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現在幾乎一樣的情況,風畔下意識的看向陳小妖,心不知為何竟然抽痛了一下。
他忘了什麼,他漏記了什麼,似乎有什麼東西因腦中的那道白光山雨欲來,卻被擋在迷霧中,他其實可以盍指算來的,卻生生忍住,前世的事可以記得,也任其忘記,這是前生留給今世的一句箴言。
記得的便可記得,忘記得便任其忘記。
於是又平靜下來,輕笑著問陳小妖道:“我何時成了你喜歡的人?”
陳小妖臉一紅,扭捏了下,心想這個人怎麼不幫著她呢,早知道就該把明了推上去,看那胡旋仍是看著她,等著她答,她心有不甘,卻也不知此時該說什麼,卻看到桌上的粥,便撲上去:“粥還沒吃完,吃完結賬。”說著低著頭猛吃。
胡旋看她的樣子,一笑,看著夥計正好端過一盆醬牛準備送去別桌,便拿了過來放到陳小妖麵前:“慢慢吃,反正結賬是他們,你是要留在這裏的。”
陳小妖又嗆了一下,狠狠的夾了幾塊牛肉在嘴裏,衝胡旋道:“休想。”
風畔看著她的吃相,忽然說了一句:“今天不走了,賬明天再結。”
啥?陳小妖張大嘴。
媚狐(五)
通常的,事情的發展往往是連鎖發生的,這頭的因被揭開,彼頭的果也在蠢蠢欲動了。
陳小妖做了一個夢,她不常做夢,做夢也都是不斷湧現的食物,讓她應接不暇。
她夢見又回到了以前的那個廟裏,夢到自己像猴子一樣蹲在廟院內的榆樹上,有個英俊的和尚朝她舉著糕點,輕聲的引誘著:“下來,有好吃的。”
她就這樣撲下去,抓了那糕點就往嘴裏塞,那和尚輕笑著拍他的頭,道:“慢點,慢點吃。”
那嗓音極溫和,帶著陳小妖從未接觸過的男性魅力,漸漸蠱惑了她。
然而夢境忽轉,夢裏她時常的去找那個和尚,總是趁他不注意撫一下他的光頭,或是弄亂他隻下到一半的棋局,他隻是笑,從未生氣,於是他壯著膽子問:“你叫什麼?”
和尚一笑,如夢裏滿山的春花。
“我沒有名字,我隻有法號,貧僧法號靜海。”
靜海,靜海。
夢中她最早學會寫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靜海,筆畫繁複,卻不厭其煩的寫著,一遍又一遍,與後學會的她自己的名字寫在一起,歪歪扭扭的,卻歡天喜地的拿去給和尚看。
和尚笑著拍她的頭,獎她兩塊糕點。
“和尚,和尚,‘喜歡’兩字怎麼寫?”她問他。
他輕輕的一怔,拿了毛筆寫給她看。
她看得出神,第二天她就把“喜歡”兩字寫在她與他的名字之間,雖然滿手的墨,也對著太陽快樂的笑。
她又去拿給和尚看,和尚這次沒有笑,隻盯著那幾個字半晌,輕輕的放在一邊:“再不許在這兩個名字間放這個詞,再不許。”
他忽然板著眼,之前任她再怎麼胡鬧也不曾失了笑意的臉此時卻是嚴肅的。
為什麼?為什麼不許?
夢中一遍遍的問,沒有答案,人卻醒了。
醒來仍是沉沉的夜,陳小妖猛地坐起,下意識的往身旁看,這次,她沒有睡在風畔的身邊。
沒來由的寂寞,因那個夢,心裏空空的,該不是又餓了?
她下了床,開了窗看窗外的夜。
好真實的夢。
“靜海。”她有些陌生又似無比熟悉的念著這個名字,伸出手指在窗台上慢慢的寫這兩個字,一筆一畫竟像是舉手抬足那般熟悉。
似有人坐在對街的屋頂上,衝她微微的笑,她驚了驚,那人已踏風而來,轉眼已到她的窗前。
“小妖兒。”曖昧的氣息噴到她的臉上,說不出的嫵媚,陳小妖反應過來,伸手要去關窗,那人已跨進屋來。
“長夜漫漫,是不是想我了?”胡旋倚在窗旁,看著正瞪著他的陳小妖。
“什麼長啊短的,我要睡了,快出去。”陳小妖凶巴巴的趕人,心想這就是師父口中的登徒子了。
胡旋卻直接往床沿上坐,沒有走的意思,眼睛盯著她脖子上的那串七彩石,半響。
“情念已開,你還是對這我無知無覺嗎?”說著手伸到腦後撥了撥自己的頭發,百般嫵媚。
陳小妖愣了愣:“什麼情念已開?”
