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聽起來像臨死前的囈語,但是他提到了診金,納特俯下身去想聽的清楚一點。
“我知道你的規矩,要麼付錢,付不起錢就得任你挑選一樣東西。沒關係,我付你錢,而且還要送你個東西。”老鎮長的語聲越來越輕,喘氣卻越來越重。
“我不想無緣無故接受您的禮物。”眼看老人眼睛漸漸合上,納特知道他大限已至。
“不是禮物,我是要讓你明白,為什麼我說的那些……都不重要……”老人顫巍巍的抬起手臂,指向房間中央的祭壇。
納特下意識的順著老人瘦骨嶙峋的手臂看去。他這才注意到,一本黑色封皮、手掌大小的小冊子懸浮在祭壇上方一臂長的空中,在滿室燭光的映照下很不起眼。
“你是醫生……那你一定會用得上的……”赫拉德鎮長的手臂垂下,雙眼也閉合了。
見慣了這一幕的納特甚至不需要用其他手段,就知道老鎮長已經去了。掏出懷表確認了時間,又按習慣低頭致哀後,他的注意力集中到了祭壇上。什麼樣的冊子會值得鎮長隆重的對待?年輕的醫生稍一猶豫,直接伸手拿過了那本東西。
有一瞬間,他懷疑會不會是鎮長的陷阱。但是什麼都沒發生,沒有火球或者閃電從牆壁裏蹦出來,也沒有機關驅動的毒箭。冊子隻是簡單的裝訂起來,翻過兩頁,納特發現入眼的都是他身為醫生所熟悉的詞彙,雖然有些內容超出他所知的範圍,對於自詡醫術在卡雷塞斯首屈一指的納特來說不可思議,但是這確確實實是本醫學書籍。
“搞什麼?”要不要收下?青年醫生猶豫了一瞬,把冊子塞進上衣口袋。如果不是醫書,他很可能就不會遵從老人的遺願了。
深呼吸了一次,他走到窗邊,將燭台上的三根蠟燭吹熄了兩根。窗外的黑暗中,有紅色的火焰像是眨眼那樣亮起又暗下。納特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向赫拉德鎮長的遺體鞠了一躬,快步走出了房間。
鎮長的兒女們都等在樓梯邊。看到納特下來,加西亞迫不及待的踏上兩級階梯:“如何?”
“歡呼……啊不,是請節哀。”納特微笑著說。
年輕人和女孩一起掩麵,身子顫抖。醫生猜想,這大約是他們還不能自如的控製麵部肌肉與淚腺的緣故。不願再留在屋子裏,納特從加西亞手中接過了說好的診金——入手相當沉重的一袋錢幣之後,最後環視了一圈。
“再見,祝你們度過一個美妙的夜晚。”看到加西亞和另外兩人迫不及待的樣子,醫生大為感歎。他走出鎮長的府邸,轉過街角,朝臥在那裏的一個乞丐做了個手勢。乞丐一骨碌爬起來,引著納特登上一輛馬車。馬車連車轍和韁繩塗成黑色,黑夜裏很不起眼。
“納特,”一個黑衣的高個從車窗向車廂說話,“按照你的信號,我們半小時後開始行動。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納特從兜裏掏出個蘋果,咬了一口,寂靜的夜裏發出很大的脆響,“你們不會遇到任何麻煩。對了,裏卡多,鎮長死了。我們對活著的他不怎麼尊重,不過既然死了,對他的屍體還是稍微尊重一下吧。”
“就按你說的辦,明天城裏見。”大個隱入了黑暗。
“那就好,回卡雷塞斯!”醫生對揉著眼睛的車夫說,馬車吱嘎吱嘎的動了起來。如果有誰在黑夜中也能視物,那他便能看到,四下裏隱伏著十來個黑衣人,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女王玫瑰鎮鎮長大人那過於豪華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