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愛憐骨肉甘冒毒蛇噬玉體 輕彈纖指迷魂本非倩女心(2 / 3)

方雲飛一抖手中軟鞭,正待出手相助,傅慧已仗劍欺身而入,一麵舉劍幫忙陸天霖,封架那盲目怪人竹杖,一麵大聲哭叫道:“瞎師叔,我不能這樣對我伯父叔叔,你要傷他們,那就不如先把我打死。”

那怪人聽得傅慧哭喊之聲,果然停下手中竹杖,但臉上仍是一片冷漠,怒聲喝道:“奶這小女娃兒膽子不小,竟敢和我動手。”

傅慧棄了手中寶劍,哭道:“我哪敢和瞎師叔動手,隻望師叔手下留情,不要傷我伯父、叔叔,都是我不好,把他們帶進穀來,你要責罰,但請責打慧兒。”

那盲目怪人聽她聲音婉淒,如泣如訴,臉色緩和不少,但聲音仍甚冰冷,緩緩問道:

“難道奶認為我不敢責打奶嗎?”

傅慧道:“瞎師叔責打慧兒,慧兒絕不敢有一句怨言。”

那盲目怪人右手竹杖一抬,把傅慧打了一個跟頭,道:“那我就先打奶一頓再說。”

說完,隨手又是兩杖,把傅慧又打了兩個翻滾。

方雲飛目睹傅慧挨打神情,心中大感不忍,一掄十三節亮銀鞭,正想欺身而上,卻被陸天霖一把拉住,搖搖頭不讓他出手。

隻見那怪人手中不停揮動,隻打得傅慧如滾球般,不停在地上翻轉,但卻聽不見傅慧一點哭喊呻吟之聲。

方雲飛仔細望去,心中更是驚奇,隻見傅慧不但毫無點滴淚水,臉上反而帶著笑意。

那盲目長發怪人連打了數十杖,才停下手,但臉上神情仍是異常冷漠。

傅慧拍拍身上塵土,笑道:“瞎師叔,你打過我了,還要不要對付我伯父叔叔?”

那怪人冷笑一聲,道:“奶既然代他們受了責罰,那自然不能再責怪他們了,不過,隻準他們在‘紅葉穀’中留住一天,一天後,如仍未出穀,哼!奶可不要怪瞎師叔心狠手辣了!”說完話,轉身緩步而去。

但聞竹杖點地之聲,那兩條紅色赤練蛇,隨在他身後,仍回到小屋門前,盤居原處。

傅慧顰起柳眉兒,回頭望了陸、方兩人一眼,長長歎息一聲,欲言又止。

陸天霖道:“慧兒,奶有話要說嗎?”

傅慧道:“唉!事情已經過去了,不說算啦!”

方雲飛接道:“什麽事過去了?”

傅慧道:“我正在和瞎師叔談話,問他那‘人麵蜘蛛’放在什麽地方,可是,伯父和叔叔一來,他就停口不肯再說下去,以後隻怕他有了準備,不告訴我那‘人麵蜘蛛’存放之處,我哥哥就沒法救了!”

陸天霖、方雲飛都聽得呆了一呆,這兩位久走江湖的人,想不到今天會被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淡淡幾句話,問得啞口無言。他們為擔心傅慧的安危,趕來接應,沒想到弄巧成拙,累得傅慧受了一頓責罰不算,又壞了傅慧騙問那存放“人麵蜘蛛”地方的計謀。

方雲飛呆了一陣,問道:“我和奶伯父,因為不放心奶,所以特地趕來接應,卻沒有想到,因此誤了偵詢那‘人麵蜘蛛’的大事,隻是琪兒急待那‘人麵蜘蛛’相救……”話到此處,倏然住口,望了“聖手醫隱”一眼,目光又移到那長發怪人所居的小屋,但見那兩條赤練蛇盤居門側,昂首吐舌,形態可怖。

陸天霖歎息一聲,道:“反正咱們在‘紅葉穀’還有一天好留,先退出此地,再慢慢商量。”他剛才和那長發盲目怪人,動手了十幾招,知他不但杖法詭異,而且功力很深,幾人留在此地,定然瞞他不過。

傅慧微一思索,低聲說道:“我哥哥受那‘金翅蜈蚣’腹毒噴傷,不知能支持多長時間?”

陸天霖道:“‘金翅蜈蚣’雖然奇毒絕倫,但一來奶哥哥內功精湛,二來那毒性發作較慢,半月時日總可支持。”

傅慧突然轉頭,望著那小屋兩側盤著赤練蛇,問道:“伯父!那兩條紅色的大蛇,是不是很毒的蛇?”

陸天霖點點頭,道:“那兩條大蛇,是極少遇見的赤練蛇,絕毒無比!”

傅慧又問道:“要是被那蛇咬中了,是不是有藥物解救?”

陸天霖道:“赤練蛇毒,劇烈至極,就我所知,尚沒解救藥物,奶師既養有此蛇,隻怕能夠救得。”

傅慧眼珠一轉,笑道:“赤練蛇毒,比‘金翅蜈蚣’毒性如何?”

