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能的警覺懷中是一隻奇毒絕倫之物,來不及轉第二個念頭,五指一加勁力,連一片衣服撤下,一鬆手,拋在地上。
所幸那玉盒異常堅硬,雖經他一摔,並未破碎,但那“人麵蜘蛛”卻藉勢跳出了玉盒。
三人定神望去,隻見這天下聞名毒物,長足撐立之後,足足有緊握的拳頭大小,大概它已在那玉盒中渡過了不少年月,陡然得見天日,似是非常興奮,彈腿昂首,一躍數尺。
陸天霖驚魂甫定,急忙伏身撿起玉盒,就這一瞬功夫,那“人麵蜘蛛”已躍到丈餘以外。
方雲飛縱身一躍,右手一探,向那“人麵蜘蛛”抓去,他在情急之下,忘了那是奇毒之物,眼看五指將要觸及那“人麵蜘蛛”突然一股強風襲到,堂堂把他震退兩步。
“髯神判”在他五尺左右之處,發了一掌,強勁的掌風,把他震退,也救了他一條性命。
方雲飛微一怔神間,陸天霖已躍到了他的身側問道:“兄弟,你觸到了那‘人麵蜘蛛’沒有?”
“金翅大鵬”搖搖頭道:“沒有。”
陸天霖道:“這‘人麵蜘蛛’之毒,隻怕要比那‘金翅蜈蚣’更毒幾倍,如被咬中,絕難活過十二個時辰,你……你如觸到了它,得快些把右手斬掉。”
方雲飛聽出了一身冷汗道:“我真的沒有觸及它的身軀,不過,如非琪兒師兄遙發一掌把我逼開,勢非觸及它身體不可!”
陸天霖似乎還不大放心,拿起了方雲飛右手看看,才歎口氣,道:“好險!好險!如非琪兒師兄及時發掌相助,你不死也得斬斷一隻手了!”
方雲飛轉頭望了那“人麵蜘蛛”一眼,道:“這東西縱然奇毒無比,但咱們也得想個法子把它捉住放回玉盒才行,難道讓它逃走不成?”
陸天霖一跺腳,道:“我太大意了,捉它隻怕要得大費一番手腳。”
這時“髯神判”已伸手折了一段鬆枝,緊隨在那“人麵蜘蛛”之後,兩眼神光炯炯,注視著那“人麵蜘蛛”神情異常緊張。
如以三人手法之準,隨便出手一擊,就可把那“人麵蜘蛛”擊斃,隻因那是武林難得奇物,打死不但可惜,而且傅玉琪身受“金翅蜈蚣”腹毒,也永無療治複元之望了,是故,三人既不能把它擊斃,又無法下手活捉,隻得緊隨那“人麵蜘蛛”之後,向前追去,這一隻小小蜘蛛,卻難住了三個江湖高手,那“人麵蜘蛛”初離玉盒之時,躍行並不很快,但愈來速度愈快,幾躍已到峰邊,隻見它探首在一塊大岩石一接,立時懸空向下跳去,一縷細絲,係住它墨光的身軀,沿著峭壁垂直疾下,瞬息間已到崖底。
這本領,實非人所能及,三人追到崖邊,都不禁停住了腳步“髯神判”看了一下那峭壁形勢,施展壁虎功,背脊貼在峭壁上,滑行而下,陸、方兩人卻自知無此耐能,隻得繞到一處斜度較大地方,躍下斷崖。
待兩人繞過山角,到了“髯神判”之處,那“人麵蜘蛛”卻又藉口吐絲線,重又返上懸崖,它似是知道被三人緊追一般,在遊至峭壁一半時,不再向上遊行,在光滑如削的絕壁之間,向前爬行。
三人隻得緊盯著它,向前跟進,那“人麵蜘蛛”爬行到西麵山壁中,在一株突生在崖壁間的鬆樹上,停止下來,不過一盞熱茶工夫,已在那突鬆上結了一片八九尺方圓的蛛網。
陸天霖細看那突生鬆樹的崖壁,異常險惡,上下都是滑不留足的石壁,即讓甘冒奇險,攀登到鬆樹生長之處,也無從下手捉那“人麵蜘蛛”因為它所結蛛網,是由突鬆頂端小枝處,垂絲而下,距那崖壁足足有一丈多遠,一個人輕功再好,也無法久停那燒香粗細的軟枝之上,何況那“人麵蜘蛛”本身又含奇毒,無法用手相觸。
方雲飛伏身撿起一塊小石暗中運集功力,正待抖腕打出,陸天霖伸手抓住他手道:“三弟,不可莽撞。”
“金翅大鵬”道:“那崖壁光滑如削,不用石把它打落,如何個捉法呢?”
陸天霖抬頭望望天色,道:“此刻天色已快入夜,你如果一石擊破蛛網,使它再逃別處,在蒙蒙夜色之下,追尋更是不易,不如咱們守在此地,待次晨天亮時分,再想法子捉它,要知此物關乎著琪兒生死,一旦被它逃走,或是失手把它打死,琪兒身受之毒,就永無療好之望。”
方雲飛皺眉問道:“如果它藉夜間,逃往別處,咱們又該如何?”