胡旋笑笑,看著陳小妖,並不答,而是道:“小妖,我喜歡你,你可願意跟我一起?”
還沒有誰對陳小妖說過喜歡呢,此時猛然聽到這隻狐狸這樣說,陳小妖有點懵,今天是怎麼回事,盡是些喜歡不喜歡的?而這一切全在見了這隻狐狸以後。
她忽然有些生氣,聽師父說過,狐狸就喜歡幹些媚惑人的事,西山的那隻狐狸就把東山的那隻雞妖迷的團團轉,還不就是為了把她吃了。
“才不願意與你一起。”陳小妖將他推開些,狐狸總是奸詐的。
胡旋聽她這麼說,也不生氣,仍是笑道:“小妖是聽我這樣說不好意思了嗎?”
陳小妖隻覺得煩:“什麼不好意思,去去去,我要睡覺。”她像趕蒼蠅那般趕他。
胡旋趁機一把抓住她的手,看她雖然厭煩卻表情純真,眼一沉,猛然進前:“小妖兒,你真是可愛,讓我越看越喜歡。”說著人向陳小妖靠過去。
陳小妖頭皮一麻,想推開他,卻正好看到他的眼中忽然冒出的點點狐火,頓時動彈不得。
那是媚術,胡旋最擅長的,看陳小妖不再掙紮,便傾身要吻上去。
身後忽然一陣寒氣逼來,他前傾的動作猛然一頓,回身看過去,卻見窗口不知何時已站了個人,冷冷的看著他們:“你想我把你的尾巴再收回去嗎?”
胡旋人一震,眼中狐火同時隱去,鬆開陳小妖,笑道:“她實在可愛,一時有些把持不住而已。”說完,衝那人狐媚一笑。
那人隻是冷笑,卻忽然手一揚,這邊的胡旋便倒飛了出去,撞在牆上。
陳小妖嚇了一跳,自床上坐起來,去看窗邊那人,看了個真切,卻是愣了愣。
那人又走近了一些,讓陳小妖看得更清楚。
陳小妖“啊”的一聲,張大嘴,伸手指著他,人下意識的向後躲了躲。
“我不是來殺你的,”那人淺笑著。
“那你要幹什麼?“陳小妖將被子擋在自己麵前。
“帶你走。”
“去哪兒?”
“離開風畔,與我一起。”
什麼與你一起?陳小妖愣了愣,再看看眼前的人,確定自己沒有認錯,人跳起來:“你是不是中了邪啊,為何要跟你一起?”陳小妖覺得他大不一樣,卻又瞧不出哪裏不一樣,隻是覺得這樣的夜晚實在詭異了些,難道自己還沒睡醒?她用力的掐了自己一下,卻是痛的。
看著她的動作,他輕輕笑著:“我沒中邪,我是當真的。”
陳小妖盯他半晌,看他確實不像在騙人,便用力搖頭,道:“我跟你做什麼,你老想殺我。”
“這回卻是不殺你,”那人興許是煩了,伸手來抓起陳小妖,“不與你費話,走了。”
陳小妖還是反射性的向後躲,他眼一冷,伸手將她抱起,陳小妖下意識的想叫,卻被他捂住嘴向窗外越去。
外麵月正當空,那人抱著陳小妖輕輕落在空無一人的街上,懷中的陳小妖一直在掙紮,腳踢了他好幾下,他有些怒了,正想將她打暈。
“你是要帶她走嗎?”身後人有忽然道。
他一怔,回頭,卻是風畔,一身與月光同色的衣服,一派平和的站在他身後。
“該死!”那人輕咒一聲。
“將她放下。”風畔冷聲道。
那人輕笑:“不放呢?”
“那就休怪我不客氣,”寬大的衣袍下現出那隻葫蘆,他將葫蘆拿在掌中。
那人一笑:“想用葫蘆收我,卻未必收得了我。”說話時人已抱著陳小妖飛了出去。
風畔毫不遲疑,跟了上去。
兩人躍上一處房頂,遠遠地對恃。
“你的妖力變強大了,”風畔看一眼已變成紫色的月亮,眯眼看著眼前的人,“你到底是誰?”
