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玉盒一擲曠絕蛛毒斃巨蟒 金針三舉俠醫妙手挽沉屙(3 / 3)

陸天霖用金針刺入傅玉琪紫宮穴中,再用“人麵蜘蛛”吸取“金翅蜈蚣”腹毒,隻是以他數十年精研醫理中想出的一個辦法,也是他生平第一次試用,能否有成,很難預料,是以,他心中的驚懼慌恐,比“髯神判”和方雲飛更有過之,他不敢再睜著眼睛看那眼前緊張的形勢,因為“髯神判”已運集著功力蓄勢而備,看情形隻要傅玉琪出了毛病,他即將動手施襲。

陸天霖呢?他早已存下必死之心,一旦因自己推求的醫理出錯,使傅玉琪當場喪命,就是“髯神判”不動手,他也不願再偷生下去,是以,他對“髯神判”運功戒備一事,倒不放在心上,但他卻怕看自己成為親手傷害傅玉琪的凶手,所以,他不敢看,也不願看!

他雖緊閉著眼睛,但腦際間卻湧集各種醫理,他想盡本身所學,始終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這時,幾人都被一種可怕的緊張困擾,頂門上汗珠兒滾滾而下,……。

突然玉盒中的“人麵蜘蛛”一陣掙動,陸天霖霍然一驚,來不及轉動心念,本能的把緊扣在傅玉琪“紫宮穴”上的玉盒拿開。

睜眼望去,隻見傅玉琪“紫宮穴”處,那道細微的針孔,仍不停向外而浸著鮮血。

陸天霖合緊玉盒的蓋,揣入懷中,伸右手輕按在傅玉琪胸前,隻覺他心髒跳動,仍甚正常,心中登時有了幾成把握,長長籲一口氣,潛運功力,用推宮過穴手法,推活了傅玉琪“玄機”“將台”兩處穴道。

但聞傅玉琪一聲長長歎息,忽的挺身坐起,陸天霖一麵替他扣好胸前衣服,一麵微笑道:“你‘紫宮穴’針眼未恢複,在三個時辰內不宜運氣行功,快給我靜靜坐著。”

這時“髯神判”和“金翅大鵬”方雲飛的緊張神情,都隨著傅玉琪的安然無恙而告消失,緊張得令人息窒的氣氛,登時輕鬆下來。

幾人都靜坐當地,看著傅玉琪的傷勢變化。

這三個時辰,有如過了三年一般,陸、方和“髯神判”等三人,臉上神情,都隨著傅玉琪的神色變化不定,忽而緊張,忽而輕鬆。

好不容易把三個時辰熬過,天色已經大亮,東方天際升起來一輪紅日,金黃色的陽光,照著山巔積雪,反射出耀人眼目的霞光,傅玉琪冠玉的臉上,也隱隱泛現出豔紅之色。

陸天霖眼看傅玉琪傷勢好轉,心中極是歡愉,抓髯一陣大笑,挺身躍起,說道:“琪兒傷勢既愈,咱們也該把這‘人麵蜘蛛’送還到‘紅葉穀’去……”一語未完,忽然噴出來一口鮮血,人也踉蹌了兩步,幾乎栽倒。

傅玉琪吃了一驚,縱身躍起,雙臂一展扶住陸天霖,道:“伯父!你怎麽啦?”

這陡然間的變故,實大出幾人意料之外“髯神判”和方雲飛都不禁看得一呆。

“聖手醫隱”陸天霖卻搖著頭笑道:“我不要緊,這是一口淤血,吐出來心中反覺輕鬆許多,琪兒,你運氣試試看?那‘金翅蜈蚣’餘毒,是否已完全除盡?”

傅玉琪依言運氣,隻覺脈穴暢通,傷勢似已全好,點點頭笑道:“這‘人麵蜘蛛’當真是世間奇物,腹內奇毒絕倫,卻又能吸除人體之毒……”他忽然似想起什麽大事一般,臉上浮現出驚異之色,問道:“伯父,你剛才受那巨蟒一擊,是否受了內傷?”

陸天霖笑道:“那蟒尾一擊雖重,但我已早有防備,內腑雖受微傷,但尚不致吐血,這口淤血,是我數日來勞心以致……”

他長長歎一口氣,目光轉投到方雲飛臉上,笑道:“剛才我用金針,刺入琪兒‘紫宮穴’上,再用‘人麵蜘蛛’吸取他體內之毒,老實說,我自己心中毫無把握,隻是依據人體內血液循環之理,冒險嚐試,現在幸無差錯……。”話至此處,倏然住口,嘴角間浮現一絲安慰的微笑。

方雲飛知他在這暫短的半日時間之內,用盡了心神,推究人生血脈循環道理,方雲飛雖不通醫理,但常因走江湖,見聞極多,心知這是一件異常困難之事,不但要拿準人身穴道位置,而且還要在適當的時辰,這兩點想起來十分容易,但要拿捏得恰到好處,卻極為困難,因為這一點錯不得,錯一點,立時要生死殊途,想到他剛才舉針欲下時的神態言詞,不禁心中黯然。