“聖手醫隱”道:“此物雖異於一般蜘蛛,但尚不致通達靈性,能卜凶吉,咱們法守在那突鬆下麵,防它逃走,也就是了。”說完,又就地寫出自己心意,告知“髯神判”。
“髯神判”抬頭望望天色,歎息一聲,施展壁虎功,遊到那突鬆下麵,藉倚鬆根而坐。
陸、方兩人自知無力攀登光滑崖壁“髯神判”亦無相接之意,兩人隻得在那崖壁下,席地而坐,監視那“人麵蜘蛛”動靜。
一則兩人目力大異常人,二則那蜘蛛網又是懸空而結,毫無阻礙視界之物,藉繁星微弱之光,亦可看個大概。
夜風吹響起陣陣鬆濤,天際推懸出一輪明月,霜華似水,照澈大地,山峰上的積雪,經那月光一照,反映出一片片銀輝,遠遠望去,那層層重疊的山峰,真似瓊砌玉堆。
在月光照耀下,那一片蛛網也閃起縷縷銀輝。
陸天霖望望當頭明月,低聲對方雲飛道:“看月色,已是三更過後時分……”一語未畢,驀聽一聲清脆的笑聲,和兩聲狂怒的叱喝,挾在鬆濤中遙遙傳來。
兩人警覺的閃隱在暗影中,雙目凝神,向左右張望。
隻見東北方疾奔來兩條黑影,閃電般激射而來。
方雲飛低聲對陸天霖道:“大哥,如果那兩條奔來的黑影是人,必然是江湖上頂尖的高手。”
陸天霖道:“不錯,可是‘東嶽散人’的威名,震蕩著江湖,十數年來,除了‘玉昆侖’白濤為青衣龍女唐鳳君一段情愛牽纏,在東嶽接擋唐一民三劍,流傳於武林之外,從未再聞東嶽傳出過什麽紛擾,此地距‘紅葉穀’不過數裏之遙,什麽人膽敢在這搗亂……”他話還未完,那兩條疾奔而來的人影,已到了十丈以內,前麵一條人影倏然止步,轉身待敵。
這時,月明如晝,來人雖還有很遠距離,但已可看清楚的分辨出衣著體態。
前麵一人,長發齊腰,裸臂光腿,上半身用一條圍巾裹著雙胸,下體也隻穿一條短褲,身材窈窕,赤手空拳,夜風吹飄著她裹胸圍巾,陸天霖看清來人之後,不覺一呆,幾乎失叫出聲,原來這人正是陸天霖等要找的,那半裸玉體的女人。
後麵緊追之人,身著黑色長衫,手持竹杖,亂發披肩,正是“紅葉穀”中那位盲目怪人。
這兩人,追逐在此地現身,實大出陸、方兩人意料之外,陸天霖輕拉一下方雲飛衣角,示意不讓他出聲,摒息凝神,隱身觀變。
隻聽那半裸玉體的女人,發出銀鈴般清脆的聲音,說道:“我不過看在你殘缺份上,不願和你動手罷了,你這樣緊追不舍,難道我還怕你不成?”
那盲目怪人先冷笑一聲,答道:“好狂妄的口氣,老夫雖然雙目失明,哼!可是還不願和婦女之輩動手,奶快將偷竊之物交還,留下姓名,老夫就放奶走去,以後的事,自有唐一民找奶清算,老夫不願在‘紅葉穀’外和人動手。”
那半裸玉體的女子,咯咯一陣嬌笑,道:“‘東嶽散人’又怎麽樣嗎?別人怕他十三式伏魔劍法,可是我卻不怕……”說此,微微一頓,聲音忽轉冷漠,接道:“我這次尋來東嶽‘紅葉穀’就是要找他結算三十年前一筆血債,哼!你認為你們那‘紅葉穀’設點花樹陣式,和養幾隻虎猿,幾條毒蛇,就可保萬無一失了嗎?其實那些畜牲毒蟲,又能派上甚麽用場,在我眼中看來……”
盲目怪人陡然一聲怒吼,打斷了那少女的話,一揚手中竹杖,喝道:“奶是什麽人?老夫活了五十多歲,還沒有人敢在我麵前這等放肆!”
那半裸少女,又是一陣咯咯的嬌笑,道:“像你那等殘缺的人,自然是不知天外有天,告訴你姓名,你也弄不清楚,你既然一定要和我動手,不妨先試幾招再說。”
盲目怪人已狂怒難耐,手起一杖,當頭劈出,竹杖挾著破空風聲,力道極是強猛。
隱身在暗處的陸天霖和方雲飛,都不禁為那半裸少女暗捏了一把冷汗,兩人在“紅葉穀”中已見過那盲怪人的身手,杖法詭異,極難招架,這女人絕非他敵手,如果被他一杖打死,琪兒下落,再也沒法追查,兩人一樣心意,不約而同的暗中運功戒備,隻要看出那半裸女人遇險,立時就出手解救。
哪知兩人白操了心,隻見她身形一晃,忽的斜轉了大半個圓周,不但讓開那盲目怪人一擊,反而藉一閃之勢,大轉身向敵人身側欺去,兩條玉臂並出,一上一下,分擊那盲目怪人前胸小腹。
這一招不但變的迅快,而且奇幻至極,大出一般武學常規。
盲目長發怪人手中竹杖,被封到圈外,一時間想收回甚是不易,眼看被那半裸玉體女人雙掌擊中,陡見他仰身向後一躍,退出去七八尺遠。
他雖是雙目失明之人,但應變之快速,身法的靈活,使暗下觀戰的陸、方兩人讚歎不止,不知他這一身武功是如何練成?
