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2000,去縣裏飛 (2)(3 / 3)

我沒有坐得兩腿發麻直至疼痛,她也沒有站到眼前發黑冒虛汗(我敢肯定讓她眼前發黑比讓我腰酸腿疼要難),我們就這麼待著吧!最後,我幾乎是這麼倒過來想了:她占據了全車唯一一個可以伸直腰身的位置(腳踏板上因堆有行李隻能容一人站立),應可看做她在利用職權搞特殊化呢。

於是我不再想了,再這麼下去我真成文化人下鄉了。於是我便安心地抽煙,安心地看風景,並且在有限的空間內變換著坐姿,做些有限的舒展,好在已進入鳳凰縣境內了,忍忍就到了,你高尚也罷,你卑瑣也罷,屆時在縣城汽車站都將隨著你身體的直立而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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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鳳凰繃了三四天,終於還是開始嫖了,其實也談不上“繃”,主要是我孤身一人,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不敢貿然行動。

而且湘西出土匪是有名的,有部電視劇叫《烏龍山剿匪記》,還有部書還是電影就叫《湘西剿匪記》吧,說的就是這一片發生的事,我出門前有來過此地的朋友對我說,現在那兒已經沒土匪了,要有也是官匪一家那種,公路上設卡子和收費什麼的,占山為王劫富濟貧那種早就沒了。

這我倒是信,但土匪沒了,土匪的遺風或許還在?比如民風凶悍什麼的。

三四天之後,我的心裏漸漸踏實了,除了當地自產的那種震天響的土炮仗每每讓走在街上的我心驚肉跳之外,這兒的民風幾乎可以稱之為“溫順”,是否淳樸,倒是沒看出來。

看來當年,這共產黨確實有兩下子,你不服是不行的,剿匪是徹底剿幹淨了。

溫順就好辦,哪怕是一肚子奸詐的溫順,因為對於如我這般一個準流浪漢的過客來說,“奸詐”可以說毫無用武之地,還沒等你把我騙了,我已飄到別處去了,而且關鍵是我也沒什麼好騙的,對我犯不著花這等心思,對我這路人,打小最怕的,就是放學路上被蠻不講理的痞子攔住——“把兜給我翻出來!”——對此我是一點招沒有,隻能乖乖照辦,幹吃這個虧。

“騙”,我是不怕的,我隻怕暴力,從小到大,唯有暴力可以製服我,製服我們,雖然是口服心不服。

他們用別的招都不靈(他們也夠笨的,騙術永遠是那麼拙劣,從不長進),唯有用暴力這一招,他們還真是“一招鮮吃遍了天”了。當然,有些人已經受到了報應,比如家長、女友、教師……但有些,至今拿他們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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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嫖”這個行為至今在我心理上仍不是很自然的事。

我想嫖,甚至可以說,我打小就想嫖,大約十年前,我還以第一人稱的口吻,以一個妓女的身份寫了一篇歌頌娼妓的小說。那時候社會上還沒什麼雞呢。

從理論上,我是早就想通了,然而我的行為卻嚴重滯後。

從深圳到北京,朋友們帶我出入過不少的歌廳、迪廳、洗浴中心等淫樂場所,我的表現基本上可以用兩個字來概括,就是“尷尬”。有時候我甚至想,我他媽幹脆做個“老八板兒”得了,那樣倒也省心,可立碼我又覺得,那樣我怎麼能甘心?

我為什麼不能做一個心理健康的嫖客呢?而且像我這路人,對自由、浪蕩、雲遊滿懷激情,不僅排斥婚姻,而且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對良家婦女的認識一步步加深,“不能碰她們”——這幾乎成為我的一個生活準則。難道我不是比那些拖家帶口的家夥們更有理由去嫖嗎?

為什麼我這種人卻在這方麵有著嚴重的心理障礙呢?這不是不給哥們活路嗎?

不行!我要去天涯,我要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將自己投入煙花柳巷,折磨我吧,挑逗我吧,讓我的身心徹底跟女人親昵起來,如歌裏所唱的,我“已等待得太久太久”了。

14

我想再次隆重聲明,我去鳳凰,與沈從文無關,更與黃永玉無關。

我為此值得這麼“隆重”嗎?搞得像要洗清自己的恥辱一般?

我覺得似乎還是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