傅玉琪本是異常聰明之人,略一忖思,心中亦已了然,微微一歎,翻身跪下,俊目中滿含淚水,說道:“伯父為救琪兒,勞心受傷,……”

陸天霖一把扶起他,笑道:“舉針之時,我心中實無把握,因那‘紫宮穴’是人身血脈交彙之處,內通心髒,外行四肢,每日十二個時辰,血脈循環緩速不同,必須拿捏得恰到好處,才能不傷身體,而透穿‘紫宮穴’的手法,亦是我生平中初次試用,隻是依醫理推究而出,如果萬一出錯,後果實在可悲,但你身受‘金翅蜈蚣’腹毒,又難再拖下去,我再三忖想,隻有冒險一試,當舉針在手之時,心中如負重鉛,過度緊張,致衝積了一口淤血,現下血已吐出,身體反覺輕鬆不少,……”他仰天望著碧空幾片白雲,長長籲了口氣,又道:

“現下你傷既痊愈,這‘人麵蜘蛛’也應該送到‘紅葉穀’去,還給慧兒,既可免‘東嶽散人’追蹤索取,也可減輕慧兒一些責任。”

傅玉琪聽得怔了一怔,道:“伯父口中慧兒,可是我妹妹嗎?”

陸天霖笑道:“不錯,她為了救你性命,不惜冒受蛇噬之險,騙得這‘人麵蜘蛛’現在你傷勢已好,此物帶在身上,有害無益,再說‘東嶽散人’也不會放任此物,流入江湖,必將設法取回……”

傅玉琪道:“‘東嶽散人’我倒不怕,但害我妹妹受苦,心中實是不忍,伯父!咱們能不能到‘紅葉穀’中去看看她?唉!可憐我已不記得妹妹的模樣了。”

方雲飛被傅玉琪幾句話,觸動心事,又想起二哥夫婦沉冤之事,不禁長長一歎,道:

“大哥,眼下琪兒傷勢既好,二哥夫婦沉浴…”

陸天霖趕忙搖頭阻止方雲飛再說下去,接道:“現在時間已經不早,咱們要去‘紅葉穀’也該動身了。”說罷,拉著傅玉琪,向前奔去。

他因擔心傅玉琪追問父母沉冤之事,是以拉著他向前急奔。

幾人翻山越嶺,奔走了約頓飯工夫,到了“紅葉穀”外。

穀口景物依然,但橫出山壁的大岩石上,原寫的一行小字,已被人打得模糊難辨。

陸天霖略一停步沉吟,當先進了穀口。

那廣闊的山穀中,盛開的紅白山花,依然繽紛奪目,陸天霖昂然深入了四五十丈,仍不見初次入穀時虎猿攔路。

他突然有一陣淒涼的預感,不禁皺皺眉頭,回頭望了傅玉琪一眼。

傅玉琪微微一笑,問道:“伯父,我妹妹就住在這穀中嗎?”

陸天霖點點頭啊了一聲,道:“不錯,這就是馳名武林上的‘紅葉穀’了,你妹妹已經投拜在‘東嶽散人’門下。”

傅玉琪笑道:“昨夜那盲目怪人,是‘東嶽散人’的什麽人?”

陸天霖道:“聽慧兒說,是她師叔,但在江湖上卻從未聞得此怪人之名,他和‘東嶽散人’有何淵源,恐怕江湖之上,也很少有人知道。”

說話之間,幾人又轉過了一個山角“髯神判”突然縱身一躍,疾比流星,從陸天霖身側掠過,直向右邊躍去。

幾人定神望去,隻見右邊山崖下麵,仰臥著一個長發散地的人,一隻六七尺長的竹杖,放側身,正是那盲目怪人。

陸天霖看得微微一呆,緊隨著急奔過去,方雲飛、傅玉琪相繼跟在陸天霖身後,也向那崖壁下跑去。

太陽爬過了峰巔,照著仰臥地上的盲目怪人,隻見他雙目緊閉,全身僵直,長發散鋪尺餘方圓,臉黃如土,看不出一點血色。

陸天霖奔到之時“髯神判”已蹲在地上,用推宮過穴的手法,推拿了他幾處穴道。

這盲目怪人似乎受傷甚重“髯神判”雖有深厚的功力,但仍無法使他醒過來。

他失望的望了“聖手醫隱”一眼,又緩緩把他放在地上。

陸天霖伸出右手,輕輕按在那盲目怪人胸前,足足有一刻工夫,才長長歎口氣道:“他傷得十分慘重,能否醫好,實難預料。”說罷,從懷摸出兩支金針,雙手分握,直向他胸前“天突”“中庭”兩處穴道紮下。

