二人想,如能得我‘大羅笛招’和二弟‘流雲劍法’之學,以其才智,十年內當能有奇成,隻是生性太過偏激,作為全以愛惡行之,如得‘大羅笛招’和‘流雲劍法’武林中再無人能與抗衡。”

靜心忽然插嘴,接道:“六十年前‘紅花潭’論劍之事,我雖已記不起來,但千愚師叔的形貌,我尚能記得一二,好像是一個文秀書生模樣?”

羅乙真道:“三師叔雖然號稱千愚,但他的聰明才智,不但是家師和二師叔難以及他,就是百年來的武林俊彥,恐怕也沒有一人能趕得上他……”

話至此處,忽然一聲長歎,緊接著說出一番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