“我嘛,”那人一笑,“我是明了,你認不出來了?”
風畔往旁邊移了幾步:“我知你是明了,但你此時的妖力已遠遠超過了我所認識的劍妖。”
“是嗎?”明了也往旁邊移了幾步。
風畔看了一眼還在掙紮的陳小妖,道:“你當初說你是劍妖也是鏡妖,巧得很,那日我去妖界取水來引那條淫魚現身,在妖界的大門上正好看到了劍與鏡的圖騰,我即刻想到了你,能在妖界大門上出現的,在妖界的地位一定不低。”
“哦?卻是怎麼個不低?”明了表情變了變,幹脆將陳小妖放下。
陳小妖想站起來,屋頂高低不穩,她隻好又坐下,看著旁邊的明了,不明白雖然晚上的明了是凶了些,此時卻不止凶那麼簡單。
風畔眼睛看著陳小妖,道:“所以我借著這天蠶絲問了一個在妖界修行的老朋友,他說,隻有妖界的王才有資格將自己的真身刻在妖界大門上。”
他“妖界的王”四個字一出,一旁想著怎麼站起來的陳小妖愣了愣,抬頭看向明了。
此時的明了還哪裏有平日裏的樣子,竟隱隱帶著唯我獨尊的氣勢:“原來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他垂頭拍了拍陳小妖的頭,“沒錯,我是妖界的王。”
陳小妖倒吸了口氣,她是妖,怎會不知妖界之王?那是統帥妖界的人物,再大的妖也要向他伏首稱臣,她的想像中,妖界之王至少有一座山那麼大,走一步這天地都要震動,怎麼可能是眼前這個瘦弱的道士?騙人的吧?
“你們神界與魔王的那次決戰,雖是兩敗俱傷,卻拖累了我們妖界,你這隻葫蘆前世收了我不少的手下。”隻聽明了說道,“因果輪回,前世你未成正果,這一世仍要繼續用那葫蘆收我的手下,以借助這股妖力助你飛身,我本是想看在神界的麵上,助你這一世修成了正果,也免得再有下一次的輪回,害我妖界眾妖再受一次劫難。”他說著看了眼風畔手中的葫蘆。
風畔卻隻是看著目瞪口呆的陳小妖,表情全沒有陳小妖的吃驚:“那與這妖有何關係。”
明了一笑,低頭也看了眼陳小妖:“我知道,若要成正果,到最後你必會殺了她,我本想聽之任之,不過是多犧牲一隻妖,可是,我妖界正好缺個妖後,我看上她了。”
他說這話時,還未緩過神的陳小妖微微顫了一下,轉頭看向風畔。
風畔的眼沉下來,如身後墨色的夜:“妖後?晚上的你不是隻想殺了她?”
明了微微笑道:“是,初時我是想殺了她,道行太低,隻知吃喝,實在是隻不成氣的妖,但那鏡妖卻喜歡的緊,而雖然我們脾性不一,但心卻是同一顆,該是受那鏡妖影響,他想立她為妖後,我已是不反對,”他看到風畔的表情更沉,繼續道,“但呆子鏡妖說,隻要開了她的情念,這妖定會慢慢喜歡上他,到時讓她自願隨他離開,我卻沒他有耐心,先綁了回去,有的是時間培養感情。”他說完衝陳小妖冷冷一笑。
陳小妖全身抖了一下,往後縮了縮,雖然她沒全部聽明白,卻大體聽懂了,這妖王要帶她回去做妖後,妖後?是做他的皇後?聽著就怪嚇人的,她想著又往後縮了縮。
明了卻忽然伸手過來,將她拉起:“該說的說明白了,你這就隨我回妖界去,那鏡妖想在人間混,我可是想回妖界過逍遙日子去。”
說著,完全忽略風畔,就要走。
一股絲忽然纏上他的手。
“且聽聽我答不答應?”身後風畔道。
媚狐(六)
明了盯著手上的絲,輕輕笑了一聲:“就憑這區區幾根絲?你難道忘了,這天蠶雖成了正果,卻本也是我妖界的妖物。”手一抖,那一股天蠶絲竟從他的手上滑脫。