隻聽那半裸身體的女人口中咦了一聲!雙掌忽的一變,展開快攻,掌勢如狂風驟雨,招招擊取那盲目怪人要害。
那盲目怪人手中竹杖,也施出奇幻淩厲的招數,和那半裸身體的女人搶攻。
這是一場慘烈異常的搏鬥,竹杖玉掌,在月光下交織在一起,看得人難分敵我,目迷五色。
方雲飛忽的一拉陸天霖,低聲說道:“大哥,慧兒那位瞎師叔的武功,我們已經領教過,合咱們兩人之力,也難和他攻拒到五十招以上,而這半裸身體的女人,武功似乎還在慧兒那瞎師叔之上,看起來必是大有來曆的人物,但在江湖之上,卻從未聞得有這樣一位人物,大哥見識廣博,可知這女人來曆嗎?”
陸天霖搖搖頭,道:“近年江湖之上,雖然起了不少新人,但卻未聞得有這樣一位女人……”他話還未完,驟聞一聲嬌叱怒吼,夾雜在一起傳來,兩條盤旋交搏的人影,倏然分開。
兩人還未看清楚場中情形,已響起那女人銀鈴般清脆的笑聲,道:“你已被我用三陰絕戶掌神功,擊傷體內穴脈,如果養息得宜,大概還可活上半年,但必需放棄習練武功的念頭,如不聽我良言忠告,妄想以你本身那點微末內功,打通遭傷脈穴,隻有促使傷脈惡化,早死一途,念你是身有殘疾之人,所以我才手下留情,留你一個活口。”
那盲目怪人突然冷笑一聲,接道:“哼!好陰毒的用心,奶認為老夫會上奶這女娃兒的當嗎?”說完,轉身向來路奔去。
隱在暗處的方雲飛聽得十分不解,正待問“聖手醫隱”忽覺左肩被人一按,全身完全隱入那山石後麵。
原來他因看那盲目怪人和那女人交手,不知不覺間,已把頭伸出那隱身山石之外,他警覺的收住了到了口邊的話,轉臉一看,不知何時“髯神判”已從那崖壁間突鬆處下來,到了兩人身後。
方雲飛感覺“髯神判”按在自己左肩上的一隻手,似是在輕微的抖顫著,心頭暗暗驚奇。
他仔細的向“髯神判”臉上望去,果然發覺了他麵色有異,須顫動,神情激蕩。
突聽身側響起女人輕微歎息之聲,山風飄送來陣陣醉人的幽香,敢情那半裸身體女人,已到了幾人停身的大石旁邊了。
這時“髯神判”和陸、方三人都隱在那大石後麵,隻能聞聲,不能見人,無法看得見那半裸女人,突竟做些什麽?何以忽然發出長歎之聲?
三人屏息凝神,動也不動一下,是以,那半裸女人雖身負絕世武功,也不知身側大石之後,隱藏有人。
她長歎一聲之後,轉身沿著山壁,向前走去,月光照著一個修長窈窕的半裸玉體,風吹飄著她裹胸圍巾和長長的秀發,這等深夜,寒風如劍,但她卻毫無畏寒之意。
這當兒,她已繞過陸天霖等藏身的大石,三人已可看清楚那雪膚玉肌,因為距離很近,故而看得十分真切。
隻見她仰麵望著天上明月,走得十分緩慢,似是有著很沉重的心事一般。
陸天霖細看她裹胸白巾,在月光下閃起片片銀輝,隨探手入懷取出那縷白絲,映月一照,果然也閃起銀光。
隻見那半裸身體的女人,走在山角拐彎之處,忽的一彎腰,隱去不見。
方雲飛吃了一驚,暗想:這女子難道是什麽鬼怪精靈不成,那地方一無林木,二無亂草,除了有入地之能外,怎麽能驟然隱去不見?
陸天霖一時間也被那女子驟然間消失身形的舉動所惑,不禁微微一怔。
但“髯神判”卻看得十分清楚,隻苦於口不能言,無法給兩人解說。
山風呼嘯,月華似水,三人又等了一盞熱茶工夫,仍不見那半裸少女現身,隨起身向那少女隱失的山角處走去。
三人走得很慢,而且都運集了功力戒備,生怕那半裸體的女人,陡然現身襲擊似的。
陸天霖偷望了“髯神判”兩眼,不但看出他全神戒備,而且神情還異常緊張,心中頓生疑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