陸天霖道:“各極其毒,難分軒輊。”

傅慧道:“我師‘人麵蜘蛛’能不能吸取赤練蛇毒?”

“聖手醫隱”點點頭,道:“‘人麵蜘蛛’可吸取天下所有劇毒之物的毒……”話至此處,忽有所感,倏然住口,沉聲問道:“慧兒,奶要幹什麽?”

傅慧搖搖頭笑道:“去給瞎師叔講一聲,咱們再離開這,別讓他逐蛇追襲我們。”說完一笑,臉上滴下幾點汗珠,轉身向那屋走去,口中還大聲喊道:“瞎師叔……”

陸天霖雖然看出她神色有異,但聽她口中不停喊著瞎師叔,一時間倒想不出她要做什麽?就在這略一怔神,傅慧陡然間加快速度,向那小屋處電奔而去。

陸天霖感覺出情形不對,縱身追去時,但已晚了一步,聽傅慧一聲驚叫,人向地上栽去。

她身體尚未沾地,那長發盲目怪人,已由房中急躍而出,身法快逾打閃,左臂一伸之勢已把傅慧抱入懷中,右手竹杖隨手一挑,把左側一條赤練蛇,挑摔出一丈多遠。

陸天霖奔到那小屋門外時,傅慧已被那長發盲目怪人救回屋內,隻見盤居在屋外左側的一條赤練蛇,蛇頭忽的一轉,蛇身探長兩尺,大口怒張,發出“嘶嘶”怪叫之聲,舌信伸縮,逼視著陸天霖作勢欲撲。

那條被盲目怪人竹杖挑飛的赤練蛇,亦打個轉身,回到原處,和右邊一條赤練蛇作勢呼應,但見蛇頭晃動,紅光耀目,嘶嘶之聲,不絕於耳。

陸天霖知那兩條赤練蛇,都是奇毒絕倫之物,如被咬中一口,隻怕解救不易,一伸右臂,攔住方雲飛,道:“咱們不能躁進……”一語未畢,突見眼前人影一閃,那長發盲目怪人,已從小屋中穿躍出來,冷冷問道:“兩位貴姓?”

陸天霖道:“在下姓陸名天霖,這位是我義弟方雲飛。”

那怪人冷笑一聲,道:“我活五十多年,尚未聽到過兩位大名。”

陸、方聽得微微一怔,還未來得及答話,那怪人又搶先說道:“那女娃兒被我赤練蛇咬傷,眼下必需解救,你們暫請退到那女娃兒住處休息,待我替她療過傷後,再要她出去見你們。”

“聖手醫隱”一皺眉頭,道:“在下略通醫理,不知可否助兄台一臂之力……”

那盲目怪人怒道:“我養這赤練蛇,奇毒無比,你那點微末醫術,豈能救得了她?再要和我羅嗦不清,當心我立時把你們逐出‘紅葉穀’去!”

陸天霖看他長發顫動,兩隻白眼亂翻,似是氣忿己極,心中暗覺好笑,忖道:“此人這橫蠻之勁,似非因人而發,傅玉琪那位聾啞師兄,不是也是冷僻難測嗎?大概身有缺憾之人,都難免蠻橫得不近人情。”

想一想,被那怪人惡言激起的火氣,頓時消去,淡淡一笑,道:“我等遠道來此,隻為探視慧兒,不想因而觸犯了‘紅葉穀’中戒律,兄台既然有能救得慧兒之命,我等自不便強行幫忙助手,一切盡遵所示,我們到慧兒住所,敬候佳音便了。”說罷,和方雲飛雙雙轉身退走。

那怪人麵色稍轉和緩,聽得陸、方兩人步履之聲去遠之後,才轉身重回那小屋之中。

陸天霖為人十分細心,來路所經之處,均已默記心中,帶著方雲飛一步不錯的,依原路回到傅慧住處。

方雲飛心中惦念慧兒安危,哪能安心坐得,不停的在室中踱來轉去,忍了又忍,到最後他還是忍不住,問陸天霖道:“大哥,我們來盜‘人麵蜘蛛’挽救琪兒性命,想不到會遇上這樣一個瞎蠻怪人,現在‘人麵蜘蛛’還未到手,慧兒又被赤練毒蛇咬傷,她那位雙目全盲的瞎師叔,果能療治蛇毒嗎?”

陸天霖道:“‘東嶽散人’在江湖聲譽極隆,但卻從未聽到過雙目全盲的怪人傳聞,兄弟,咱們在江湖上,也有數十年的閱曆,會過的高人,不能算少,但像那盲目怪人的身手,小兄很少遇上過,凡是殘缺的人,大概都有怪僻,但真正說他的心地之毒,那倒未必,如果那怪人沒有療治慧兒傷勢的把握,他絕不敢答應給慧兒療傷!”