風畔一怔,一揚手,收回了天蠶絲。
隱隱地,那明了的妖氣似又盛了幾分,風畔眯眼看著他,並沒有要再出手的意思。
“你是妖王,你知道此妖對我意味著什麼,你是確定要壞我修行?”他口氣淡淡地,卻帶著冷意。
“我不想壞你修行,不然這上千隻的妖不會任你收取,隻是碰巧,我看上了這妖,”明了看著風畔,道,“我不似那隻鏡妖,溫吞好欺,喜歡我就動手取了。”說著忽然躍起,卻是要帶著陳小妖離開。
風畔眉峰一緊,人跟著躍起,手間同時拍出好幾道龍火。
那龍火印得夜空一片紅,將明了困在其中,明了手一翻,頓時周身攔出一道結界來,將那龍火擋在結界之外,竟是未傷到他分毫。
風畔看龍火被攔在結界之外,人盤膝坐下,口中念念有詞,那聲音頓時變成無數道,直向那結界,結界因那聲音東歪西倒,片刻便被破了,風畔口中未停,咒語繼續源源不斷湧出,隻見那明了猛的向後一躍,空出的手提劍一揮,那幾道咒語便被斬斷,他同時揮舞手中的劍,那自風畔口中湧出的咒語便被阻在劍氣之外。
“你這‘屠妖咒’不能耐我何。”說話同時忽然劍花一抖,劍氣帶著妖力向風畔急速而來。
風畔口中咒語仍舊不斷湧出,那股劍氣在他周身轉了一圈,劈空而來,竟在離他門麵幾寸時憑空停住,風畔輕喝一聲,那劍氣頓時散去。
“沒想到一個半神竟有如此身手,”看到自己的反擊被化去,明了輕輕的笑,“但也不過隻是半神而已,既然開打了,那就讓你看看我的本事。”說著將陳小妖放下,手中長劍往自己另一隻手臂上一抹,幾滴血染上那柄劍,空氣中頓時妖氣大盛。
風畔眼看妖氣四起,臉色一變,同時明了已將手中的劍擲出。
那並不是普通的劍,幾滴血,足可以將妖界的力量引到那柄劍上,所以那一劍當真非同小可。
劍鋒劃過帶著破風之聲,血腥彌漫著整個夜空,風畔穩穩地站在那裏,等劍靠近時忽然長袖一卷,那刺來的劍勢頓時被打偏,卻貼著他的身體而過,“嘶”的一聲,袖子被削了下來,手臂上開了一道血口。
一旁的陳小妖看到這情景頓時張大了嘴巴,神也有被傷到的時候?
卻看到那把劍嚐到了風畔血的味道,竟似長了眼睛,劍鋒一轉,自己朝風畔刺去。
頓時,一人一劍纏打起來。
明了冷眼旁觀,好久,見那劍始終無法靠近風畔,不由自語道:“幸虧是個半神,不然神力真不能小覷?”說著,閉上眼,口中默念咒語。
陳小妖看到有白色的一團氣自明了的身體內飛出,向著那把劍,陳小妖認得,那就是所謂的元神。
她看著那道元神飛入劍中,那劍妖已與那劍合為了一體。
分明是明月當空,卻隱隱有雷嗚之聲,而原本不知哪家一直吠叫的犬忽然不再叫,改為低低的嗚咽著,似恐懼之極。
陳小妖再笨也知道眼前的這場打鬥著實驚心動魂了些,妖王與半神打架啊,要是師父知道一定興奮的不得了,忙著看熱鬧。
陳小妖心驚膽戰,眼看那劍妖與劍合為一體後妖力大增,風畔已漸漸有了疲態,衣服上好幾處被割開,傷口也多了好幾條。
怎麼辦?她是坐著繼續看,還是趁他們打架自己逃了呢?萬一那半神被打死了,自己脖子上的束縛也會同時消失了吧?對,現在就逃了,她才不要做什麼妖界的皇後。
人爬起來,正要偷偷溜走,卻聽旁邊一直沒動靜,以為隻剩個軀殼的明了忽然發話:“小妖,你這是去哪裏?”
“啊?”陳小妖整個人一寒,不是原神出竅了,怎麼還有反應?再看明了,果然如往常的樣子看著她,她不由指著那邊的劍,抖聲問道,“你不是在那裏?”