要知陸天霖乃一代名醫,半生歲月,大都花費在演推醫理上麵,針之學,並世無雙,雙針已下,那僵臥的盲目怪人針驟然間鼻息轉重,幾乎停止跳動的心髒,立時加速,隱隱可見胸前肌膚起伏。

“聖手醫隱”又在他“玄機”“將台”兩穴上,輕輕擊了一掌,然後才把雙針撥出。

隻聽那盲目怪人長長的籲了口氣,忽的挺身坐起。

陸天霖正待開口詢他何處受傷,那盲目怪人忽的揚手一掌,直擊過去。

他在清醒後,陡然間出手發難,實大出幾人意料之外,陸天霖毫無防備,一時間哪能讓避得及,吃他一掌正擊前胸,隻打得仰麵摔在地上,手中兩支金針,也被他一擊掌勢,震得脫手飛出。

那盲目怪人一掌擊出之後,左手一探,已抓起來身側竹杖,人未躍起,竹杖已自出手,呼的一杖掃去。

這次陸天霖已經有備,順勢一滾,避開了一杖掃打。

傅玉琪目睹那盲目怪人不問青紅皂白,舉杖就打的無理行動,不禁心頭大怒,左掌護胸,欺身而進,右手疾出,直向竹杖抓去。

這時,那盲目怪人已站起身子,他雖身受重傷,但身法杖勢仍甚靈巧淩厲,竹杖倏然收回,藉勢後退三步,讓開了傅玉琪一擊後,竹杖交到右手,左掌右杖,連環攻出,快如驟雨、狂風……。

傅玉琪原本想奪過他手中竹杖後,責問他幾句,也就算了,但見他掌勢竹杖,招招迅猛無比,不覺動了真火,冷哼一聲,雙掌亦展開迅快的招術,和他搶奪先機。

那盲目怪人雖已聽出和自己交手之人,非打傷自己之人,但因傅玉琪掌勢迅捷力猛,一時間無法收得住招術,隻得拚盡全力搶攻。

交手十餘合,仍是個不勝不敗之局,傅玉琪所受“金翅蜈蚣”之毒,已被那“人麵蜘蛛”吸出,全身功力,已經複元,初交手時因心惦念毒傷未複,不敢施出全力求勝,十合之後,覺出無異,雙掌加力,威勢陡增一倍。

那長發盲目怪人,剛好和傅玉琪相反,他本身傷勢還重,全憑一腔憤怒,激發起生命潛能,和數十年修為的功力,支持著重傷之軀,初交手時,攻勢十分迅猛,十合之後,漸感不支,手中竹杖似乎突然加重了很多,運杖搶攻亦逐漸失去了靈活。

但聽傅玉琪一聲大喝,左掌橫擊出一掌強猛潛力,逼住他手中竹杖,右手疾出一招,向那盲目怪人前胸拍去。

這時,那盲目怪人已累得筋疲力盡,傅玉琪拍出掌勢又極迅快,手臂一伸之間,右掌已按中對方“天池穴”。

他在按中對方“天池穴”的一刹那間,腦際突然浮現出陸天霖用金針過穴之法,解救這盲目怪人的情景,善念一動,殺機立停,趕忙把潛運在掌上的內力,收不發。

隻聽那盲目怪人一聲輕咳,忽然向後退了三步,張嘴噴出一口鮮血,人也一屁股坐在地上。

陸天霖縱身一躍,掠著傅玉琪而過,他似是早已蓄勢防備,那盲目怪人身體剛剛沾地,他已趕到,兩臂疾伸,把他挾了起來,迅捷地的把手中一粒丹丸,投送在他的口中。

傅玉琪輕輕的歎息一聲,道:“伯父,我沒有傷他。……”

陸天霖回頭一笑,道:“我知道,是他自己累發了傷勢,琪兒!你很好,剛才你要是不及時把力道收住,他必然立斃掌下,當時我想阻止,已來不及了,因為你出手太快。”

他回過臉再看盲目怪人時,已是氣若遊絲,雙目緊閉,臉色如紙。

方雲飛腦際中忽然閃掠過一個念頭,立時打了一個冷顫,低頭問陸天霖道:“大哥,他是不是傷得很重?”

陸天霖道:“傷勢雖重,但尚不致命,可是他在重傷之下,又拚盡餘力和琪兒動手,以致使傷勢加重不少,能否救得,很難說了。”

方雲飛道:“他既遭人所傷,隻怕慧兒也難幸免……”

陸天霖悚然一驚,道:“不錯,咱們得快入穀中看看。”說罷,抱起那傷重奄奄一息的盲目怪人,向前奔去。

幾人奔行約一裏多路,到了那花樹林旁,但見那紅、黃、藍、白的燦爛花樹,已非兩人前日入穀時的麵目,東倒西歪,散亂滿地,有被齊根撥起,有被從樹腰折斷,在那散亂的花樹叢中,倒臥著幾隻虎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