方雲飛長長歎息一聲,默默無言。

陸天霖口中雖然安慰著方雲飛,但他心中的憂慮、焦急,實較方雲飛更為厲害,但他不得不故示沉著鎮靜,因為,當前兩人所處形勢,處處隱伏著殺機,隻要一步失錯,立招慘禍,他不敢自亂方寸,必需保持著冷靜、沉著,來應付目前險惡的形勢。

兩人靜靜的等待著,但心中都如波翻浪湧一般,沒有一刻平靜過。

時間在兩人靜止的沉默中溜走,太陽逐漸的沉落西山,一抹黃昏前美好的夕陽,返照著峰頂上一片積雪“紅葉穀”是這樣沉寂,兩人雖然隻靜坐了兩個時辰,但卻如過了幾十年似的。

突然,兩聲猿嘯,劃破了沉寂。兩人不約而同的站起了身子,緩步出了傅慧的臥室,抬頭看天色,暮霧蒼茫,那美好的夕陽,早已被黃昏的夜色吞去。

放眼四顧,隻見遠處的山巔林木,都蒙上一層夜色,但卻仍不見傅慧歸來。

陸天霖再也忍不住了,他長長的歎息一聲,自言自語的低聲說道:“慧兒怎麽還不來呢?”

方雲飛突然握著腰中的十三節亮銀軟鞭的手把,激動堅定的說道:“大哥,咱們得再去看看,假如慧兒有了三長兩短,咱們就一不作,二不休,放把火燒他個片瓦不存,反正,是要和‘東嶽散人’結怨。……”

陸天霖側臉望了方雲飛一眼,搖搖頭,道:“兄弟,這不是嘔氣逞強的事‘紅葉穀’雖然不是銅牆鐵壁,但那些巨蟒毒蛇,虎群猿隊,卻勝過千軍萬馬……”

方雲飛無法按耐住胸中一股怨氣,大聲的抗辯,道:“大哥,咱們要是這樣畏首畏尾,就不該到‘紅葉穀’來,不錯,那盲目怪人手中竹杖招數,十分詭異難測,但他到底是個瞎子,他所以能夠在‘紅葉穀’行動自如,看來和常人無異,無非是仗地勢熟悉而已,咱們隻要能把他引入生地,不難設法把他翦除。……”

陸天霖搖搖頭,正色說道:“江湖之上,應憑真功實學求勝,如用詭計謀人,豈是我輩應為?”

方雲飛聽得一陣羞愧,默然垂頭,良久才抬起頭歎口氣,道:“琪兒命懸旦夕,慧兒生死難料,二哥夫婦含冤慘死泉下,隻留下這點骨血,我們不能教養琪兒、慧兒成人,就愧對二哥夫婦亡魂陰靈,如果再眼看琪兒、慧兒雙罹慘禍,小弟實在問心難安,大哥,假如我們不能盜得那‘人麵蜘蛛’小弟已下定決心,拚個粉身碎骨,也要把這‘紅葉穀’鬧個烏煙瘴氣……”

陸天霖一皺眉頭,怒道:“琪兒雖然身受奇毒,但並非‘紅葉穀’人所傷,要替琪兒報仇,就該去找‘九陰蛇母’才對。‘東嶽散人’唐一民生性冷僻,聞名江湖,那盲目怪人,更是不能責怪,要知身負殘疾之人,大多數都難免孤傲自居,你燒了‘紅葉穀’有什麽用?

能救了琪兒?還是能救慧兒?再說慧兒又是自願投遭蛇噬,旨在使她瞎師叔自取‘人麵蜘蛛’替她吸毒,這無非是想藉機會,偵知那‘人麵蜘蛛’的存放之處,為救琪兒,咱們不妨舍身涉險,想辦法盜出那‘人麵蜘蛛’別說一把火燒不了‘紅葉穀’就是能把那盲目怪人和一群虎猿毒蛇,全部燒死,也不過徒和東嶽散人’結上一段血海深仇,於己何益,於事何補?”

方雲飛被大哥一頓斥責,說得啞口無言,閉目垂首,淚水紛拋。

陸天霖臉色忽變緩和,望著方雲飛,歎道:“不是我這作大哥的說你,實是此事關係太大,萬萬不能胡來,慧兒故讓蛇咬,法子非常高明,那赤練蛇奇毒絕倫,如果不用那‘人麵蜘蛛’吸毒,隻怕救治不易,這孩子為救哥哥,不惜身涉奇險,膽識、機智確屬過人,隻是太委屈她了。”說罷,一聲長歎,緩步踱入傅慧房中。

兩人在傅慧房中,又等了一頓飯工夫,始見那盲目怪人,背負著傅慧而來。

他左手挾著背上傅慧,右手倒提竹杖,腳下仍然異常快速,完全不像雙目全盲之人。

那怪人奔入傅慧房中,把傅慧往床上一放,側臉轉動一下兩隻白眼珠子,冷冷說道:

“明晨天亮之前,你們兩人一定要退到‘紅葉穀’外,如果擅自多留,延誤了時刻,有什麽危險,可不要怪我對人手辣。”說完話,也不待兩人答覆,縱身一躍,人已出了傅慧臥室,但見他長發飄處,人影閃了兩閃,已自不見。

陸天霖回頭望去,隻見傅慧靜靜的躺在床上,望著兩人微笑。

方雲飛急奔過去,問道:“慧兒,你傷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