“你忘了我們是兩個妖嗎?”明了看著陳小妖,他本是在休息的,卻不想被吵醒,而那劍妖竟然趁晚上的時間替他幹了這種事。
“你是,白天的那個?”陳小妖忍不住又往旁邊躲了幾步。
“沒錯,除非他無神出竅,不然我是不會在晚上醒來,”明了看了看那邊的戰局,那劍妖真是自說自話,但看現在的情況似也無法挽回了,於是他略遲疑了下,臉頓時又紅,看著陳小妖道,“小妖,我帶你回妖界,你可願意?”
陳小妖愣了愣,看看明了,心裏想,白天是那樣,晚上又這樣,她才不要和這種人一起,何況是做妖後,呸呸呸,才不要。
“我要走了,你不要攔我啊。”她知道白天的明了好欺,便凶巴巴地瞪了明了一眼,準備逃走,人還沒動。
“小妖,到了那兒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我會對你很好。”身後的明了道。
說到吃,陳小妖的腳便再也邁不動,回身看著明了,忍不住道:“真的?”
“真的。”
陳小妖有些猶豫了。
“你等我一會兒,我且助那劍妖敗了風畔再說。”見她猶豫,明了知道這妖已是心動,再看了眼那邊的情況,那劍妖已是萬年妖力,竟仍是對風畔無可奈何,他本不想與神為敵,畢竟六界有規矩,不可再戰,但既已戰,那就不必再猶豫。
且敗了他,速速帶了小妖走,想著,飛身躍起,向著風畔。
陳小妖瞪大了眼,兩個打一個,太不公平了吧,她雖是不怎麼喜歡風畔,甚至決定恨他,但這樣也太欺負人了些,陳小妖不由有些同情風畔,她忘了這其實是個逃跑的好機會,不由自主的注意起戰局。
那是妖界的王,是與魔並駕齊驅的人物,與魔大戰時,風畔還是神,也不過勉強占了上風,此時他以半神的能力,已漸漸不支,
“行了,”明了刺出一劍,忽然收劍退到一邊,看著風畔身上的傷道,“你現在並不是我的對手,就算我帶小妖走,你也攔不住我,我不想傷你,我們到此為止。”
手中的劍妖掙了掙,似有不甘,隻是元神還在劍中,被現在是鏡妖的明了握在手中也沒有辦法。
風畔低頭看了眼身上的傷,一百多年來,還是第一次有人傷到他,他吐了口血水,看著呆坐在不遠處的陳小妖道:“若我死也不肯,你將如何?”
“殺了你。”他話音剛落,明了手中的劍忽然掙脫向風畔刺去。
一切太過突然,連明了也是一愣,風畔又哪裏躲得開,一劍竟直刺他的胸膛,他一口血噴出來,人跌在地上。
陳小妖將一切看得真切,頓時傻住,那半神中劍了,怎麼可能?她一下子站起來,看著風畔滿身是血,不知怎地,心裏的某處忽然沒來由的疼痛起來,她撫住胸口,覺得古怪之極,人下意識的走上去。
“誰讓你動手的?”明了看著還在風畔胸口的劍,一把拔出。
劍上滴著血:“我動手何時要知會你,何況他說了死也不肯。”
明了一咬牙,看風畔臉色蒼白,難道真要殺神?雖然眼前的人隻是半神。
他本是想開了小妖的情念,讓她慢慢喜歡上自己,並沒有與神為敵的打算,卻為何一夜之間事情變成這樣的局麵?竟與這半神兵刃相接,他隱隱覺得哪裏有什麼不對勁,然而又說不出是哪裏。
身後陳小妖走上來,看到風畔的傷勢嚇了一跳,人有些傻了,再看明了手中還握著劍,以為還要刺風畔,便擋在風畔麵前道:“你還要殺他?”
明了這才回過神,看向陳小妖,垂下手中的劍道:“我再問你一次,可願跟我走?”見陳小妖有些懼怕的眼神,伸手想去撫陳小妖的頭,陳小妖卻身後退了一步,他眼神一黯,“我雖是妖王,卻並不是洪水猛獸,也會講道理,你若不肯,我絕不逼你。”
陳小妖看他半晌,他手中的劍還在滴血,她心中顫了顫,用力搖頭,道:“我不要跟你走。”
明了的眼迅速黯淡,空著的手握了握,好久才輕歎了口氣:“也罷。”說著抬頭看看頭頂的月,夜還長,而這樣的夜著實古怪了些。
遠處有人在角落裏看著這一切,冷冷的笑,一條雪白在尾巴在月色中甩動著,妖媚無比。